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熊熊火势,许途心中悲哀,可他还能怎么办,只能一句句劝着。
一旁的众人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为了不让这场大火再多一条人命,大家一致帮着许途将蔺君尚往后拖,他几乎是被众人控制禁锢了手脚无法再往前一步。
消防人员还在对那幢大楼进行灭火抢救,但奈何风大火势无法控制,整幢大楼彷如一个被燃烧的空盒子,什么都没了,仅剩一个空壳。
蔺君尚被架开远离了火场,眼睛死死盯着火场中某一处,那是五楼,那是他之前曾去过的房间。
心中被巨大的悲哀无望充斥,唯有大火的噼啪声作响,火要燎燃天际了。
全身骤然无力,一点力气都不再有,他发不出声音了,喉间像是溢出呜咽,脸上冰凉一片,双目却始终圆睁着,额上青筋暴起,那么无助。
她在里面,这些人却都拦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她在里面,她还在里面!
心里只有一个声音,通红大火在眼中燎燃,直到全数化为灰烬,他的眼眸,也不再有亮光,随之黯然闭上。
……
迦南里的这一桩火灾,在天亮之后传遍鹭城各处,聚集了无数文艺青年的小资天堂,以不一样的方式上了当日的新闻报纸头条。
susan早晨看到新闻时,手中遥控器瞬然跌落,慌张失措,脸色煞白。
第359章 让开,他不能失约
医院
上午九时,住院部过道安静,病房中男人双眼紧闭,却是一脸疲惫,下颌一片淡青胡茬。
许途站在房门口,目光看向房中良久,又转头向走廊外院中的那棵大树。
心情无比沉重,昨夜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蔺君尚向来心思深沉,寡言内敛,但跟在他身边时日不短,许途怎会不知他心思。
沐家二小姐在他心中地位无人能及,如果昨夜,当时没有把人拦下,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现在——
如果他醒来了,自己要怎么说,怎么说出口,太残忍了。
许途抬手抹了一把脸,重重叹息,毕竟与沐二小姐相识不短,她的遭遇,人心不忍。
房中突然有声响,许途连忙转身,看到病床中人影坐起,慌忙入房中,“先生,您先别起来,医生说您需要休息。”
原本就在病中的蔺君尚昨夜情绪如此激烈激动,不堪打击当场陷入昏迷,被送往医院,一直昏迷至今方醒。
许途才劝着,蔺君尚却已经一把拔掉了手上的针头,阴沉着脸要下床来。
“先生——”许途慌忙拦住,看着他的手背因为突然拔针鲜血直流,着急劝:“您别这样!”
许途的话语着急亦是无力。
“情天还在等我,今天说好带她出去的。”
蔺君尚口中喃喃念着,挣开许途的手就往病房外走,连鞋都没穿。
“先生!”
许途悲痛地伸手拦住他去路,梗着声音说:“大火烧光了,沐二小姐不在了。”
“胡说什么!”
凌厉的声音带着怒意,同时是重物跌撞的闷哼,许途被摔撞在门板上,门扇跟窗台都震动,整个房间都一阵响。
鲜血横流的手抬起,指着许途,蔺君尚面目肃白,一字一顿:“让开,我不能失约。”
他的声音平静得诡异,许途抚着被撞的肩膀缓缓站起身,看着蔺君尚却只坚持摇头:“先生,火已经灭了,消防人员也检查过了,那家民宿里的几个——”
“住口!”
