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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临泽听着这些熟悉的话,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只是这些笑意背后掩盖的,是无尽翻滚的凉意。他不在意的起身:“只是一直敲门你不应,所以才进来的,该用膳了,起来。”
  “……哦。”陶语小心的看他一眼,见他没有怪罪,这才放下心来,如今这个人憋着劲想要整治她,她自然不能再多得罪人了。
  岳临泽见她不动,顿了一下后知道她这是在等自己离开,他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扭头朝外头走去。
  陶语松了口气,赶紧起来洗了把脸,怕他等得着急,水漉漉的便出门去了,而门外并没有岳临泽的身影。
  “……自作多情了是。”陶语用袖子抹了把脸,自嘲一笑后朝厅堂走去。府邸的院子呈长方状,路也都是笔直笔直的,是以很好辨认,陶语很快就一个人到了厅堂,而岳临泽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
  她摸摸鼻子坐到岳临泽对面,看了眼他旁边的空位疑惑道:“你的夫人呢?”
  “内子身子不适,只在阁楼上用膳。”岳临泽看了她一眼道。
  陶语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一个下人便过来了,看岳临泽点头后,便往后退了一步朝外头招手。接着就出现了一行端着菜的人来了,很快一张桌子上便摆满了餐盘。
  这些人无声的来又无声的走,如果不是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陶语肯定以为刚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吃。”岳临泽温声提醒。
  陶语应了一声,便低下头开始用膳,一顿饭吃得说不出的压抑,她琢磨着用完餐同岳临泽聊聊,可惜一顿饭吃到末尾时,四周突然响起钟声,陶语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向岳临泽:“怎么了?”
  “无事,是内子在叫我,我去看看,你继续吃。”岳临泽放下筷子道,见她点头后立刻便离开了。
  陶语莫名的盯着一桌子饭菜,半晌疑惑这两口子的召唤方式是不是太奇怪了些?她用完膳又等了一会儿,见岳临泽迟迟不回来,便知道他今晚或许不会回来了。
  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陶语叹了声气便要往自己别院走,走了两步后看了眼树上的符文,见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她迅速撕了一张下来塞到怀里,接着继续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还未到院子里,远远便看到几个下人正往她房里抬热水,陶语心头一动,便过去道:“是给我沐浴用的吗?”
  一个恬静的小姑娘正监督这些人抬水,闻言忙扭过头来,看到陶语后笑着福了福身。
  陶语也挂上一个和善的微笑:“你们是府里的下人吗?可知道我是谁?”她想知道岳临泽是如何跟这些人介绍自己的。
  小姑娘又笑笑,温柔的低下头。陶语皱了皱眉,瞬间当做无事一般:“你是临泽派来服侍我的吗?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面露难色,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陶语盯着她看了许久,眼睛逐渐眯了起来:“你不会说话是吗?”
  小姑娘愣了一下,接着低下头去。陶语又看向其他人,这些人始终低着头做事,偶尔两个人之间有交接,也是用手比划的,她心里猛地一沉。所以这府里的下人都不会说话是吗?!
  难怪方才上菜时,那些人连句好都不问,只是一味的往上传菜。陶语的手逐渐攥成拳,不敢再深想下去。
  等热水送完了,小姑娘笑着朝她行了一礼,接着便带着一行人离开了。陶语满脸复杂的回了寝房,看了眼桶里的热水叹了声气。
  其实她并不怕副人格对她做出什么事,只是这种等待的过程太煎熬,尤其是明知道他会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岳临泽煎熬十五年是很冤枉,难道她一眨眼十五年就没了不冤枉?还是岳临泽自己没出息亲了一下脑门就把事情搞成这样的!
