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男人声音如常,但是,他感觉到了那一抹不易觉察的颓败,他动了动唇,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男人却忽然笑了。
抬头,轻笑出声。
“从跟我见面的那一次,她问我叫什么名字可以看出,她那时应该还不认识我大哥,否则,我跟我大哥一模一样的脸,她又怎会不识?他们后来是怎样认识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我认识她在先。但是……”
“但是,这世上什么都讲先来后到,唯独情爱不是,不是谁先认识,谁就占先机,而且,我没有先机,我在岳国的冷宫,我是被囚的质子,所以……”
男人甚是少见的叹出一口气。
“所以,我才说,老天真的不公,在母妃腹中的时候,负毒的人是我,生出来后,去岳国为质的是我,成日戴着头具,不能让人看到脸、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也是我,最先认识她却没能让她爱上的人,还是我……”
“似乎所有的,只要是出现在我跟大哥之间选择的东西,所有好的选择都会是大哥,所有坏的,都是我。”
“曾经我真的不在乎,我也甘愿替他承受一切,因为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他要杀了她,一句为了我好就来诛我的心?我还得接受?还不能杀了他为她报仇?”
男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明显有些激动,双肩在抖。
樊篱缓缓收起内力,却并未起身,依旧坐在他的身后。
虽然他们两人关系极好,但是,却从未见过这个男人如此倾诉过。
他有些激动他知道,如果不激动,是不可能跟他说这么多。
一直隐忍,一直背负,或许真的在心里积压了太重太久,找不到突破口,无处发泄,无处释放。
那个女人走了,他是他唯一可以交心的人,他愿意做那个听众。
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知道,此时的他,其实也不需要安慰,他跟他说这些,也并不是想要让他安慰。
他只需静静的、沉默。
男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其实,知道她爱的是我大哥,我有刻意压制过自己,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是,情字入心,似乎越压抑越浓烈。”
“后来,发生了江南那件事,那是一个意外,你知道的,我中了蛊毒,我控制不住
自己夺了她的清白。其实,我很愧疚,对大哥愧疚,对她愧疚。”
“再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很多刻骨铭心的事,我跟她之间更加变得不可收拾,我一边对大哥愧疚着,一边泥足深陷。”
“那日,大受打击的我,提酒去小屋在我哥躺的水晶棺前跟他说起这些,并跟他忏悔,我哥听到这一切,才去杀了她。”
“是我害了她,郁临旋说的没错,我就是个混.蛋,如果不是我做出这种事,我大哥如何会杀她?就算我大哥不爱她,只是因为知道她是郁临旋的人,故意跟她逢场作戏,但是,如果我不爱她,没有让她成为我的女人,大哥也不会觉得她是我的软肋,也不会杀她。”
“总之……都是我,都是我害了她……”
樊篱心中一痛,抬手轻轻握了他的肩。
其实,他想说,不是他的错,是郁临渊不懂。
郁临渊根本不懂。
一旦一个女人成为一个男人软肋的同时,这个女人又何尝不是让这个男人披上了盔甲。
没有软肋,就不会有为了保护这块软肋而披上的盔甲。
郁临渊虽然的确有王者的狠绝和魄力。
但是,登基在位两年半,却一直受太后掣肘、受庄文默掣肘、受朝中各种势力掣肘,这是事实。
虽然中间偶尔让这个男人替替,却也只是偶尔,时间极短,最多几日。
但是,这个男人在政,仅用了一年时间,废了皇后秦碧、除了左相,断了太后左膀右臂,端了右相庄文默,肃清了朝堂中最大的两股势力,这也是事实。
当然,他知道,这跟他的睿智精明,运筹帷幄,权谋帝术息息相关。
但是,谁能说,这一切跟那个女人没有丝毫关系?
谁能说,不是因为要保护那个女人,他才如此铁血果敢?
