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攻不上来,便根本不用害怕……你们不要忘记,这里是谁花了二十年的时间经营而成,你们害怕,便是在侮辱我的心血!侮辱我的能力!”
中年男子冷漠而充满暴戾的声音,开始如浪涛一般在石窟中连绵响起。
听到此处,所有黑铁座椅上的人们心中寒意更浓,但绝大多数人却是都忍不住心中质疑,攻不上来,那又如何,出去就依旧怕遭遇那名杀神,难道就不用害怕?
似是知道底下这些人心中所想,中年男子脸上冷讽的意味更浓,“你们跟了我的时间都已不短,想不到还是如烂泥般扶不上墙……要对付这名女子又有很难,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龙蛇边军一些粮草的运送路线。明日派人出去,劫一列边军的运粮车回来便是。”
“劫边军运粮车?!”
中年男子这句话一出口,下方黑铁座椅上的不少人面色一动,都是反应了过来,但依旧有不少人却是大惊失色。因为对于他们而言,这种彻底触怒边军的事,就像是往火坑里跳一样的行为。
“怎么,还有人不明白?”
中年男子冷笑了起来:“这些年边军不愿意付太大代价来围剿这里,所以我才有能力将这里布置成这样的不可攻之地……这些年我们也的确未越边军底线一步。但正因为我们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边军难道会第一时间想到我们的头上?”
“现在在这龙蛇边军,是哪支流寇最为出名,行事最为肆无忌惮?”
“龙蛇边军自然会想到是这名女子所率的那几千人,自然会把怒火降临到他们身上。那名女子再强,又能强得过龙蛇边军?”
“到最后龙蛇边军即便发现和我们这里有关,依旧攻不下我们,依旧不可能来攻我们,你们的眼睛,要看得远一些,你们不要忘记,此刻云秦正在南伐。怎么可能用尸体来淹没我们这里?”
“这整个边境线上,别的流寇,便就是流寇,而我们这里,却是一个国,这便是最大的区别……云秦南伐,更是我们壮大的最好时机,将来成王拜相,都有机会……你们竟然还在这里怕这样一名女子?”
冷漠而威严的声音,震荡在这个石窟之中。
在下方所有下首心悦诚服的应声和赞扬之中,这名头戴墨玉冠的中年男子极其威严而充满绝对自信的,朝着洞窟一侧窗口外望去。
他的确有资格拥有这样的自信。
因为他是这二十年间,云秦东境上最强大的流寇首领,郭东神。
这洞窟窗外,是一片极高极陡的绝壁。
绝壁的下半段,唯有些生长在峭壁上的低矮山树和一些杂草,只有在绝壁的上半段,从顶部,才有垂落些手指粗细的山藤。
山藤的掩映之间,隐隐可以看到很多的洞口。
许多山洞幽深不知几许,充满神秘的味道,而有些山洞之中,却是隐隐可以看到些森冷的金铁反光。
绝壁的顶端,可以看到宽厚至极的石制墙体,有角楼,有许多大型军械的黑影。
不只是这一面。
这座峻山的三面,几乎都是如此,唯有一面山体略为倾斜,人为的开凿出了一条仅容两人同时并排站立,且陡峭得不伏下身体,根本站不稳的山道。
这条在绝壁上开凿出来的陡峭山道,便是直通这座峻山上半段的唯一途径。
但即便如此,这条山道依旧被十余个硬生生在陡峭山体上构筑出来的碉楼截成了一段段。
这个地方,就是龙蛇山脉中的鳌角山。
龙蛇边军的眼中钉,却依旧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存在的地方。林夕对池小夜和所有的穴蛮坦诚的说,只凭他和南宫未央、湛台浅唐都根本无法攻得下的地方。
……
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和军队与修行者之间的战斗,以及军队与军队之间的战斗,截然不同。
郭东神本身便是犯了重罪的云秦军方高阶将领,所以他很清楚这里面的不同到底在哪里。
