“互有胜负?别给自己抹粉了。”常哥冷哼一声,“你生在那,生在那,在那工作了将近三十年,掌权也好几年,而人家仅仅到任不足半年。你可以说是门生遍地,党徒众多,而人家却是单人独马,光杆一个。按理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你应该占据绝对优势,牢牢掌控党政权柄,死死把他抓在手中。可事实却是,人家迅速便招兵买马,势力逐步扩大,隐隐形成了分庭抗礼之势。”
老乔忙道:“他不过就是临时拉拢了几个徒有虚位者,那些部门负责人全是我的门下,根本不服从他们指挥。只不过现在处在和平期,互相要先过的去,若是到了关键时刻,他们几个只有跳光杆舞的份。”
“和平期?人家都打上门了,攻城掠地,出击频频,你还说是和平期,真是奇葩。那你说,什么时候才算战争状态?”常哥并不认同。
听到对方咄咄的语气,老乔也很不悦:“常哥,你看到的只是个别表面,只是局部,你不能以偏盖全。”
“不要狡辩了。你天地、地利、人和占尽,应该稳操胜券,大比分胜出才对,应该打的他毫无还手之力才对,战争发动与否应该是你掌控才对。”常哥声音更冲,“可事实却是,你不但没打到对方的脸,还被对方打的‘啪啪’山响,你这政治智慧实在差的很。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你才混了个七品芝麻,也就不足为奇了。”
妈的,你是谁呢?尽敢这么蔑视老子,也太拿自己当碟菜了。老乔不禁火气,冷声道:“我大老远赶来,不是听人训教,也不是任人指责,更不是遭受无端羞辱的。”
“什么意思?”常哥反问。
“告诉你,恕不奉陪,我马上打道回府,不玩了。”老乔说着,站起身来。
常哥“哦”了一声:“这么说,你是认输了?不准备报仇了?”
“无所谓输不输,只是正常的工作碰撞,不过是被人为夸张了而已。我和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来报仇之说?告辞。”老乔说到这里,迈动了脚步,“转告阳哥,他要忙就忙吧,以后各忙各的。”
“好小子,你敢走出这里?”常哥跨前两步,拦在门口。
“凭什么不敢?闪开。”老乔向前一步,厉声吼道。
一阵笑声忽然响起:“哈哈哈,老乔,好,很好。要是早有这样的火气,何至于成了这样?”
老乔听出来了,是电话里的声音,但却故意冷冷的说:“阳哥,我有事,先走了。”
“既然来了,何不谈谈?”那人声音传来。
“没什么好谈的,我不准备被人利用了,回去好好干工作才是正理。”老乔不为所动,“我俩根本没什么过节。”
“你想好好合作?真是痴心妄想,别人会允许吗?要是你那么想,出不了半年,就什么都不是了,你只能在对方淫*威下混日子,这还是最好的。很可能你早被踢出那个场子,或者干脆被整到那里边,永无出头之日了。你俩的角色决定了彼此关系,争斗绝对不可避免,关键他不允许你坐在那个位置上。”那个声音继续,“斗不斗不由你,放弃幻想吧。”
听到这些说辞,老乔立在当地,没了主张。其实他自己就是有这个担心,而且绝不仅是担心,因为两人位置冲突,因为两人理念不同,因为一些具体事宜,两人的冲突是不可避免的。他刚才也是被常哥激的,才不得不说一些绝话,扳回点脸面。自己真要回去吗?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老乔自问着。
“老乔,鼓起你的斗志,鼓起你的勇气,向前冲吧。”那个声音又起,“我会帮助你的。”
回头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老乔应道:“怎么帮我?连面都不见,我看不到诚意。”
