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看了,那是御药系的一些学生在耕作,种植也是他们的选修课之一。”
跟随着边凌涵落下的独眼黑袍讲师解答了林夕心中的疑问,朝着几间建造在数块梯田上方的竹楼走去,同时对着林夕和边凌涵缓慢而又清晰有力的说道:“持弓、控弦、射箭的手法有许多种,但作为风行者,不仅是要准,还要快,能否长时间连射尚在其次,所以最适合风行者的,便是三指持羽控弦法。”
第六章 我是两个碗
独眼黑袍讲师边走边行,从袖中取出了两个小小的黑色布袋,分别递给林夕和边凌涵。
林夕和边凌涵打开黑色布袋,发现里面却是两个皮质指套,淡金色泽,皮质厚实而柔软。
“三指持羽控弦法,是指用拇指、中指、食指三指固定箭矢尾羽,只用无名指和小手指拉弓控弦。”独眼黑袍讲师没有给两人发问的机会,缓缓的在如画的彩虹梯田之间行走,缓缓的说着:“三指持羽,可以最大程度的保持箭矢射出时的稳定,而且厉害的箭手,三指加上箭尖,是极其惊人的瞄准器,一般而言,练习此种持羽法的顶阶箭手,在所有箭手之中射得最为精准,但此种持羽法,却是只能用其余两根手指拉弦控弦,所以为了尽量减少另外两根手指的伤害,在你们没有国士以上的修为之前,你们必须使用这两截指套。”
林夕将两截淡金色的指套戴在了右手无名指和小手指上。
指套轻盈柔软,但是内里却好像有一层无形的吸力一样,柔和的紧紧贴合在他的手指上。
在前方带路的独眼黑袍讲师微微侧身,看着林夕道:“这是用闪电蟒的颈部内二层皮制成的,在学院内也并不普及,所以平时你们不要拿出来现。”
林夕点了点头,在脑海之中想象了一下左手持弓,右手持箭控弦的姿势,却是皱了皱眉头:“老师,这个姿势,持箭拉弓起来似乎十分别扭。”
“最为顺手的,是四指拉弓夹箭法,但是尾羽夹在同时拉弦的手指中,无法和三指持羽控弦法一样,用独立三指的细微动作消除箭矢射出时弓弦对于箭矢后部的震颤,所以只能追求射速用。”独眼黑袍讲师的语气中自然的带上了一种说不出的傲然:“风行者的箭,从来不是用来屠狗,而是用来对付强者,所以你们要做的,就是将这不顺,炼到顺,炼到持弓射箭如正常在风中行走般自然。”
“是。”牵涉到边凌涵今后一生的命运,林夕也不再废话,只是在这彩虹田岗间沉静点头。
林夕和边凌涵的神色让独眼黑袍讲师有些满意,声音也略微柔和了一分:“接下来这些天,我会教你们射箭的技巧和方法,但是你们要记住一点,箭手最为重要的,便是冷静和耐心。略微的一丝心理波动都会引起细微的偏差,而略微一丝急躁,就会影响你控弦持羽的水准。”
林夕和边凌涵再次郑重点头。
“你大概不知,我不仅是因为你是天选,而且还是因为你与生俱来的这一份平和和沉静,所以才对你不死心。”
独眼黑袍讲师在林夕的身上收回目光,不再说话,心中却如是想。
林夕并不知道因为自己独有的经历造成的性格在这名独眼黑袍讲师的眼中竟有如此价值。
他跟在独眼黑袍讲师的身后走过了竹楼。
竹楼后方树林间的一片空地上,放着一个架子,上面有三具一模一样的黑色长弓,弓身是硬木,弓弦是某种兽类的绞筋,只是没有任何的符纹。三具黑色长弓的旁边,放着至少二十个箭筒,里面放着密密麻麻的箭矢,像一捆捆刚刚从田地中收割下来的整齐稻禾。
“看我是怎么做的。”
独眼黑袍讲师没有丝毫的废话,在林夕和边凌涵的面前持弓、拉弦、放箭,原本在林夕想象中十分别扭的姿势,竟然是如同行云流水般说不出的自然,独眼黑袍讲师的每一个动作,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韵律和美感。
“倏”,黑色箭矢流星般射出,无比稳定的射中百步之外的靶心。
“倏”!“倏”!“倏!”“倏!”…..
