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赴任时,从石梁抵达江宁,柳西林率骑护送,相处过几日,觉得可堪一用,为朝廷举荐将才,也是按察使司兵备之职,不敢懈怠。”顾悟尘说道。
林缚心想柳西林的背景也许不简单,竟然连江宁守备将军秦城伯都听说过他的名字,而且顾悟尘与沈戎也应该联系密切,不然不会不经沈戎默许就将东阳府的人调到江宁来,但是又心想柳西林性子介直,跟着东阳知府沈戎这么一个强势而有能力的长官或许更好一些,到江宁来怕是会不适应这边尔虞我诈的复杂官场。
林缚终究没有插话的资格,顾悟尘要将柳西林调来,他也劝不了。再说柳西林过来就是顾悟尘的人,与他关系也好,日后对集云社的帮助非常大,至少在秣陵县以及江宁东城都不用担心有什么敌对势力明枪仗火的对他不利。
“顾大人还有什么要求,请一并说来好了。”王学善说道,将东城区域的治安权让出去,差不多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但秦城伯在这事支持顾悟尘,他又打定主意要让顾悟尘满意,心里即使郁闷,也只有认了,但是说话也渐渐有些耐烦。
“也无其他更多的要求,漕粮北上,急帝京之需,按察使司有督漕之职,还要请王大人切意配合。”顾悟尘说道。
楚党要执掌中枢,不能不依仗东南的财赋,漕粮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当世没有总揽漕运的总督官,漕路所经诸郡,漕事都由按察使司衙门督办,顾悟尘有督漕之职。
东闽战事期间,东南输送燕京漕粮从往年的六百万石骤减到不足两百万石,如今东闽战事结束,按说漕粮输供也应该恢复到六百万石以上的水平,以缓解北方用粮之急需。按说是按说,实际情况就是东南诸郡都找出种种诸如刚刚止战、要与民休养、之前垫付军资要扣除的借口,拖着不愿意增加对北方的漕粮输供。
按说江东郡包括江宁府今年输往燕京的漕粮应从六十万石提高到两百万石,顾悟尘行文诸府县,各地主动增加的漕粮数才有二十万石,而且这新增加二十万石漕粮里,有半数还要以江东郡时价折成银子。
江东鱼米之乡,粮多价贱,一斤精米才五钱,而到燕京,一斤精米却要十一二钱。各府县漕粮折银是要以当地的米价折银,这部分银子解到燕京才能购买不足半数的米粮,实际上就是地方上不愿意承受高昂的漕运成本。
如此计算来,今年江东郡输往燕京的漕粮最多能提高到七十五万石,距顾悟尘出京时副相张协跟他提的要求相差太远,张协希望江东郡包括江宁府在内今年输往燕京的漕粮能达到一百万到一百二十万石。
楚党在江东郡没有多少势力,顾悟尘要推动这个工作很难,别人总能找到足够多的借口拒绝配合,他这是要直接从江宁府打开缺口。
顾悟尘到江宁赴后就与王学善几次磋商此事,希望江宁府能实打实的增运二十万石精米往燕京,这也不会增加江宁府多少负担,王学善却一直理都不理会。
王学善脸色阴晴不定,顾悟尘所处的形势,他也略有明白:楚党领袖张协以参知政事职加大学士衔兼领户部尚书可以说是为大越朝的总钱粮官,顾悟尘要是在江东郡超额完成漕粮催缴之事,不单有助他在江宁站稳脚跟,也能稳固他在楚党内部的地位,更加得到副相张协的信任跟器重。楚党要想在中枢最终的站稳脚跟,将西秦党驱逐出帝京,有几件工作需要迫使完成,其中一项就是缓解中枢的财政压力。
二十万石糟粮即使以燕京米价计算也就是二十万两银,由诸县分摊也能勉强能够应付,但是这口子一开,只怕三年内还要再增加二十万石精米的输供。这输供恢复上去,还想再降下来就千难万难,以后每年就都要从江宁多抽四十万银子的血维持朝廷的用度。