对于扼守的军队而言,即便是圣师之中的强者,优势也只在三四百步之间。
因为圣师中的许多强大的御剑圣师,也只能御剑三四百步,有些顶尖的圣师,即便能够御剑五百步之上,甚至达到近千步,飞剑距离身体越远,消耗的魂力便也越为恐怖。
所以在二十年前开始经营这鳌角山之时,郭东神所做的布置和防御工事,便是能够将圣师都远远的阻挡在四五百步之外。
半山开始的防御攻势,距离山底超过八百步。
在这八百步以上的崖体上,郭东神一开始便布置了大量的滚木,落石。
这些滚木和落石的重量,都超过千斤,用皮索固定,到有人想要冲山时,便可以很快斩断。
千斤的滚木和落石,靠着下冲之势,恐怕就算是圣师也只会想着躲闪,而不想硬接,尤其是不想在攀爬在山崖上的时候硬接。
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间,郭东神花费了无数心血,布置了足足两百余架各种云秦制式弩车,以及数目更多的固定式盘式绞索弩机。
在山崖顶部,郭东神也布置了数十部投石车。
还不仅于此……郭东神甚至自己发明了一种滑轨刃车。
他在山体开凿出斜向下的极长洞窟,设置了滑轨,滑轨的尽头,是一辆辆如马车车厢一般,堆放着许多尖利大石,头部全部都是锋利刀刃的刃车。
这种刃车在撤去拦挡,经过滑轨的化形之后,从洞窟中冲出时的速度,将会十分的惊人,最远可以砸落到山体下数千步的距离,且可以通过调整滑刃车起始的启滑高度,来控制滑刃车掉落的距离。
在布置了如此众多的强力军械之后,哪怕不算那些射箭的箭楼,不算三千余名流寇的投掷,整个鳌角山,如果让林夕来形容的话,那简直就像是一个伸出了无数炮筒的太空堡垒。
反正对于林夕而言,哪怕是做一个巨大的热气球,学习碧落陵的闻人苍月从天而降都根本行不通。
因为山实在太高,山风太过猛烈,无法降落准不说,山顶那么多类似守城弩般的自制弩车,便可以轻易的将飘在空中的东西射成齑粉。
正如想要杀死圣师,最好的办法便是用更多的圣师将之杀死。
要想攻破这样诸多重型军械构筑出来的堡垒,最好的办法自然也是动用强大的军械。
但是龙蛇山脉本身地势崎岖,且这鳌角山险峰的下面,还是一个“龟背山”,本身就是像梯田一般,有着两个梯度。
这样一来,这个世间,恐怕根本没有什么大型军械,可以直接轰击到这鳌角山上。而鳌角山上的流寇,想要下去,却并不难,因为有一面绝壁的下面,就是一条异常宽阔,充满迷雾的原始峡谷。郭东神在这面崖壁上,设置有无数绞盘和吊蓝,可以让人上下。而云秦军方恐怕同时出动数万大军,也无法彻底封锁住那片原始峡谷。
而这,也正是郭东神在过去二十年间,不惜血本,将所有劫掠到的东西,所有金钱和精力,全部都投在了防御工事上的原因。
对于他而言,这里始终就是一个国,一个牢不可破的国。
所以他对于先前南宫未央的招揽和威胁,嗤之以鼻,对于东部边境中已经最为强大的那支流寇,完全不放在眼中。
因为有这样一个异常稳固的根基,因为云秦的南伐,他便也有了更大的野心。
然而就在这名暴戾而冷酷的男子,自信的看着洞窟外面的流云时,他嗅到了一丝血腥的气息。
第四百六十七章 新的主人
极其混杂的声浪在山体中响起,就像突然有千万条鱼在山体的洞窟和通道之中拍水。
郭东神霍然回首。
这个洞窟之中,所有黑铁座椅上身穿铁灰色战甲的流寇首领也全部茫然和有些惊恐的齐刷刷转头。
有两个不属于他们的人在外面这样混杂的声浪中走进了这间石窟。
一个是一名面容平静,好像将眼前的一切人当成物品一样,漠无表情的在打量着的少女。
一个是一名身背着长剑和一具乌骨巨弓的男子,他的脸上,戴着一个绣着梅花的柔软银白色皮质面具。
过于精致的梅花和这名男子身上冷厉的乌骨巨弓,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你们是什么人!”