独眼黑袍讲师没有停手,一股凌厉的气势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和他轻盈而充满美感的的姿势结合在一起。林夕和边凌涵看得目瞪口呆,每一根箭矢都射中一个靶心,悬挂在林间错落的十余个箭靶的靶心,只是一转眼,就都插了一支黑色箭矢。
“拿起弓来,看我持弓的姿势。”
独眼黑袍讲师停了下来,让林夕和边凌涵各自拿起一具弓箭和一根箭矢,在林夕和边凌涵的面前,如同慢镜回放一般,慢慢做着持箭拉弦的动作,只是箭不出手。
他没有再说什么话,只是无比缓慢的一遍遍做着。
林夕和边凌涵看得肃然,接着又满怀敬意,数停的时间过后,这片林间空地之中形成了一副十分静谧和谐的场景:独眼黑袍讲师在中间,林夕和边凌涵在两旁,三人都是十分缓慢的持弓、搭箭、控弦。
独眼黑袍讲师时而停顿,帮林夕和边凌涵矫正姿势。
……
姿势正,而弓生,而箭正。
这三指持羽控弦法,一开始并没有任何的捷径,纯粹是以一遍遍的持弓,开弓,来锤炼出最为正确的姿势。
然而这弓是真的,箭也是真的,虽然只是最为普通的黑漆硬木胎弓,而且第一日修行课因为那一颗明真丹而直接跨入修行者行列之后,林夕已经感觉出自己气力大增,但是只以无名指和尾指两根手指拉弦,每开一次弓,也都是并不轻松。
但是让林夕觉得新奇和好玩的是,在连续开弓了二十余次,他的手指和手臂刚刚觉得开始酸疼起来之时,他丹田之中那条细细的气流带起的丝丝暖意,就能略微缓解他手指和手臂间的一些酸疼。而每次化解了一些他手指和手臂之间的酸疼之后,那一条细细的气流就似乎又会稍微少掉一些。
如此连开了数百次弓之后,他丹田之中的那条细细气流终于彻底耗尽,两条手臂,尤其是持羽控弦的右臂更是开始酸疼不堪起来。
“好,今天就到此处。”
但是在他还能自觉坚持一阵之时,独眼黑袍讲师却是喝止了他和边凌涵,并取出了两瓶药油,递给了两人,道:“回去之后,将酸疼之处抹上一层,细细揉捏三停的时间。”
“木青讲师已经在你们各自的房间之中,放置了和这里相同的弓箭,你们回去之后若是有所恢复,可以自行揣摩练习,今日修行,有什么感想和疑问,现在可以问我。”将两瓶料想也不会普通的药油递给林夕和边凌涵之后,独眼黑袍讲师令两人将弓箭放下,带着空身的两人原路离开,依旧一边缓缓而行,一边缓缓说道。
林夕顿时惊讶道:“老师,不是说学院之中,不准进别人的房间么?”
“你今后少问这些蠢问题。”独眼黑袍讲师顿时有忍不住敲林夕一记的冲动,他恼火的看着这个修行时越看越顺眼,问起问题来却是越看越恼火的小子,沉声道:“木青讲师代表的是学院…你要记住,你们在学院之中,房间对于学院没有任何隐私!”
“好吧。”林夕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又认真了起来,看着身前的独眼黑袍讲师问道:“是不是每射一箭,魂力都会消耗一些?”