王学善知道他此时没有跟顾悟尘谈判的条件,但是他口头上答应顾悟尘容易,关键是王学善他自个家里每年也拿不出四十万石精米来。层层分摊下去,要如何化解地方上的阻力才是头疼的问题,王学善知道就是江宁府衙内部也会产生极大的阻力。
“王大人,你觉得如何?”顾悟尘催问道。
“你之前与我所议之数,可否酌减一些?”王学善问道。他这时候倒是稍放下心来,就算顾悟尘将他扳倒,换个其他的江宁府尹走马上任,就算此人也是楚党中人,与顾悟尘配合默契,想要今年从江宁府多抽出二十万石漕粮,时间上也来不及。更何况楚党相比较朝中西秦党、浙党等派系,人脉还是要差多少,楚党未必有合适的人选推出来争江宁府尹这个位子,这么说来,顾悟尘倒真不会急于扳倒自己,毕竟对他也没有太大的好处。
王学善想到这里,也就跟顾悟尘讨价还价来。
“之前那个数字,我还觉得犹有不足呢。”顾悟尘眯眼说道,之前是在没有抓住王学善把柄的情况提出要江宁府增加漕粮输供二十万石,这时候怎肯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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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分赃(一)
晨光晞微,草堂外营火将残,角楼灯火还如明月高悬西天树梢之上。
虽说是露天旷地,林景中也尽心伺候,备下瓜果茶酒给肖玄畴、张玉伯、张文登、赵舒翰、葛司虞等官吏消遣,四周也拿铜盆盛炭火驱逐春夜寒气,也给篱墙南门那边驻停的兵卒将勇提供夜宵充饥,这一宵忙碌着就没有稍停,与驻守在江岸上的杨朴、马朝说了一会儿,又赶回到草堂来。草堂前后给秦城伯的随扈近卫守得严实,看不到里面有什么动静,也不知道连夜审讯陈志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赵勤民这时候也没有躲起来,他在江宁城里的人脉要比林景中广多了,今夜聚在草堂前的江宁诸官,林景中认识的没有几人,他几乎都认识,与林景中一起出面招呼。事实上赵勤民除了投靠顾悟尘之外,也没有其他选择,忙前跑后,也是想坐实此事,消减王学善对他的杀心。
赵勤民眼睛看着透出微弱灯火的草堂窗户纸,只有几个淡淡的人影映在雪白的窗户纸上,他知道要使江宁府撤消对他家的海捕文书不难,但是要彻底打消王学善对他的杀心绝非易事,王学善就算今夜会妥协到底,也会想方设法的将顾悟尘手里掌握着他的把柄清除掉。
林景中、赵勤民折身要走,听见草堂里铺地木板给踩得吱哑响,看着草堂那关闭了半夜的门扉这时给人从里面推开,开门的是林缚,他侧着身子,让身材高大又肥胖的秦城伯先出来。
秦城伯捂嘴打着哈欠,已经好些日子没这么辛苦过,他看着外面守候了一夜的官员都站起来,才定了定神,清嗓子说道:“东城尉陈志贪鄙无能、蛊惑市井、构陷他人,所幸诸司能洞察其奸,未使其得逞,今诸司会决,将东城尉革职下狱,由江宁府会同按察使司同审定罪。鉴东城尉混乱如斯,三司会决,东城尉一职由左司寇参军张玉伯兼领,待日后捡选良才补任……”
审讯了一夜,陈志狗屁罪名都没有坐实,最终还是要日后由江宁府衙会同按察使司会同审,但是在场官员都明白王学善与顾悟尘暂时有了妥协。最有可能扳倒王学善的棋子东城尉陈志还是落在王学善手里,按察使司只是会审,看来顾悟尘并不急于在江宁城里掀起狂澜来,张玉伯是顾悟尘的东阳乡党,以往在江宁府衙里也一直受到排挤,此次能兼领东城尉,看来王学善为保住位子做了不少妥协。大家心里当然也清楚王学善的妥协不会只有这些,但是这些都是王学善与顾悟尘的秘约,旁人自然不便竖起耳朵去打听。
