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原来您老也是家学渊源啊。”窗外的车夫又拍了一记响亮的马屁。
王恒顿时得意的大笑。
……………………
夜,深沉,武王城的上空乌云盖顶,不见一丝星光。
城东五十里处的武王府邸内,一处千米开外的大殿内,火光萦绕,亮若白昼。
一个满头白发面容沧桑的老者正盘膝坐在书案前,翻阅着身前的文书。
过了片刻,一个身躯昂藏,满头红发的青年大步迈了进来,在老者身前不足十米处跪下,喊了声:“爷爷。”
老者抬起头,脸上皱纹斑驳,如同经年的老树,他问道:“狂星,你今晚的功课做好了。”
“是的,爷爷。”青年低着头,声音沉闷如雷。
“很好。”老者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又问:“我让你看的这次武道大会的比赛人选你可过目了。”
“没有,爷爷,除了‘罗天派’的阎凤娇,‘正清宗’的李无心,‘迷离宗’的鬼修罗,‘寂灭宗’的禅青雷、‘狂刀门’零之外,其余人不值得孙儿花心思留意。”红发青年沉声回道。
“胡闹!”老者怒声低喝,双目之中射出湛湛精光,“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次前来比试的选手一共有近百个青年高手,莫不成你认为自己的实力当真能够天下无敌?”
“可孙儿已经进入武魂中阶,自信在南部武道界年轻一辈中没有对手。”红发青年也很固执。
“哼,武魂中阶。”白发老者冷笑一声,“你再强比的上‘鬼谷派’的天衍子还是‘杀生宗’的妙无和尚?别的不提,一江之隔的江东第一大派‘万流宗’的唐秋水你比的了么?这三人都已有武师初阶的实力,更遑论风澜大陆之上那些被封印的妖族和魅族的杰出子弟了,区区一个武魂中阶就认为自己能够纵横青年武道界了,夜郎自大不知自重!”
红发青年低着头,胸膛急剧的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孙儿早晚会超过他们的。”
白发老者顿时气结,但这个孙子是出了名的执拗,一时也拿他没有办法。
他瞪眼怒视红发青年好一会儿,这才叹息了一声,从书案上拂下一张薄薄的纸张,说:“拿去看看,这是我替你分析的潜在对手。”
红发青年抬起头,一双赤红的眼珠骇人心神,他接过纸张,扫了一眼,顿时皱起了眉头,粗略的扫到最后一行,那纸张上的最后一行写了一段小字——吴威,十五岁,落日宗门人弟子,擅长水系功法,武士高阶巅峰,其余不详。
“十五岁的小家伙,不过武士巅峰而已,又是落日宗那个没落门派的弟子,能翻什么风浪。”红发青年撇了撇嘴,将纸张扔于地面,不宵一顾。
白发老者顿时暴怒,一拍书案,大吼:“你给我滚,罚你去禁武房面壁四天,滴水不进,滚!”