他记得很清楚,在兰鹜,当时他在临镇调查左相的事,他让隐卫飞鸽传书紧急通知他去兰鹜。
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在兰鹜的醉仙酒楼里,他激动地跟他说,他找到那个女人了,他们的孩子还在,孩子还活着。
也是在那个酒楼里,他跟他说,是时候大刀阔斧了。
男人垂目看着面前的温泉波光粼粼。
流光溢彩中,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女人,眉眼弯弯,对着她傻呵呵地笑。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说,自己说他可以,但见不得别人说他不好,为了维护他,如同一个泼皮无赖跟人争吵。
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傻傻地宁愿废了自己的腿,也要让他脱困。
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以为他死了,喊得那样撕心裂肺、哭得那样肝肠寸断。
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天真地问他,男女交.欢真的能度毒吗?如果真的,她愿意。
也再也没有人,宁死也要保全所有人,宁愿揽下一切,也要保全所有欺骗她利用她的人。
再也没有了……
见男人许久没有做声,樊篱又握了握他的肩。
男人回过神,这才意识到隐疾已经过去,撑着身子自水里面起身。
“回吧。”
说完,便举步走向岸边去取衣袍。
蓦地又想起什么,回身看向樊篱。
“对了,明日替我去一趟岳国,我会写封信给你,你带信去找岳国的三王爷,让他帮我查查,太后寿辰七王爷是我们这边谁请过来的?我派人查过,什么都没查出来。”
樊篱怔了怔,说:“好。”
幸亏他已经习惯了,只要说到政事,这个男人瞬间就变回了那个睿智精明的皇。---题外话---孩纸们放心哈,素子也希望早点结局,但是有些事必须交代清楚,还有大事件之前,有些铺垫也必须有的。传说,明天开始爆更模式,你们信吗?反正素子是信的,哈哈~~谢谢【13946623449】亲的璀钻~~谢谢【q-21hmze3p】、【h-2138w29r】、【h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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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我不是池轻【第一更】
五王府
庞淼沐浴好便睡下了。
前几日还每天担心,刑部侍郎的案子会查到自己,虽然那日遇见的那个女捕快说,凶手是别人欢。
但是,她心情清楚啊,是她啊岑。
就怕哪日突然官府的人来五王府抓人,以致于这段时间有些神经兮兮,特别紧张,白日里浑噩,夜里也睡不好。
而这些,她的丈夫郁临旋统统不知道,因为他看不到,他从来看不到她的异样、她的不对劲。
因为她从来没有入他的眼。
况且,这段时日,他也基本不着家,每日清醒的时间就只有早上吧。
早上进宫上朝,上完朝回来换身衣服就出了门。
刚开始,她还以为他去哪里了呢,后来,半夜,他一身酒气、醉醺醺回来,她才知道,是喝酒去了。
一连几日都是这样。
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过最无助的绝望,还是说,一颗心早已痛到麻木,反正,面对这样的他,她反而平静了。
她任由他去,她做不到像以前那样,无视自己的心痛,还跑去安慰他。
他每夜回来的时候,她都睡了,其实,都没有睡着,但,就算没睡着,她也没有理会他。
他到榻上来睡,便到榻上来睡,醉得太厉害,趴在桌案上睡,便趴在桌案上睡,她也不去叫醒他,也不去扶他到榻上来。
一切随他。
有两次他摔到地上,她也愣是忍住了去扶他的念头,就任其躺在地上。
他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她再爱也没有用。
今夜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因为今日她去打探到刑部侍郎的案子已经结了,凶手已经伏法。
原本她还挺内疚的,明明凶手是自己,却让别的无辜之人蒙受了不白之冤,还一度犹豫着要不要去自首。
后来,她听说,凶手是一恶霸,曾跟刑部侍郎狼狈为奸,此人从商,刑部侍郎为官,两人以权谋私,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她便释然了。
翻了个身,她缓缓阖上眼睛。
刚睡得迷迷糊糊的,房门“嘭”的一声被人撞开,她吓得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可下一瞬,她就意识到是谁了,也未翻身去看,就如同这几夜一样,又再度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门又“嘭”的一声,被踢关上,庞淼紧闭的长睫微微一颤,只觉得这沉闷之声,似是重重敲在她的心头一般。
她抿起了唇。
接着便是脚步踉跄、跌跌撞撞的声音,似乎还带翻了凳子。
然后便是“哗啦啦”的水声,是他提壶给自己倒茶。
大概是没有提住,茶壶砸在地上,“嘭”的一声清脆,响在静谧的夜里,尤其突兀刺耳。
庞淼依旧没有动。
“咕噜咕噜”男人在大口喝水,然后便是微微喘息的声音。
杯盏置在桌案上之后,男人便摇摇晃晃朝床榻边走来。
庞淼听到他踢到地上茶壶碎片的声音,听到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更紧地闭上了眼睛,睫毛颤得厉害。
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不,应该不是在脱,而是在扯剥吧,反正她听到了布帛被撕裂的细响。
床沿一重,男人坐了下来,然后便是背脊一凉,男人掀开了被,躺了下去,被褥重新被拉上。
夜,再次恢复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