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终于熬过来,其实从与明匪的战斗一开始,他的心神便沉静下来,他进入另一种状态。
这些天的种种考验,就像一块块磨石,不断地打磨着他,只是这次,被打磨的并不是他的魔体,而是他的心,他的本心!
不知不觉中,他的心,脱胎换骨,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坚韧!
没有杂念,没有疑虑,没有彷徨,哪怕面对他看不透的对手,他的心神没有一丝波澜。
左手的三千烦恼丝一紧,他便欲出阵,然而他身边一道身影,却如同一道魅影,倏地出现在半空之中。
曾怜儿!
左莫有些讶然,今天曾怜儿的战意,似乎异常强烈啊。
空中两人对峙。
童先生的那一步,潇洒飘逸,而曾怜儿的身影,却充满妖魅的意味。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却一样充满危险。
童先生笑了笑:“姑娘好身手,不过在下却是想向笑摩戈一战。不知姑娘能行个方便么?”
虽然他说得客气,但是话里的意味却是明明白白:你不是我对手,还是让笑摩戈来吧。
曾怜儿婷然而立,鲜红色的长裙,宛如空中怒放的玫瑰。偏偏她容貌精致妩媚,目光迷离,如烟雾般幽然的气质。怒放与幽然,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揉在一起,形成恍如不真实的美感。
如同黑曜石般的眸子幽深莫测,她轻启樱唇,声音飘缈如烟:“这可由不得你呢。”
说罢,她双腕轻轻转动,长长的水袖,如同水波荡漾。
童先生脸上蓦地流露出凝重之色,扬起右手,没有半点烟火气息地一掌朝曾怜儿拍去!
两人的动作都缓慢而没有半点杀气,就仿佛舞蹈一般。
然而两人之间的天空,忽然一阵扭曲,紧接着,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道道涟漪,无声地扩散。
曾怜儿目光更加迷离,鲜红的长裙之下,滑若凝脂的肌肤上,白色的魔纹,如同石花般,悄然蔓延。她浑身柔若无骨,如同蛇一般,以一种奇异的节奏缓缓舞动。
童先生的脸上没有半点轻松,他头发根根直立,浑身劲气鼓荡,右掌如同拖着万钧重物,他的右掌边缘,以极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消失。似乎他的手掌正在逐渐陷进一片虚空之中。
刚刚还如同水波般荡漾的天空,此时仿佛沸腾一般,波动更加剧烈。
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气泡,从虚空中冒出来。
转眼间,两人之间的空气中,遍布大大小小的气泡。这些气泡大的有拳头般大,而细小的,却如同针尖般细小,它们一冒出来,便安静地飘浮不动。
它们就像最普通的气泡,在阳光下,倒映着这世间的光华。
第六百三十九节 神月
迷离如烟如幻的眸子,一抹月华闪过。
啪!
两人周围的气泡,齐齐破裂。
无数尖锐的劲气骤然迸裂,把两人笼罩其中。
然而如此凌厉的劲气,却无法伤害两人分毫。童先生周围两丈方圆,恍如有一道无形屏障,劲气无法寸进。曾怜儿却恍如无形之物,劲气轻松地穿透,她的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一阵微荡,变得模糊不清,似真似幻。
童先生的目光一凝。
化掌为爪,向曾怜儿抓去。
一道黑色的掌影,一脱掌,便化作一团黑色雾气,朝曾怜儿罩去。雾气中,仿佛有无数怪兽在挣扎咆哮,空中怪啸如潮,绵延不绝,闻者无不汗毛直竖。
曾怜儿目光迷离,樱唇微启,吐气如兰。
“月!”
手中的水袖,如同水中浣纱,轻曼无比。
她周围的天空,蓦地暗了下来,一轮如钩细弯月,浮现在她身后。这轮钩月比她身形略高,散发着幽冷的光芒。
曾怜儿的心中激动,神月终现!
她修炼的月亮神力虽然传承已经算得完整,但是依然有许关键地方佚散。每一代的传承者,无不绞尽脑汁,试图重新完善它的修炼方法,但是见效甚微。甚至连他们自己的修炼,也极其艰难。
神月,这个贯穿于中后期修炼的关键,却早就遗失。
如今却在曾怜儿的手上复原。
曾怜儿的天赋绝佳,从小苦修,而且这段时间里,接二连三的战斗,尤其与林谦的那次对抗,让她受益匪浅。
强大的童先生给她带来的巨大压力,也成为她领悟神月的因子。
“神月!”清冷的声音,从青幔中透出,雨帅淡淡道:“原来曾怜儿修炼的是神力,倒是本座失算了。”
战车旁诸将身躯一震,脸上皆尽惊骇。
神力!
原来这就是神力!
天空那轮如钩细弯月,仿佛穿破时空,从远古而来!
“主上!”一些战将张口欲言。
“别让她跑了。”雨帅轻描淡写道。
霞公主身旁的中年侍女此时神情迷惘,喃喃自语:“神月!这才是真正的神力!”
她一直苦苦摸索,花费了数十年光阴,费尽心机,才堪堪摸到门槛。她之前就察觉到曾怜儿修炼的是神力,但是看到此时天空那轮钩月,她满嘴苦涩。
神月显现,意味着曾怜儿的神力,开始登堂入室!