看着秦城伯微笑、心满意足的样子,便知道他也从中捞了不少好处,宣抚使与提督将军派来的几名属员心里也暗暗后悔,要是他们家的大人不怕牵涉太深也一同前来,自然也能从昨夜密议中捞到好处,现在只能看着顾悟尘与王学善以及秦城伯达成秘密协议,完全没有他们两个衙门的份。
事情议妥,秦城伯也不想在这破落地方多留一刻,即下令将河口外的水营战船撤回,近随及两营精锐也拔营随他回城;王学善与张文登等江宁府衙官员也在王家百十名近随的簇拥下回城去,宣抚使与提督派来的属员,自然也没有再停留的必要。肖玄畴不是顾悟尘的亲信,也告辞离去。在晨晞微光中,篱墙内满满当当的人,转眼前就撤走一空,土埂路走不了太多人,篱墙南的田地自然要给再践踏一回。
顾悟尘这时将张玉伯、杨朴、马朝等人都召进草堂跟他们一起议事,还特意吩咐赵勤民一起进来,他晓得赵勤民没有其他选择,让他参与机密之事来笼络他的心;林缚要林景中去煮些夜宵端来,顾悟尘此时也实在高兴,待林景中安排人将夜宵端来,也让林景中留在草堂里说话。另外,陈志革职查办,东城校尉暂时空缺,其职由左司寇参军张玉伯兼领,其他人都乱糟糟的离去,东城尉四五百名人马还滞留在篱墙内待张玉伯整顿,暂时还没有心思管他们,暂时由按察使司缉骑管制约束。
“短短两天时间,江宁城里可算风起云涌、形势陡变啊,”顾悟尘端着碗夹着又白又圆又嫩的香酥汤圆往嘴里送,也不顾什么仪态,心情兴奋的跟众人说笑,“林缚要当首功啊。”
顾悟尘到江宁赴任以来可谓步履唯艰,没有想到短短两天时间里就有云开月出的破局。他知道王学善不会那么好相予,今夜答应了诸多条件也不可能会老老实实的兑现,但是这边抓住主动却是事实,陈/元亮、张玉伯等人也经过此事由东阳乡党正式成为他在江宁的亲信势力,从东阳知府沈戎手里将柳西林调来,就能东城区域的治安权控制在手里——这才可以说在江宁初步站稳了脚跟,有了与江宁其他人抗衡的一些势力。经此一事,也不会再让江宁城其他势力轻视、怠慢,让顾悟尘如何不兴奋?
顾悟尘看林缚越看越是心里欢喜,没有林缚在东市针对市井无赖的凌厉打击并迫使王学善昏招连出,焉能有如此之局面?
陈/元亮、张玉伯、杨朴等人自然也不会跟林缚抢功劳,他们心里也想,换成他们是林缚处在那样的局面中,只怕也很难会以如此凌厉、果决的姿态去打开局面,江宁城里都说东阳举子林缚才是顾悟尘门下第一门人,他们心里也不得不承认。
林缚知道此时他的态度要戒骄,以免引起他人心里的不快,放下碗筷,说道:“我出力实在有限,前日要不是杨典尉、马典尉带人来东市救我,就我这鲁莽的性子,只怕要给打成猪头等着大人来救;昨夜要没有陈知县驰援,这局面也控制不下来;张大人也为此事奔走,十分的辛苦——当然了,大人居中筹谋,囚四人于城中大狱,逼得王学善方寸大乱,才是妙棋。这其中妙处,赵先生最有体味,大人不信可以问赵先生。说起来赵先生为慕大人而弃暗投明才是真正的首功呢,要没有赵先生明晓大义,此番也只能教训几个无赖流氓罢了。”
赵勤民见林缚一番话说得圆滑,将大家都哄得开心,心想他怎么可能是鲁莽之徒?他投靠顾悟尘是碍于形势要保独子性命,这时候也只有顺着林缚的口气将顾悟尘恭维一番。
人都喜欢听好话,再说顾悟尘对自己的处置也相当满意,自然给哄得哈哈大笑,他说道:“赵先生先安心的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我日后对你自有安排……”