独眼黑袍讲师点了点头:“魂力可以缓解一些身体的疲惫,你现在已经算是一名修行者,所以哪怕不是射箭,只要是做剧烈运动,魂力都会自然慢慢消耗。”
“那魂力不消耗光,身体就一直能承受得住,一直能射箭么?”林夕费了好大力气才取下了自己带着的两个指套,揉着酸疼不已的两个手指,问道。
“这当然不行。”独眼黑袍讲师看着林夕道:“魂力只是能够缓解部分肉身的疲惫,但不能完全缓解,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在战场之上,哪怕你还有大半的魂力没有消耗光,但是被人一箭洞穿了胸口,你自然没办法再继续战斗下去。只是对于我们修行者而言,随着锤炼越多,修为越高,身体就越强一些。比如这种级别的弓,我连射一千箭才可能感觉疲惫,身体开始慢慢支持不住,但是你们真正交战之时,连续快速射个一百箭都未必支持得住。”
独眼黑袍讲师的道理解释得十分清楚,对于林夕来说也不难理解。仔细的感觉着两条手臂的疲惫程度,林夕沉吟道:“佟老师,我是习惯左手持弓,右手持羽控弦,这样我感觉是右手使得力要大出许多,比如我现在,就是感觉右手支持不住,两指快拉不动弦了,那是不是可以觉得右手撑不住时,就换右手持弓,左手持羽控弦?这样左右开弓,岂不是能多射出许多箭?”
“你连走路都不会,就想要凌空倒翻了?”独眼黑袍讲师重重的冷笑,毫不留情的看着林夕斥责道:“我劝你还是息了这个念头,且不论多炼一种持弓方式要多花一倍的时间,而且你的资质是二,你的魂力修为速度天生就比别人慢。到时候你用魂兵,光用一种持弓方式,魂力可能都会不够用,更不用说是两种了。”
林夕的眉头略微一挑,在心里嘀咕的很不服气:佟老师,其实你错了,我的资质虽然是二,但张院长至少在这一点上说得很清楚,你们的身体,只是一个碗,而我们的身体,却是两个碗…所以我的魂力总量,反而会是同级的人的两倍。
但是一想到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张院长废了那么多的话告诉自己要低调,告诉这个世界修行者也并非无敌的存在,林夕的嘴角就反而浮起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他决定要低调一些…而后一个名字在他的脑海之中马上浮了起来:荆无命。
…..
“老师,我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要什么样的修为,才能翻过登天山脉,到登天山脉后面的冰原去?”
“至少到圣师级别的修为吧,登天山脉的高处,几乎无法呼吸,每一步都会消耗惊人的气力和魂力。”
夕阳下,梯田如彩虹的谷中,黑袍讲师和两名不停的吃着东西的年轻学生,在慢慢的走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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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武技的精髓
持弓、搭箭、开弦。
木格窗棂之间透入的晨曦之中,林夕一丝不苟的一遍遍完成着这样的动作。
这次他持弓的是右手,控弦持羽的是左手,连续慢且专注至极的连续完成了五十次这样的动作之后,林夕放下了手中的黑色长弓和黑色羽箭,取下了左手手指的两个淡金色指套,轻轻的揉捏着自己左臂酸疼发胀的肌肉。
数十息的时间过后,一声清越的钟声在止戈新生殿中响起,林夕便将黑色长弓和羽箭收入了柜子里,将淡金色指套装入黑色小布囊,在自己的袖中收好,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在门外回廊等到了唐可和李开云出来,一齐轻车熟路的走入了一层西侧的餐厅,和边凌涵等人坐一桌用完了餐后,走出止戈新生殿。
这是他和边凌涵单独接受风行者特训的第三天,这天是其余课程开始的第一天,据说傍晚之时,还有诸多学院的社团会到各个新生殿前来招收兴趣相投的社员。
林夕和那名传说中的中年大叔在这个世上的想法也很简单:既然无可避免的来到了这个世界,就只能想办法在这个世界好好的活着,活得更为精彩一些。