一名身穿铁灰色战甲的流寇首领不由自主的厉声大喝,但声音却是无比的颤抖,撞在四周的岩壁上,破碎成无数细碎的声音。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戴着精致面具的男子只是平静的看着这间石窟之中的每一个人。
似乎将所有人都没有放在眼中的少女缓步前行,简单的说道:“跪下,臣服于我,要么死。”
这一句话,听似狂妄到了极点,但是所有黑铁座椅上的流寇首领却没有一人马上出声,也没有人觉得异常的愤怒,而是更加的惊恐。
只是这一句话,就让所有这些人都已肯定,这名年轻少女,便是传说中的那名女魔头。
郭东神抬起了头来。
他坐在这石窟的最高处,坐在威严的金黄色巨椅上,然而面对南宫未央和戴着面具的林夕,他却依旧有种面对高山,要仰头才能看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的心中感到了极度的危险,他明白这两人的实力必定十分恐怖。
他也根本无法想得明白,对方怎么能够进入这里,但他也没有马上出声,没有急着做任何的回应。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南宫未央和林夕身旁不远处,一扇原本关着的石门被人推开了。
一阵轰然的气浪之中,一名身穿暗红色长袍的冷厉男子首先冲出。
他的身后通道之中,无数暗红色的光华涌动,无数身穿暗红色衣衫的人像潮水一般,带着更为混杂的声浪,从通道中往外冲。
大多数流寇都是因为怕死,才千辛万苦跑到了最适合隐匿和苟且偷生的东部边境,然后在接下来常年累月的如老鼠一般的生活之中,这些流寇便更加变得像老鼠一般胆小。
然而郭东神的鳌角山流寇并不是一般的流寇。
在过往二十年中,他将这鳌角山当成一个国一样经营,安定和安全的生活,也让他培养出了许多不怕死的部下。
和鳌角山的防御一样,这也是郭东神强大的自信来源。
所以他只是沉默的等着。
就在他的这些亲卫第一时间赶到,推开那扇石门,第一名身穿暗红色长袍的冷厉男子刚刚冲出的瞬间,林夕和南宫未央都没有动作。
也有一道暗红色的身影,从他们两人的身后闪现出来,瞬间越过了两人,往前迎去。
这条身影,比场间任何人都要魁梧高大,浑身的暗红色金属链子甲闪耀着异常森寒的光芒。
只在看清这条如天神一般出现的身影的瞬间,看到那异常宽阔的额头和迥异于云秦人的厚唇,郭东神的呼吸就已经彻底的停顿,身体就已经变得彻底的冰冷。
这是穴蛮。
是世间最为强大的云秦帝国,在过往的数十年间,进行了无数征战都根本无法征服的穴蛮。
然而对方,竟然能够让穴蛮为之效力?
这是他根本无法想象,也根本无法理解的事情。
……
身穿暗红色长袍的冷厉男子看到了迎上来,同样暗红色如天神一般的身影,他的瞳孔微缩,然而他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声厉喝之下,他手中一柄淡蓝色的长剑便发出了耀眼的光华,狠狠的朝着前方这条魁梧的暗红色身影心口处刺了过去。
面对郭东神的这名悍不畏死的部属的一击,这条魁梧的暗红色身影只是伸出了手,握住了异常锋利的淡蓝色长剑。
在他的指掌和这柄锋利的长剑相触的瞬间,一股赤红色,如岩浆般的火焰,便带着恐怖的高温,沿着剑身往前蔓延而去。
长剑停顿在空中。
魁梧的暗红色身影继续往前行去,淡蓝色的长剑变成了赤红色,这名身穿暗红色长袍的冷厉男子的手骤然变得焦黑,在他还未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之时,这种焦黑已经随着魁梧的暗红色身影前进而瞬间弥漫到了他的全身。
他的身体剧烈的燃烧了起来,坠落在地,“噗”的一声,变成了一团燃烧着的焦灰。
魁梧的暗红色身影身前全部都是火焰,带着恐怖的温度往前,随后冲出的数名郭东神的亲卫也变成了火人,坠在地上。
从那条通道之中涌出的暗红色潮水在一片震骇的惊呼声中急剧的停顿。
浑身燃着恐怖火焰的魁梧身影站在了那道门口,封死了这条通道的出口,所以接近他的人全部化成火人,化成飞灰,通道出口的石门和周围石壁,也开始被烧红,开始融化,变成流淌的岩浆。
面对这样的景象,郭东神只做了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