“赵先生若不觉得此间事务微不足道,我抖胆请先生出山帮忙,”林缚跟赵勤民说道,又侧身跟顾悟尘禀告道,“河口篱墙内仅凭集云社一家之财力,难以建成多少规模,林缚欲请大人邀东阳乡党一同参与此间营造,只要是东阳乡党来投钱建铺子,集云社都免费给地。景中毕竟年轻识浅,这些事务要有赵先生居中筹划,自然能事半功倍……”
自古以来,最忌讳一事就是功高盖主,经过此事后,河口这边势力渐成,林缚才不信顾悟尘能完全放心将这些势力与利益交给他来掌握。与其惹得顾悟尘猜忌以及其他人嫉妒,不如此时主动将势力与利益让出去。除了狱岛之外,林缚只想将集云社牢牢抓在自己的手里。赵勤民是投靠顾悟尘的,而且顾悟尘也有用他的心思,不如就请赵勤民在这边替顾悟尘当一段时间的管事。
再说邀其他东阳乡党一起将银钱投到河口这边,这些东阳乡党也将唯顾悟尘马首是瞻,林缚也知道他自己没有足够的资历与人望将东阳乡党势力聚集到自己身边。他自己身上打的最重要一道标签就是顾氏门人,他能在江宁如此强势,也是依仗顾悟尘按察副使的牌子,这时候当真小气不得。
林景中倒有些舍不得,这里的局面明明是林缚挣下来的,平白要让出去一大块利益,但是他没有资格插话,能坐在此间已是十分的幸远,就坐在一旁不吭声。
顾悟尘丝毫不推辞,他很满意林缚的主动,要更有力的集拢乡党势力为己所用,就要有更明确的利益目标,径直侧头问赵勤民:“可委屈先生?”
赵勤民自然知道自己逃不脱给顾悟尘做事,也没有挑三捡四的资格,便点头答应下来,说道:“就怕办事不力让大人失望……”心想着河口这边初看上去防卫很稀疏,但是只要看到昨天跟东城尉人马在篱门前对峙的情况,就知道林缚与集云社有效的管理与组织,陌生人想混进来搞刺杀却是极难,他要是现在回城里,只怕是要终日躲在顾宅不敢上街去,在河口这边反倒能更自由些。
“先生莫要太谦虚……”顾悟尘哈哈而笑,又跟张玉伯、陈/元亮等人说道,“此间事,你们也要费心啊。”
“这是当然。”陈/元亮、张玉伯应允道。
林缚花费极大的心血在这里建码头、货栈已经初具规模,现在王学善又答应使江宁府、秣陵县共同承担筑路之资,守狱武卒对河口又有协防权,在治安防匪上有一定的保障,当世道路要津之利最大,陈/元亮、张玉伯心里也都明白,就怕参与不进来,哪里会嫌为此事费心?
林缚气定神闲,心里清楚他无法将好处都占尽,不归他的利益给别人分去,没有什么好心疼的,又说道:“此间共囚市井儿五百余众,赎罪银之事,我这边掺和不上,倒要陈知县、张大人好好商议,抑或还要麻烦杨典尉辛苦一下,最好能将这些人甄别开来定罪。头目或有家产者,定罪需重;破落户,可轻罚其罪;若成势力者,又可重罚,我粗粗算过,千万钱可得……”
顾悟尘、陈/元亮、张玉伯听林缚这么说,眼睛发亮,的确,要是不加区别每人罚一万钱,顶多能罚五百余万钱,还保不定有许多破落户交不出赎银来。按照林缚的法子对这些市井儿加以甄别,分类定罪,确实能多敲诈许多出来。
顾悟尘到江宁后,最大的弊端就是可用人手太少,另一个弊端就是财力有限。无论是招揽幕僚、蓄养仆役与随扈以及官场上的迎来送往与打通诸多关节,无一处不用花银子,而且要用大笔的银子。顾悟尘正俸折银才一百余两,这些银钱就算他一家人想生活得滋润些也办不到,顾悟尘此时缺的就是银子。
与王学善谈判,约好这笔赎罪银来弥补这边的物损,这也只是说说而已,最终这笔钱要怎么分配,还要顾悟尘还拿主意,林缚当然不会傻乎乎的真将这笔钱都装入他私人囊中,他索性将索勒赎罪银子的事情交给陈/元亮与张玉伯等人去办。