“该见面的时候自会见的。坐回去吧,送你一条妙计。”那个声音缓缓的,“你只要听话,接下来我就会给你更实际帮助。”
哎,暗自叹了一声,老乔走向了刚才那张圈椅。
……
楚天齐周末晚上哪也没去,就钻在办公室,此时正接着电话。
听完对方讲消息,楚天齐非常高兴,也不免惊讶:“什么,老曹,你说的是真的,太好了。”
手机里声音非常肯定:“真的。我亲自经手的事情,还会有假?有了这个法宝,你就能跟那小子好好斗斗了。”
楚天齐道:“斗什么斗?我就想着好好做些事情。”
“斗不斗不由你。”对方声音再次传来。
是吗?不是吗?两个不同声音在楚天齐心中响起。
第一千六百八十六章 我们种
时隔三周,安平县委扩大会议再次召开,召开地点还是第三会议室。
这次扩大会的规模,与三月二十六日那次一样,县委常委全部出席,副县长、党组成员悉数进场,所有乡镇书记、乡镇长全部到位,另有一些委办科局负责人参加。
虽说通知范围完全一样,但实际到会比上次多了一人,那就是贺家窑乡书记肖月娥。上次肖月娥因出差未能赶上,曾经遗憾不已,这次可不能错过。
九点整,会议正式开始,乔金宝主持会议:“同志们,今天这个扩大会,会议议题是经济作物种植推进。”
听到这个开场白,许多人心中“哦”了一声。虽说会前已听到相关风声,但好多人还是觉着消息有偏差。三周前可是召开过同样会议,在会上乔、楚大战,结果乔金宝弄了个灰头土脸,楚天齐来了个后发制人。一场会议下来,乔金宝丢脸又丢人,得了个“窝囊废”雅号,楚天齐也混了个“楚刺头”神呼。难道两人还要再续精彩,来个“大战二”,或是要剧情彻底反转?
尽管会前疑惑,可现在乔金宝已经明确讲说,还能有假?拭目以待,静候经典剧情吧。许多人揣着唯恐天下不乱的想法,都支起耳朵,瞪大眼睛,生怕错过精彩瞬间。
“县委对此项工作非常重视,早就做过相关安排,还专门开会进行过督促,具体执行部门和人员也有过相应表态。现在时间已经到了四月中旬,离正式耕种仅剩下不足两周,十多天的时间做准备工作都显仓促,整个工作不能再推了。今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就是对相关工作进行确认,以决定对耕地利用方式,从而保证不影响春耕工作正常进行。请相关同志汇报一下工作进展,大家以做认定。谁来讲呢?”说到这里,乔金宝把头转向楚天齐。
冲着乔金宝笑笑,楚天齐看向陈玉军:“玉军同志,你先说吧。别站起来了,省得挡住后面同志。”
听到楚天齐的话,好多人偷偷笑了。他们意识到,楚天齐这是在袒护手下,担心陈玉军再被罚站几个小时呢。
“好的。”答过一声,陈玉军汇报起来,“经过资料确认、电话联系、互致函件等工作,我们初步与八家农业科技公司进行了接触。在八家公司中,又筛选出三家,于三月二十八日至三月三十一日,对相关公司进行了考察,考察结果很满意。然后邀请三家公司,分别于四月六、七、八日到达我县,对自然气候、地质条件等进行考察调研。对方于四月十一日全部回函,表达了合作意愿。现在我们双方已经完成了相关资料互审工作,并签订了合作意向书,具体合作项目视情况而定。”
乔金宝“哦”了一声:“那就是说,我们看了人家,人家也看了我们,但还是没有正式合作,对不对?”
“书记,我来回答,好吗?”楚天齐插了话。
“说吧。”乔金宝语带慵懒。
楚天齐说:“合作意向书的签订,就意味着双方已经认可了对方,具体项目合作就是很顺理成章的事,只要规模、地点、种类一确定,马上就能正式合作。至于那些具体项目的确定,一会儿我来汇报,可以吗?”