红发青年木然起身,就往外走。
“回来!”老者又是一声怒喝,红发青年愕然。
“给你把这纸带走,你要是背不熟,这辈子都别出来了。”
红发青年红色的眸子中扫过一丝恼怒之色,俯身将纸张收入怀中,气冲冲的步出了殿门。
第二章 怪人
武王城,夜已阑珊。
巍峨雄伟的城市如一个高贵的巨人,昂然立在风澜大陆南部的正中央,作为大楚王朝屈指可数的几大名城之一,武王的繁华夜景远非临危那样的小城可以相提并论。
华灯初上,人流熙攘,车水马龙。
跻身于川流涌动的人流之间,吴鹏威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似回到了喧嚣热闹的中午。
白天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就来到武王城给安排的行馆落塌,此行他三人不过是先头,几日之后,落日宗还会派来精干的二代弟子以及三代之中的佼佼者。
武王大赛是十年一度的盛会,南部诸大门派莫不以此为磨练门下弟子,打开眼界的好机会,谁都不愿意错过。
可白天就是车水马龙,到了晚上人潮依旧,反而更加热闹。
一旁的王恒正拿着几窜烤羊肉,吃的直呼过瘾,他用肩膀撞了下吴鹏威,含含糊糊的说:“小威,你小子怎么不来几窜,这羊肉真地道。”
“是啊,威爷,您也来一窜啊。”王恒的身后跟着一个贼眉鼠眼的绿发青年,提留着窜烤羊腿,吃的满嘴油腻,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昔日老偷工减料的王七,吴鹏威念在他替自己背了回黑锅,这次宗门要求一个杂役随行服侍,就随手选了他。
不过这小子倒是天生一副厚脸皮,吴鹏威比他小上了四五岁,他居然也一口一个“爷”。
吴鹏威被两人满嘴羊肉腥臊气刺激的直皱眉,摇了摇头:“我肚子不饿。”
其实倒不是他不饿,而是吃惯了海鲜的他对于羊肉实在是没有兴趣。
“唉,真是可惜了,你那份我替你吃了。”王恒吧唧嘴,吃的更欢了。
王恒身后的王七更实在,不断的从路边摊上捡取好吃的,然后递给王恒,自己也留上那么一两窜,马屁奉承如潮。
反正是公款消费,这二人一时如置天堂。
吴鹏威负手在人群中穿梭,他倒是更喜欢看一些夜市的画展以及刺绣,当日他在“青衫怪客”的竹楼中通过绘画领悟了抽丝剥茧的空灵状态,从而一举突破到武士境界,不止如此,脑海中更是衍生出了虚拟的人形光影,能够不断分析攻击对手的招式以及后续,算是有了惊人的收获。
因此,他对于绘画便有了一份兴趣,也算是天文算术之外的另一爱好了。
他浏览于琳琅满目的商品之中,一时也觉得看花了眼。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见身后响起王七的大叫。
“妈的,小子,走路不长眼,你丫找抽啊。”
吴鹏威皱了下眉头,没好气的摇了摇头,心想这王七当真是奴才秉性,见了自己和王恒是一套,对待路上又是一套,他不愿意搭理,继续翻看自己喜欢的商品,可一会儿过后,居然没听见王七的声音。
“砰”
一声拳头入肉的声音响起,耳旁风声呼啸,一个绿头发的家伙正从吴鹏威眼前倒飞而出。
“哼,吃点教训也好。”吴鹏威心想。
可片刻过后,又是一阵大响,又一个人影从他耳旁倒飞而出,不是别人,正是王恒。
王七正扭扭歪歪的爬起来,结果又给横空而来的王恒撞倒,二人抱着滚落一地,撞翻了不少的摊贩,一地狼狈。
“何方高手,居然能一下子收拾了王恒?”
吴鹏威心中吃了一惊,回头一看,一个红发青年正朝王恒和王七倒地的方向走来,他步伐沉重,肩膀上抗了一个蠕动的大袋子,蓬乱的红发之下只露出一只右眼,瞳孔黑得森然。
青年穿着一身粗布衣衫,脚下的鞋也破烂肮脏,但是浑身杀气腾腾,围绕一旁的路人纷纷让出道来,就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气氛极为诡异,喧闹的街道中心竟然落针可闻。
青年步伐踩的极重,就如同犀牛撞击地面一般,每一步都带出极大的震动,这震动很诡异,竟然是沿着青年的脚位轴心,呈一条直线不断的震颤,而在脚掌直线的范围之外,地面竟然纹丝不动。
在红发青年到达王恒和王七身前之时,二人竟然给地面剧烈的震动抖的爬不起来。
青年站定,伸出空着的左手,一道赤红色的光气掠过,如火炽烈,就要砸下去。