霞公主目光流露出一丝异色,她下意识地向笑摩戈望去。
美目忽然一挑,她注意到,左莫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震,脸色微变。
注意到霞公主的目光,左莫转过脸,两道目光相触。
霞公主发现左莫的眼中,闪动一抹狂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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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寒对天空中的战斗并不感兴趣,个人武力的较量,对于像他这样执着于指挥战斗的战将来说,并没有太多吸引力。他麾下的孽部,实力十分平均,没有太突出的高手,他几乎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如何发挥孽部最大的威力上。
久而久之,这也成为一种偏好,或者说是战斗风格。
哪怕天空的战斗激烈无比,都无法吸引他半分目光。他机敏警惕的目光,悄无声息地在雨前卫来来回回扫视,就像一只狡诈的狼,在寻找下口的破绽。
他没有被雨前卫吓到。
虽说当年过的生活和软禁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悬空寺身为四大之一,就连门派内对抗的对手,也是江哲这个级别。在那样的环境长大,别寒怎么可能畏惧一支他没有听说过的战部,哪怕对方的首领是一名帅阶。
十多年的如履薄冰、沉默寡言,他的心脏坚硬得就像岩石。
别人被雨帅威名所摄,战战兢兢,不敢有一丝轻举妄动,但别寒却始终不断地注视着这支庞大的战部,寻找最有可能突破的破绽。
体内与明匪一战的战意还未平息,他就像一只被关了许久的狮子,冲出牢笼,迫不及待地寻找尽可能的厮杀、战斗!
眯起的眼睛,光芒在里面闪动。
当他看到雨前卫一支小队不引人注意地向侧翼转移时,他的目光一寒。
只思忖片刻,他便想明白对方的打算——对方在防备曾怜儿逃离!
虽然这个猜测有些离谱,怎么看,曾怜儿似乎都难以逃离。但是别寒却没有什么犹豫,他眯着眼睛,目光仔细地扫过这支小队布置的方位,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这支小队的挪动没有引起谁的注意,密密麻麻的队伍之中,这样的换位极难发现。而其他战将,哪怕就是注意到,也会很快收回目光,如此厚实的队伍,千人队伍的内部换位,没有丝毫利用的价值。
别寒眼睛眯得更细,眼中所有的杀意和光芒,都被几乎阖起的眼皮隔绝开来。
看似没有利用价值的换位,别寒却上了心。
他在心中飞快地推算着这个小小的换位,带来的一系列变故。
修者战将最擅长推算,身为其中佼佼者的别寒,推算能力堪称恐怖。在他心中,巍然不动的雨前卫在不断地变幻。
小支队的换位,让对方战阵中军的厚度,薄了十分之一。
注意到战车附近的高手们,个个神情紧张盯着天空正在战斗的两人,别寒如同闻到藏匿的猎物的气味。
他隐隐有些亢奋起来,但是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沉稳,注意力更加集中。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机会,正在一点点朝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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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的战斗达到最激烈的地步。
童先生那团无数怪物挣扎的黑暗雾气,在曾怜儿身后的弯月照射之下,如同滚热的开水浇在冰雪上,黑雾里的怪物哀鸣不已,黑雾竟然转眼间烟消云散。
童先生脸色陡变!
一滴殷红的血滴,突然从他眉间渗出,飞入他手掌之中。
尽管只有一滴鲜血,但手掌却仿佛从血池里刚捞出来,沾满鲜血。这只血掌猛地竖立起来,童先生的神色一片肃穆。
“掌目崖!”
曾怜儿头顶蓦地暗下来,她抬头仰望,却见一座数百丈高的山崖,以压顶之势,朝下急坠而下!
嘶!
下面众人看得分明,无不倒抽一口冷气。
一座形状如手掌的山体,上面交错纵横遍布无数暗红色脉络,如同血管一般,最为可怖的,却是山体上,一只硕大血目,冷然横望。
但凡被这只眼睛扫中,无不浑身一僵,血液几乎凝固!
哪怕是中年侍女等人,也不由露出几分骇然之色。这只血目不知有何妙用,但光是这座山体压顶之势,便让人心中生出挡无可挡之颓败感。
“好厉害的掌目界!”朱可喃喃自语,心中亦是骇然。
掌目界源自掌目魔功,这是一种非常偏门的魔功,专修一掌一目,就连见多识广的朱可,也甚少听到相关传闻。可是这位不知名的童先生,俨然已经把门偏门无比的魔功,修炼到极深地步,他对【界】的理解,也达到超乎想象的地步。
这座掌目崖,那股森冷可怖的气息,即使远远观之,朱可也觉得心惊肉跳。
“在掌目魔功历代修炼者上,只怕没什么人能超过童先生。这门不起眼的魔功,在他手上,发扬光大,不得不叫人佩服!”战车旁,一名独角魔族不由赞叹。
此人名为项东,身形魁梧,浑身包裹厚甲,最奇特的是,这些甲壳竟然是从他体内生长出来。
“非大毅力者不能成!”另一人颔首赞同道,此人双目狭长,目光阴冷,背上一对透明的蝉翼,犹如水晶般晶莹剔透。此人名为钱青,是雨帅麾下著名高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