“继续。该谁说了?”乔金宝答非所问。他在以这种方式表达不满。你楚天齐就是要护短,也得分情况,也得看时候呀。本来就是分管领导应该汇报范围,政府一把手非要横插杠子,还不是怕你属下挨剋?你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吧。
待乔金宝话音落下,柯扬说了话:“近两周,我专门到*市、省城跑了几大部门,跑了几大银行,经过……”
“资金的事涉及一些秘密,还是在合适的时候,由我向书记单独汇报吧。”楚天齐明着是对柯扬说,其实却是讲给乔金宝听。
所有人都听出了楚天齐的意思,这是要大包大揽,要把所有下属都置于翼下呵护起来呀。
乔金宝焉能听不出来?但他尽量压着火气,却也语带讥讽:“干脆都由楚县长汇报得了。既然资金和技术都有说法,不便明言,那就直接说说同意种植的乡镇吧。”
“也好,也好。”楚天齐面带笑容,“先向大家申明一下,全县经济转型是一项系统工作,需要一个过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同样,农业结构调整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必须循序渐进。我们先要做稳,做精,然后才是做大、做强,不能好高骛远,这个理念也是我多次强调过的。”
好多人偷偷的笑了,笑楚天齐的说辞,这分明就是找台阶,铺退路嘛!看来不应该只称其为“刺头”,也应该喊其“滑头”才对。
楚天齐继续说:“在近段时间,我和一众同志们,结合全县农业生产现状,多次与众多乡镇领导、职能部门负责人、农民进行坦诚沟通。在沟通过程中,达成了许多共识,好多乡镇和村子都表达了对这项工作的认可和支持。”
“楚县长,你就直接说,究竟有几个乡镇要发展经济作物种植,都有谁?”乔金宝打断对方,“开会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是为了开会而开。”
人们都听出来了,乔金宝已经非常愤怒。也不怪其发怒,换作自己,也会那样的。关键是楚天齐太磨叽了,分明就是没有落实,在拖延时间、混淆视听。
脸上并无应有尴尬,楚天齐笑了笑,继续说:“表达种植意愿的乡镇太多了,一时真的难以取舍,但为了整个产业的良性发展,我不得不忍痛决断,婉拒了众多乡镇的要求。”
空话,吹牛皮,这几乎是现场每个人的想法。
“最终,我选择了最适合首批发展的乡村。”说到这里,楚天齐语气一转,“就请相关乡的同志自己讲出来吧。”
什么意思?真有?从来没听说呀。人们不免疑惑。但听楚天齐言之凿凿的样子,应该不是妄言吧,否则那也太丢人了。如果真是胡说一通,他还有威信可言吗?难道他会不清楚?
现场很静,大家都在等着看谁站起来,看谁明确表态。当然也有人想看着楚天齐丢脸,提前可是没听说一点消息呀。
一分钟,
两分钟,
直到五分钟过去,都没人站起来,也没人发出声音。
“咯咯”,短促的女人笑声忽然响起。
虽然笑声及时打住,但人们依然捕捉到了声音来源,依然把目光投向了那个女人——肖月娥。看到是这个女人,人们都露出了会心微笑,剧情太像了,上次是铁杆下属,这次又是同床战友,难道真要重演一遍?
这次乔金宝没有问话,反而瞪了肖月娥一眼,然后盯着身边的年轻人。其实所有人都盯在楚天齐身上,而且已经盯着数分钟了。很显然,好多人都在等着县长自圆其说,也有人等着看他脸皮有多厚。
“我们种。”忽然一个男声响起。
一楞之后,所有目光全都投向发声之处。目光尽头站着一名四十多岁男子,男子身着藏青色夹克衫,里面是白色衬衣,梳着分头,脸上带有书卷气。大家当然认识此人——贺家窑乡乡长曲勇。
看到是曲勇,许多人都不禁惊讶,怎么会是他?难道乡党委会支持他?
与其他人的单纯惊讶不同,有一个人则是惊恐加愤慨,这个人就是曲勇的搭档——贺家窑乡党委书记肖月娥。她完全没料到,千防万防,怎么就没防住这个家伙。不能呀?他凭什么要这么说?我同意了吗?村民愿意种吗?
没想到的岂止是肖月娥,愤怒的又岂止她一个?乔金宝同样气的够呛,他既气楚天齐,也气曲勇,更气那个背兴娘们。忍不住眼中喷出两团火球,火球直奔那个娘们。
本来大脑有些临时短路,现在被两团“火球”一烧,反倒清醒了。肖月娥“蹭”的一下站起来,盯着那个男人,吼道:“曲勇,你跟我商量了吗?谁让你做的决定?”