冷不防耳旁忽的响起一声轻微的响动,青年独目一紧,红色光气缭绕的左手一张一合,一块带着白光的小石块立时给捏成粉碎,阵阵白烟从其中升腾而起。
“为点小事大动干戈,不值得吧。”
吴鹏威负手走了出来,站在王恒和王七的身前。
跌落于地的二人这才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退到了一边,倒不是二人怕事,而是不愿意给吴鹏威添麻烦。
红发青年冷冷的注视着吴鹏威,头发没有遮住的眼睛里折射出刺人的光:“让开,不关你的事。”
吴鹏威淡淡的说:“对不住,这两位是我的朋友,我无法袖手旁观。”
“既然如此,那你也去死吧。”
红发青年嘴角一裂,将袋子放在脚下,浑身腾起惊人的火光,幻化成一只巨大的犀牛形象,周围的气压立时变的凝重起来,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气流狂乱的向着四周震荡肆虐,吹拂的众人几乎睁不开眼来。
“武魂高手,是武魂高手……”
躲在王恒身后的王七骇然失色,他现在极为后悔刚才口不择言。
吴鹏威眯起双眼,静静的注视着对方,这一刻,外部所有的动静都被他排除在外,眼中的天地只有这个奇怪的红发青年。
脑海中的灰色光雾悬浮而出,一道道光丝凝聚成平滑的镜面,红发青年的倒影现于其中,红色的光气在他身上清晰可见,如同流淌的溪水般滚动不休。
而吴鹏威,正在分析他全身气机最为薄弱的一点。
青年迈步,一米又一米的靠近。
一个瞬刹,两个瞬刹,三个瞬刹。
当第四个瞬刹到来之时,吴鹏威竟然还没找出他气机最为薄弱的一点,而此时,红发青年已然近在眼前。
深吸一口气,白色的光气萦绕成丝,凝聚于手掌。
吴鹏威决定全力一搏。
大风起伏,吹动的红发青年发丝飞扬,露出另外一只眼睛,赤红如血。
蓦地,就在二人即将动手之时,远处一阵马蹄跑动之声极快的传了过来。
红发青年皱了下眉头,然后留下一句“算你们命大”,用脚挑起地上的袋子扛于肩头,紧接着身形一纵,仿若一片轻烟般极快的钻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吴鹏威顿感一松,巨大的压力消散而去,这时他才发觉冷汗不知不觉中淌湿了后背,风一吹,凉飕飕的。
而现在,已经是身穿厚裘的深冬。
“让开让开让开,什么人居然敢当街斗殴,当真以为我们武王城的持戈卫吃素的不成。”
人群给分开,一群体高身阔的盔甲大汉手持青铜戟,大步走了进来,王恒赶紧掏出腰牌,和对方讲起身份,持戈卫见了通牒和腰牌,松开了几人,忍不住埋怨了他们几句。
没了热闹看,人群顿时哄散,吴鹏威站在原地,脑海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
“那个有着一只血红之目的红发青年到底是谁?”
……………………
绕过一片巷子,走入进一个阴暗的角落,红发青年打开一个锈迹斑驳的铜门,矮身走了进去。
铜门之后是一片通向地下的蜿蜒过道,又黑又深,看不见尽头。
红发青年显然熟悉了这样的环境,迈步往下走,没有一丝的停滞。
他的步伐很快很急,不用多久就来到了尽头,他转了个弯,将肩上的袋子放于地面,然后掏出怀中的火折子,点燃,扔进墙壁上的火盆中,火焰轰然而起之时,眼前一片光明。
是一片宽阔的地下空间,方圆足有两百米左右,阴暗,潮湿,而起有着刺鼻的气味。
一个浑身裹着黑袍的人盘膝坐在正中,看不见头脸,看不见一丝露在外面的肌肤,象是个黑漆漆的影子。
“货物带来了?”影子开口,声音沙哑的如同石头磨过金属。
“带来了。”红发青年将脚旁的袋子打开,里面露出一个昏迷的汉子,手臂极长,一双手掌上布满老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什么水准。”影子又问。
“武魂初阶,费了些手脚,功夫不错。”红发青年拍了拍昏迷的汉子,一脚将他提醒。
那汉子猝然醒来,愣了一下,接着就大吼一声,手掌绕满绿光,朝着身旁的红发青年扑去。青年则直接一拳轰在对方的胸膛上,火红的劲气砸在对方的胸口,如同重锤撞击,一下子让对方又昏了过去。
“这是第几个炼人了。”影子看着红发青年将汉子拖出袋子外,捆缚了手脚,灌了一些浓黑的汤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