  她坐了许久,最后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为了能在岳临泽心里有个好印象,一连几天她都乖乖待在房里,偶尔出去转转,但也只是在庭院内走走,坚决不靠近后面的阁楼一步。
  而岳临泽也如她初来那日一般,每日傍晚只要钟声一响,他便不管在做什么,都要立刻收手去阁楼陪妻子,隔日出来便是一身香火味。陶语观察了几日,发现每日里钟声响起的时间都格外准,基本都在日落前一刻钟。
  且这府里白日里绝对找不到下人,虽然岳临泽先前已经解释过了,可陶语还是觉得奇怪,但这府里奇怪的地方多了去了,她为了不惹岳临泽厌烦,便没有追究下去。
  就这样古里古怪的过了几日,一日晌午,岳临泽突然道:“这几日憋坏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如何?”
  陶语虽然心中觉得奇怪,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可以啊,咱们去哪?”
  “去南山,今日初一,我要去替内子祈福。”岳临泽眼底是叫人看不透的神情。
  陶语哦了一声,对他这个妻子更为好奇起来,她来了这么久,从未见过有除了岳临泽以外的人去过阁楼,先前去厨房找吃的时,也并未看到有特意为阁楼分出的饭菜,她想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能身子不好到不吃不喝不见人的。
  但她现在还是不能问的,陶语看了岳临泽一眼,想起自己先前撕下的符文,索性回房带在了身上,再和他二人一起乘上了马车,朝着京都城外去了。
  到了南山,岳临泽领着她去见了一个白胡子老道,白胡子老道打量她许久,在她快要烦躁时才缓缓走开,岳临泽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含笑道:“我去和道长说几句话,你先自己玩会儿。”
  “嗯。”陶语看了岳临泽一眼,只觉得他好像在跟小孩子说话一般,不过如今的她确实要比他小个几岁。
  岳临泽见她听话,笑笑便转身离开了。陶语佯作无事的打量道观,瞟到白胡子老道对她指指点点后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看到角落里有个小道士正在地上玩朱砂,她想了一下走了过去。
  “小道长,你在干嘛?”陶语主动搭话。
  小道士头也不抬:“画符。”
  “你这画的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看我这张,是不是比你的强多了。”陶语嗤了一声,面朝小道士蹲下时刻意用背对着身后,挡住了身后所有视线。她掏出自己的符文递到小道士眼前。
  小道士看了一眼,不屑道:“就是个镇魂符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陶语心里咯噔一声:“你说这是什么?”
  “镇魂符啊,你不知道?”小道士奇怪道。
  陶语看着他,缓缓瞪大了眼睛,再想起岳临泽从未见过的妻子、满院子的大槐树,以及自从来了京都岳临泽身上便经常出现的香火味,她的脑子一瞬间清明起来。
  ……这他妈啥时候成灵异故事了?!
  “阿语,做什么呢?”身后岳临泽的声音响起。
  陶语肩背僵了一瞬,平静的起身看向他:“没事啊,就是看到这里有小孩觉得很好玩。”
  岳临泽扫了小道士一眼,含笑道:“你再稍等一会儿,我很快便好了。”
  “嗯。”陶语盯着他点了点头,待他转身后看了眼前方,白胡子道士已经不在了,她眉头动了动,看着岳临泽在蒲团上跪下,规规矩矩的磕了九个头。
  饶是有了一点心理准备,陶语的心还是颤了颤:“要做什么?”
  陶语嘴角动了动,没想到有一天能见到大佬封建迷信的模样。等岳临泽结束后,二人在道观里用了顿斋饭,又到山下的集市上转了转,便一同往家去了。
  刚到家中,便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钟声,岳临泽笑笑,低头对陶语道:“你歇着。”
  陶语笑着点了点头,等他转身走后,她脸上的笑猛然消失了。
  阁楼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看来她得去研究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陶语就要去阁楼上研究一下大佬的媳妇儿了,大佬真面目也该露出来了,至于那个说大佬娶了个手办的,给我出来!