“杨朴就辛苦一下,赵先生人也在河口,可以参与其间……”顾悟尘也不提这些的物损,就想着能将赎罪银子凑齐拿一笔出来补贴这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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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分赃(二)
林缚见大家神情都很振奋,的确,对私人来说,千万余钱折银万两算是一笔庞大的财富,他又说道:“除此之外,我们还捡了兵甲弓箭好几百件、马匹近一百七十匹,”见大家都看着他,又强调了一声,“真是捡的……”
顾悟尘他们都笑了起来,他们知道林缚的意思,就算是张玉伯兼领东城尉以后柳西林调过来出任东城校尉,这兵甲马匹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归还给东城尉的。
东城尉这批兵甲、马匹以后要如何补充?一来可以是抄原东城尉陈志的家产来补充一部分;二是要东城尉丢弃兵甲马匹的兵卒自己赔偿一部分,这些兵卒平日在东城区域作威作福、勒索市井,特别一些小头目,也积蓄颇厚的家底,不敲诈他们真是没有天理了;还有缺额,就要江宁府慷慨解囊了。
这批“捡来”的兵甲马匹价值不低,特别是江宁城里,好马的价值不菲,再加上赎罪银子,是很大一笔财富。
林缚闭着眼睛也知道这么一大财富不可能都装进他私人的囊中,顾悟尘在江宁正缺银子得紧,陈/元亮、张玉伯也不能不分利,他索性这时候都交给顾悟尘来处置。
事实上,林缚也不是一点私心都没有,马匹不好藏,但是弓箭兵甲挑好的藏了百十件。如今其他物资都好搞,精良的兵甲难弄。这次大小鳅爷手下有上百户给当地官府缉捕的抗捐渔民都上了长山岛,最急缺的就是精良兵甲。这批好东西,林缚打算送到长山岛去,其他的自然交出来给顾悟尘处置。
东城尉虽说是府军编制,但毕竟是留京的府军,好东西也确实不少,林缚他们仅细鳞甲就捡了八套。
当世虽说玄甲的防护力相当好,但是一副全套玄甲总共要有五六十斤重,除了天生神力者,无论谁穿上这样的玄甲,行动都会受到很大的妨碍。细鳞甲的防护力不差于玄甲,重量甚至不到玄甲的一半,当真是件好东西,军中一般也只有中高级武官才有如此装备,谁能想到东城尉这群败家子里竟然丢下八套来?
除了八副细鳞甲,林缚他们还捡到双层合皮的精良组甲也有二十多副,由于这些甲具穿在身上影响逃命,竟然是东城尉人马最先丢下的。
在秦城伯、王学善、顾悟尘率人来之前,林缚将所有捡到的兵甲弓箭以及马匹都转到狱岛去,转移过程中间用大小鳅爷的人跟船,由曹子昂负责,将八副细鳞甲、十二副组甲、二十副皮甲以及五斗弓力以上的强弓三十张、陌刀刀头十二只、精钢枪矛头五十只、精钢手刀三十柄、箭羽一千两百余支等都转到他处去,只将打算交出来其他数百件兵甲弓箭及马匹转移到狱岛,交给书办长孙庚暂时统计入库。
今日东城尉兵马在篱墙南面的田垅间退散如溃,兵甲弓箭弃得满地都是,除了林缚派人去捡之外,附近村民也要起哄去捡的。林缚他们在角楼上将形势看得清楚,事后还派人去附近农户讨要兵甲弓箭等物,他私藏下这些,张玉伯日后对不上账,他也可以推到村民头上,再说张玉伯也不可能跟他对细账。另外他私藏兵甲时,只是将甲具的主要护件藏下来,将刀头、枪矛头藏下来,将一些甲装的附件以及刀枪矛长柄及刀鞘等物都入库统计,也就造成虽有残缺,但是总量却相差不大的假象。
顾悟尘稍作沉吟,说道:“东城尉的人马也的确要受责罚、好好操练。我看这样好了,集云社以后可以备有四十名武卫,那就捡四十副兵甲、四十匹马留下来,其他的都由那些丢弃兵甲的兵卒私人赎回。张玉伯三日后整顿东城尉,到时还兵甲不齐全者,报按察使司兵备分司重罚之……”