“肖书记,这项工作属于政府范畴,你也多次重申不参与、不限制,乡里会议文件都有备案。”曲勇回答的不慌不忙,“虽然如此,但我也打算向你汇报呢。可是你一直出差在外,没能当面讲说,我只好打电话汇报。那天打电话时,我刚提到经济作物的事,你就回了一句‘我不管,看着办’,之后挂断,直接关机。”
电话汇报过?有这回事吗?我记得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肖月娥脑子又短路了。
“曲乡长,感谢你们乡带头。不过光你有意愿还不行,乡里又没地,得有村里认可才行。”这次是乔金宝提的问题。
“长梁村、双山嘴村愿意种植。”说着,曲勇拿起两张纸,展示着,“这是村主任写的说明。”
“我们乡也种。”又一个*了起来。
“乡党委也支持。”说话的男人个头不高、略有谢顶。
人们看到,刚刚表态的二人,是黑山乡乡长高佳明、乡书记杨福瑞。
这是怎么了?许多人都不禁疑问。
第一千六百八十七章 为什么偏偏是他?
尽管心中愤恨交加,但事已至此,乔金宝只得强装笑颜,请几位同志坐下。然后做起了总结:“同志们,在县委总布全局和直接指挥下,在县政府各位亲力亲为操作下,在相关部门和人员的共同努力下,经济作物种植工作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能够突破这一步,非常不易,感谢大家的辛苦付出。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接下来的实质性操作才最为关键,来不得半点差错。请同志们一定要周密计划,严谨布置,认真执行,潜心关注;用我们最大的热情和努力,把这项利国利民利县的事业做的更加完美,力争逐步把这项产业做的更大、更强。”
乔金宝扫视全场:“哪位同志还有补充?”
自是没人说话。
语气和缓的说完“散会”两字,乔金宝率先离座,走出了屋子。
“蹬”、“蹬”,均匀有力的步履,挺拔硬朗的身姿,人们看到一个心情愉悦的县委书记。除了少部分人以外,大多数人都不相信看到的现象,但也不无疑惑,疑惑县委书记怎么能做出那样的状态。
没有乘坐电梯,乔金宝直接走步行梯下楼,四平八稳来在自己办公室前,走进秘书提前打开的屋门。
“咔咔咔”一阵急促的皮鞋声传来。
听到这个声响,乔金宝不由得一皱眉头,咬紧了牙关。
吴海亮听到皮鞋声,快速放下领导水杯和笔记本,退出了房间。饶是加了小心,也差点被对方撞到。
急匆匆而来的,是刚刚参加完会议的肖月娥。肖月娥没有敲门,直接走进书记办公室,“咣”的一声摔上了屋门。
“反了,反了。什么东西?他们要干什么?搞政变?”肖月娥痛斥着,来在办公桌前,“姓楚的太阴了,神不知鬼不觉的,竟然玩了这么一手。那个曲勇真他妈隐藏够深的,这一年来装的就跟三孙子似的,没想到还有背后插刀的本事,真是小看他了。黑山乡那两个家伙,也是一副奴才样,被姓楚的那次整了一回,这次立马接屁就上,什么玩意?”
乔金宝眉头不再皱着,脸上似乎还带了笑意,但牙却咬的更紧了。他没有说话,而是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对方。
见乔金宝不出声,肖月娥接着说:“不是我说你,吃一堑,长一智,上次被人算计了,这次就该长个心眼,开会前就该多做做准备工作。那时候只要去长梁、双山嘴走走,指定能从老百姓嘴里打听到一些东西。老百姓哪有那么多鬼心眼?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必须谋定而后动,有什么打算、想法,多和自己人合计合计。身边没有贴心人,指望别人终究指不上。”
乔金宝嘴角动了动,笑意更浓,身子微微前倾,向对方招了招手。
肖月娥一楞,随即上前半步,上身向前探去。
笑容突敛,狰狞涌上面颊,乔金宝猛的抡起右手,只奔那张白脸挥去。
“啊。”可能是有预感,或是突然发现了对方异样,肖月娥惊呼一声,上身急忙后撤。侥是这样,还是被对方指尖扫中,顿时脸上出现了三条浅红色印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