  第46章 宠侍有病12
  在这个世界的认知中, 她已经消失十五年了, 所以岳临泽府邸里这一切,并不是冲着她来的,而岳临泽先前也说过,这些都是为了帮他的妻子延续寿命才做的, 她倒是好奇,什么样的人会需要用镇魂符来延续寿命。
  陶语很清楚这个世界的设定中不可能有鬼神一事, 但岳临泽如今既然这么做了,便说明他心里是信这些东西的,那这些东西是奔着谁去的?
  陶语看着岳临泽越走越远的背影,嘴唇抿了起来,她是不想冒这个险的, 但她总觉得, 那座阁楼里藏着岳临泽最大的秘密,如果想继续引导副人格,就必须知道那座阁楼里有什么。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 陶语看得出岳临泽的生活是很规律的, 每日里傍晚钟声一响,他便朝阁楼去了, 翌日一早便从里头出去上朝, 临近晌午时才回来同她一起用膳。
  而白日里因为岳临泽不喜下人走动, 所以整个府邸都不会有人,也就是说,岳临泽上午出去的这段时间, 她完全不用担心会被发现,可以大胆的去搜寻。当然,前提是那里没有守卫的存在。
  但如果那里有守卫,并且她不小心被抓住的话……
  陶语深吸一口气,一边思索一边往寝房去了,一进房间便躺下休息了,若明日想去一探究竟,那今日就必须强迫自己睡个好觉,免得到时候因为精神差出了什么纰漏。
  然而不是她想睡就能睡的,闭上眼睛后,先是这几日经历的奇怪之处不住的在脑子里循环,再就是一直克制不住的去想阁楼里的东西。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很久,好容易睡着了,梦里又出现了一个红衣看不清脸的神秘女子追着她跑,一连跑了大半夜,陶语终于惊醒过来,一看外头太阳光已经出来了,她瞬间觉得这一觉睡得还不如不睡,简直要累死人了。
  陶语叹了声气从床上起来,走到窗边默默听着外头的动静。起初还是一片静谧,很快便隐隐传来了马的嘶鸣声,陶语很是满意,虽然这里的人都很安静,但是小动物可不会,她每日清晨便是靠着拉车的马匹发出的声音,来判定岳临泽何时会走的。
  掐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打开窗户翻了出去,绕着墙角往槐树林里走去,没有选择走中间留出的道路。
  她盯着不远处的阁楼往前走,越走越感觉自己像进了森林,树和树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地上的枯枝和落叶好厚一层,踩在上头有种软软的不真实感。
  艰难的穿过树林,当陶语踏上结实的青石板地面的一瞬间,看着眼前的阁楼彻底无言了。
  因为之前只能看到阁楼顶层的一角,所以她并没有觉得这栋独立的房子有何不同,但这会儿看到正面,陶语觉得这世上不会有比这里更古怪的地方。这座阁楼的墙壁上贴了厚厚一层符文,四周也绑了铜钱一类,大门前则是放了一个香炉,炉子里正燃着香。而阁楼旁边,有一座撞钟,想来就是每日里响起的那座。
  陶语看了眼周围,似乎并没有人在,她松了口气俯身,接着便屏住呼吸朝阁楼冲了出去。
  阁楼的门竟然没有锁,她很快便闯了进去,关上门的一瞬间才开始呼吸,心脏扑通扑通的差点从嘴里跳出来。
  她稍微缓和一下,看了眼四周的环境,四周还是如外面一样贴满了符纸,不过和外面稍微不同的是,这里的符纸上有血迹,虽然上头的血迹不多,只有绿豆大小,但每一张都有,且有些是新鲜的,有些却是呈黑色状,显然时间已经久了。
  陶语从墙上取下一张符纸,看了许久又贴了回去。她四处转了转,越看越觉得压抑,这里的一切都散发着发霉的味道,加上一些莫名其妙的摆设,叫人待得久了有些喘不过气来,很难想象每日都来这里的岳临泽是什么感受。
  她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便急着去其他地方,可她转了几遍,都没发现有别的空间,也没有什么楼梯暗道通往其他地方。她眉头渐渐皱起,从外头看这里至少有三层才对,怎么可能只一层便没了路?