在许途即将说出那几个字之前,蔺君尚心骇打断,声音急切盛怒而慌张,血流模糊的手颤抖。
“住口……住口……”
目光失神,嘴里只喃喃着这两字,蔺君尚浑身无力靠倒在雪白墙边,手背在雪白的墙上蹭出模糊的血印。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狠狠闭上眼睛。
跟在蔺君尚身边那么久,许途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失常失控的模样,心中不忍,可这些……已成事实。
……
听闻c市沐家的人清晨就已赶到,处理了所有的后续。
蔺君尚在上午醒来时曾被许途阻拦,却最终去了事发现场。
风已经停息了,不是昨夜呼啸大作的模样,乌云压在鹭城,压在整个迦南里的上空。
一路走去,狭窄的街巷还可以闻到那股烧焦味,那幢原本被她称赞好看的民宿,烧得只剩架子。
六层的楼房已成一片废墟,所有的窗户,门,都只剩下一个框架,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随处都是横在地上的焦黑木炭,楼梯被烧毁,一切,面目全非。
第360章 错觉的地久天长,是一无所有
据说,当时没有能及时逃出来的几名住客,全都葬身旅馆大火中。
据说,里面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独自住在五层a501。
据说从c市来的沐家人,在大火扑灭之后的清晨,与警员将现场里外都仔细查看了一遍,火势最严重的五楼,那个a501的房间……毁坏程度最可怖,进入就像人间地狱,入住其间的女孩当时无法逃出,被大火烧得尸骨无存。
……
可笑的是,迦南里那场大火的翌日中午,鹭城下起了瓢泼大雨。
乌云密布,气压低沉,黑色的云仿若昨夜化为灰烬的一切聚成。
蔺君尚像是个幽魂,独自走在变成一片废墟的民宿之中。
成为空壳的房子有雨水倾落,一身黑衣,雨水湿了全身,从发丝到下颌,流淌下来,覆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向来沉黑的眸像是一个灰色空洞,没有光。
沿着被烧毁的楼梯边缘一步步往上,他记得这里的路,记得初日抵达鹭城数次失联之后,他心急如焚来找她,却在门开之后看到那张素净的小脸时,安落了一整颗心。
他记得他牵着她从这里下楼,带她出去吃饭,不宽敞有点陡的楼梯,他在前,小心护她在后,替她看好脚下每一步。
记得行人稀少的步行街头,她满含期盼的眉眼,记得她看着他时眸中清澈的星光。
“我不想离开你,你知不知道,这一年来我真的很喜欢你——”
记得她鼓足勇气的声音,微颤的指尖。
往昔一幕幕,向来被克制着不深想。
雁湖第一次见面,她害羞忐忑到说话都结巴。
高考前一周深夜,学校侧门外,她眼巴巴拉着他的衣角舍不得放。
眼前人是心上人——大学第一个中秋,她提着兔子灯,温暖灯火映着单纯满足的眉眼。
ktv喝醉的夜,她对他生气,却最终无声啜泣在他怀里。
……
他与她也曾一起在吊桥上看过横跨天际的彩虹,也曾一起穿梭寂静山林静静拥抱。
他喜欢她每次轻软的声音唤:师父。
他记得与她有关的每一幕。比相识更早,在一年前的那一个夏日,少女蹲在路边哭泣起。
有些爱,不曾言说,却早已深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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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楼,烧毁的程度震颤人心,暗暗深呼吸,步伐无力迈出,往里。
一切事物都已不能辨认原本模样,他却记得房中摆设的位置,走到原本摆放大床的地方,无门无窗的空壳,风跟雨水混合在耳畔。
隐约觉得耳边有哭声……
是谁在哭。
当时的她被困出不去,有多无助,有多绝望。
脚下似踩到什么,垂眸脚边,弯身拾起,一枚不到拇指大小,外形已经烧焦了一大半,却隐约可辨认是他送她的扭蛋小人。
已成空壳的房间中央,蔺君尚仰头面对落雨,一身黑色湿透,背影在废墟中像是一棵枯萎嶙峋的树。
从无声到哽咽,男人的哭声最后悉数隐在大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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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说雨后会有一道彩虹
却不曾说过它也会转瞬成空
想要把绚烂紧紧握在手中
忽然发现,你已不见
…
站在无尽红尘中,仰望曾有你的苍穹
得到以后转眼又落空
究竟什么是永恒
总在将要触碰时消散
错觉的地久天长,其实是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