既然已然不可避免的成为青鸾学院的学生,被迫承担起在这个世上的一些责任,那多一些低调的秘密,总不是什么坏事。
佟讲师是劝他息了练习双手持弓的念头,不要浪费时间,但他却是十分清楚,他的资质虽然是二,但实际上,比起同级修为的人,他注定能够多射出许多箭,而且最为关键的在于,这其实也浪费不了太多的时间。
在练习了左手持弓之后,他再练习右手持弓,以他现在的身体,也最多只能开弓五十次左右而已。
而且这还是最为普通的百步硬木长弓…按照佟讲师的说法,风行者追求的永远是那一瞬间的刺杀能力,所以风行者将来正式配备的,必定是身体堪堪能够承受,箭矢威力惊人的弓箭。
那种弓箭,到时恐怕一天也拉开不了多少次,真正限制的,其实还是魂力。
魂力是这个世间所有修行者的根本,所以所有青鸾学院的新生一开始的课程都是魂力修行,而数天魂力修行课下来,所有青鸾学院学生在魂力修行上都初窥门径之后,止戈系接下来的课程安排便是一天魂力修行,一天武技、一天骑射、一天野外求生,然后接下来四天便是选修课目,这样周而复始。
课程排得极满,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但实际上大多数讲师的授课时间也都只在半日左右,学生还是有近半的时间,可以自行选择要做什么。
这一日的课程,便是武技。
……
和魂力修行第一课一样,武技课第一日的课程,也依旧是那一个有紫花山坡,有小溪流水和铺着竹席的草庐的山谷之中。
站立在小溪畔一株柳树下的是一名所有止戈系的人都没有见过的黑袍讲师,中年,白面无须,阴冷而没有什么表情,他的黑袍上,也是和佟讲师同样的两枚徽章,一枚荆棘徽章,一枚坠星徽章。
“我叫徐生沫,从今天开始,是你们武技课程的讲师。”
看着止戈系的新生到来,这名白面无须的中年黑袍讲师从身旁的柳树上折下了一根柳枝,示意所有人聚集到他面前的空地。
说话之间,他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就好像带了一张白色面具一样。
林夕的眉头跳了跳,徐生沫似是看了他一眼,而徐生沫的眼睛里全是冰冷的神色,瞳孔有些微黄,甚至让林夕感觉到了一丝杀意。
对自己学院的学生尚且如此…这名讲师给他的感觉,对于生灵,恐怕就像他信手折下的柳枝一样,并不怎么热爱和怜惜。
“什么是武技?”
没有任何多余的开场白,徐生沫语气没有丝毫暖意的突然问道。
“林夕!”在其余人还未来得及开口时,徐生沫突然直接点了林夕的名字。
林夕微微一怔,想了想,道:“武技,是将人打倒的技巧?”
“身为止戈系的人,这种问题竟然还要考虑许久,而且考虑了许久还不对。”徐生沫看都不看林夕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其余人:“武技,自然是杀人的技巧。”
这句话之中冷漠的意味和他的神色让所有止戈系的新生都是心中微寒,尤其林夕身边的唐可只是试想了一下自己若是面对一名这样的敌手——只是这一瞬间的试想,他的胸口就感觉压了一块大石,心中产生的惧意竟然让他的背心都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
小溪旁,柳树下,一时静默。
“林夕,想必你不会拒绝和我配合一下,让他们更容易懂一些我所说的道理。”徐生沫的目光突然又停留到了林夕的身上,冷淡的说道。
林夕眉头微蹙,但是徐生沫已经不容他拒绝的接着说道:“你出来,随便用什么方法全力攻击我。”
……
林夕站立于徐生沫的面前,突然身影微缩,一拳冲向徐生沫的小腹。
他知道就算自己一拳能够击中徐生沫,也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什么损伤,所以他这一拳打得淋漓尽致,根本没有任何的保留。
但是他这一拳才刚刚冲出,一根柳条已经横扫而至,重重的抽在了他的手臂上。
这一根柳条虽细,但是却抽打得林夕一声压抑至极的痛呼,手臂上痛入骨髓的痛苦,让他的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停顿于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