  她谨慎的观察周围,看到最后看到了几把椅子后面的墙壁上挂了幅书法,她的眉头当即动了动。
  虽说她向来对风水没有兴趣,但简单的一点常识还是有的,一般迷信的家里,坐的地方后面墙壁上,向来是挂画不挂字的,免得有‘走背字’的不吉利预示。既然岳临泽这么信道学,为何会在这里挂了幅书法?
  她大步走上前去,轻轻掀起书法的一角,果然看到了上楼的暗梯。
  陶语轻呼一口气,小步的往上走,上了几步后却发现顶上是封着的,她根本没办法再往上。此时的她心里有些着急,自己这会儿已经在这里耗费太长时间了,却连正经地方都没进去。
  虽说岳临泽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可谁也不能保证没个万一。
  陶语心一横,干脆用蛮力推了起来,而头顶的看起来像墙的东西,却被她轻轻一推就给推开了。
  看着上头露出一角的房间,她舔了一下发干的唇,轻手轻脚的沿着楼梯走了上去。
  当她的脚踩在阁楼上的那一刻,陶语看着眼前的一切,瞬间怔在了原地。
  上面是两间相邻的房间,她此刻正站在两间房中间的位置。两间房各自的房门都是十分粗鄙木门,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和下面的一切不同的是,这里的墙壁上没有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门是再普通不过的门,墙是再普通不过的墙。
  一切都那么普通,陶语却觉得比面对之前的一切都叫她难受。她缓缓的深吸一口气,半晌脚步沉沉的往左边的房间去了。
  门没锁,一推就开了,这是一间相当简陋的卧房,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和一张床,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看起来很利落,一如那个人一般。桌子上放了几本书,其中一本是翻开的状态,上面空白处用小楷写着‘今日生辰,陶语没来送饭,当罚’。
  陶语看着这些,一颗心沉了又沉,她先前因为弹出去后很快就回来了,所以对十五年一直没有概念,可这会儿看着这行饱含怒气又难过的小字,突然开始难过起来——
  她养的那个未成年小狼崽,到底是不见了。
  难过了片刻,陶语便收拾一下心情,咬着嘴唇朝另一间房走去。她先前回小镇的家时,因为当时惊吓过度,所以在去看自己的房间时只是看了个大概,所以不知道原来那里房间里的东西都是代替品,真正被他们用过的都放到这里来了。
  是,他将那两间房的所有东西,包括地上的尘土都挪了过来,这里的陈旧摆设、每一块砖头,根本不可能是后来仿着做的,恐怕原来家里的那两间房,已经是后来重新砌的了。
  陶语掐着自己的手心到了自己门前,刚要伸手开门,整个人却都开始发颤。如今的她哪还能不明白,这里根本不存在什么身子不好的妻子,只有他们十五年前的回忆。
  岳临泽不知信了那些道士什么话,觉得她消失了便是死了,所以做出这一切东西,为的就是能将她的魂魄留住。
  一想到她消失这些年,他便将那个小少年彻底禁锢在那个时候,一禁锢便是十五年,陶语的心上便如同被压了一块石头一般,叫她无法喘息。
  只要推开这道门,只要里面不存在什么女人,那她这一切的猜想便是对的,岳临泽的心结便是她的消失,那么一切就有了方向。
  陶语渐渐严肃起来,最后猛地将门推开。
  意料之中的,是她的房间。
  陶语松了口气,走进去的一瞬间,目光便被地上的被子和枕头吸引住了。她没想到岳临泽会在这里放了地铺,看来当初在她房间打地铺那段时间,是他很难忘记的一段日子。
  她失神的坐在了床边看着这里的一切,如今谜团已经解开,可她心里却不见轻松分毫,只觉得自己罪过大了。
  陶语脸上愈发苦涩,只觉得自己这次不管如何弥补,恐怕都很难减轻岳临泽心里的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