“这个……我就不客气谢大人了,”林缚喜不自禁的嘿然笑着说道,他之前私藏了都是精良兵甲,此时还真再先挑四十副兵甲与马匹,也算是不错的补偿,“之前怕守备镇军会分一杯羹,这些个兵甲弓箭与马匹,我都转移到狱岛上去给长孙庚入了库,我挑四十匹马、四十副兵甲,其他的就要麻烦陈知县与张大人还有赵先生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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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悟尘稍作休息,看着天光大亮,就由马朝率缉骑护卫着回城了。
东城尉近五百人马歪七竖八的和衣躺在篱门内的广场上,张玉伯将兵甲齐全者近百人留下——昨日混乱局面下,能保全兵甲者,已经算是有些样子的兵卒。其他人,张玉伯都就地解散驱使着回城去,约定三日后会同按察使司兵备分司再严责丢弃兵甲、马匹之罪。
这些兵卒虽说都是江宁军户出身,由于身在东城尉这个肥得流油的衙门里,除了饷银外,从各处能下手捞的油水很多,身家都不薄,便是巡卒小校之类的小武官,家里有几进院子的在户也多得是,如此兵卒怎么可能有斗志与敌死战?张玉伯、林缚这边倒也不怕他们畏罪弃家潜逃。这边暗中也派人放出风声,明码标价,总之要比军械局或黑市便宜,可由他们拿银钱将兵甲、马匹赎回。
这些兵卒心里骂娘,嘴里却不敢啰嗦,想着拿银钱赎回兵甲、马匹,能保住在东城尉的肥差,日后还有机会捞本,要是落到按察使司手里,万一给判到边塞当边卫,那时就悔之莫及了。
这时候,篱墙外也聚集了许多人,都是被拘押市井儿的家人来赎人。
昨天夜里数百市井儿被东阳举子在河口屠杀的消息就在城中传开,没有回家的市井地痞的家人也知道自家人的习性,再加上前夜按察使司已经下了辣手,自然更是恐惶不安。只是入夜后城门关闭,东城也由于再担心林缚作乱,加强了戒严,这些市井地痞的家人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秦城伯、王学善等人入城后,首先也是平息谣言,公布了冲击河口营地市井地痞的罪行,许其家人去河口营地交赎罪银领人。
说到勒索平民与囚犯,给张玉伯留下来百十名东城尉兵卒与秣陵县的捕快、衙役、刀弓手都是个中好手,特别是东城尉人马对这些市井地痞的底细知道得一清二楚。虽说平时都有香火情,很多都是赌场、妓寨里相熟的酒肉朋友,这时候翻起脸来也不认人。张玉伯、陈/元亮、杨朴、赵勤民等人做主,将或家业殷实或确实是江宁东城豪民的三十余人以首罪犯暂扣下来,其他近五百名市井地痞都许家人交赎罪银领走,甚至三十记杀威棍都懒得打。
也的确,五百人,每人打三十记杀威棍,就算派五十个人来施刑,也会累得够呛,还不如三十记杀威棍再换回来几两银回来实在。
顾悟尘开了口,林缚也不客气留下四十张弓、长短兵刃各四十件、十件组甲、三十件皮甲、四十匹好马以及近两千支箭羽一并留下,其余兵甲弓箭马匹悉数交给陈/元亮、张玉伯、杨朴、赵勤民等人处置。
从中午开始,东城尉给谴散回城的兵卒陆续拿银钱来赎。
直到第二天中午,除了扣留的三十二名首罪者之外,其他人等悉数给家人赎回,兵甲马匹也都给赎买一空。由于林缚私藏以及为集云社截留再加上给附近村民捡走一些,还有相当多的兵卒没有赎回兵甲,这个就由他们在剩下的一天时间里自己想办法处置了。
河口工地也由于这些事情连续两天没能开工,林景中、曹子昂等人则组织人手将篱墙修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