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黎拉着沈湘从结界里出来,先看到了让清。
让清阴阳怪气道:“也没有多久,我以为多有能耐。”
苍黎听不懂,但他从让清的表情和语气判断,这并不是什么好话,他询问似的看向沈湘。
沈湘连连摆手,充当好人打哈哈:“没什么没什么,她在说我。”
让清一想,确实也是,再久魔界就要换夫人了。
可不行,苍黎和沈湘,让清认为,沈湘更合她脾气,理由说不清,反正就觉得这个魔尊夫人是个聪明人。她宁愿魔界天天换魔尊,但魔尊夫人不能换,铁打的沈湘就好了。
让清不由叹了口气,飞身过来,塞给了沈湘一瓶补血回春丹,意味深长道:“保重身体,尽快结丹。”
沈湘面上一讪,厚着脸皮收下,还拱手道:“一定一定,感谢让大人祝福。”
等让清飞远,苍黎捏起那瓶丹,问沈湘:“她难道是怕我把你给揉散了?”
沈湘惊喜道:“嘿!原来魔尊大人懂这些啊?”
苍黎一哂,把丹药扔回沈湘怀里,笑道:“小看谁呢!成婚不就是干那种事,你一个没结丹的,确实也撑不了多久。”
沈湘:“……沈某一定会仔细修炼的。”
苍黎听见她这句话,习惯性的给了她一指头修为。
沈湘握住他的手指,歪头问道:“还给修为?你自己还好吗?”
“再啰嗦,就不给了。”
沈湘笑成了一朵花,开开心心道:“尊主威武,多谢尊主!”
到了魔宫,沈湘先看到的就是卢松林坦在外面的大肚子。
他带了个满面灵气发面馒头似的白净小徒弟,斜躺在椅子上等他们来。
见沈湘和苍黎进来,卢松林不动声色起身,宽大的手掌拍在徒弟的后脑勺,提醒道:“问好!”
“魔尊好,沈夫人好。”小徒弟乖巧叫完人,摊开两只手,和沈湘一模一样的语气神情,厚颜无耻道,“我们是古月派的,想要无梦崖旁的魔草魔花炼丹,请魔尊和夫人赠我们一些……”
鬼沾看了眼苍黎的脸色,刚要开口拒绝,就见这小徒弟从腰间取下一个大葫芦,双手奉上:“这是我们古月派给夫人的丹药,能祝夫人早日凝丹筑基,不够了我们还有,夫人要我们一定给……”
鬼沾默默闭上了嘴。
苍黎的脸色也缓和了些。
“夫人人美心善,求夫人答应吧。”那小子巴巴眨着眼睛,十分可爱。
沈湘笑了起来,接过了葫芦。
那小子很是机灵,立刻转向苍黎:“人美心善的夫人都同意了,人美心善的魔尊也一定会同意。”
苍黎本来想摆谱,一个晃神,被这小子的用词顺了毛,哼笑一声,道:“随意。”
小徒弟蹦蹦跳跳去无梦崖采花草,鬼沾领命跟着去了。
卢松林拍着肚子,先是夸了一番自己这个徒弟如何省心,而后又同沈湘仔细说了丹药的用途。
“总共十八种,我看夫人魂魄坚实,但修为稀薄,应该是魂魄太费修为,需量大。”卢松林就说,“恰巧我们练了许多,一炉能出好几壶,管够。”
沈湘接过,微笑道谢。
“路随霜在时,我常常来无梦崖取用花草。”卢松林笑眯眯道,“换了新尊后,我也摸不准脾气,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还好有缘结识,那些花草也不会白白可惜掉了。”
沈湘突然道:“卢掌门……是想常来?”
“使不得使不得。”卢松林道,“就只是在采摘期,把无梦崖的稀罕花草摘回去就好了。”
沈湘思忖良久,轻咳一声,说道:“也不是不行。”
卢松林高兴极了,连连道:“夫人的确知书达理人美心善。”
“就是……”沈湘犹豫道,“你能给我分点修为吗?”
苍黎在旁边等了许久,以为沈湘会问自己的意见,哪知她开口,竟然是要饭,还当着他面要。
苍黎脸黑了。
沈湘下意识顺着苍黎的背,示意他消气,眼睛却不离卢松林:“卢掌门,可以吗?”‘
卢松林哈哈笑了几下,拍着肚皮,最终捏了一把修为出来,圆润的手指肚点在了沈湘摊开的掌心。
带着新鲜草药味的修为流入了沈湘的识海。
温吞又圆润。
沈湘刚要道谢,忽听卢松林开口:“魔尊的魂魄,看起来像是被箍起来的破碗。不知魔尊能不能让我仔细一看?”
他伸出大胖手,说话间就要叩住苍黎的手腕。
金光闪烁,祸水无声而刺。
卢松林鼓起腮帮,双眼圆睁,大口一吹,一座透明圆钟落在地上,罩住了自己,挡下了祸水。
透明钟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响。
卢松林拍着肚子,微微震惊道:“好厉害的杀气!”
作者有话要说:
害,其实也不用猜卢松林黑白了吧
他就挺白的
第19章 .夫人的运气
苍黎一剑未能解决卢松林,也惊了一瞬。他剑风撞在那透明钟罩上,反震的自己手腕发麻。那钟坚如山又柔似水,给他深藏不露之感,甚至无法估量这胖子到底有多少修为。
这胖掌门丝毫未见惊慌,在罩子里稳坐如钟,不紧不慢道:“是我莽撞,魔尊且收了剑,我们就当无事发生。”
苍黎压根没听,祸水剑一明一灭如同静静呼吸等待卢松林的破绽。
正僵持着,那小徒弟回来了。
卢松林睁眼,胖乎乎的手指在掌心画了个圈。
他在徒弟身上放了母子符,合掌就能连小徒弟也罩进去,起码能抵挡一二。然而圈画了一半,见苍黎根本没有拿他的小徒弟做威胁,卢松林有些意外,想了想,撤了钟罩。
他撤钟罩,苍黎手中的祸水本能而刺。
这胖子压根没有动,也没有挡,更没有打回来。
沈湘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凤鸣朝阳!”
黑旗应声而展,如深不见底的黑潭,幽幽夹带着肃杀死气和凤凰低低的警告长唳,从卢松林眼前飘过。
苍黎啧了一声,祸水剑走偏,击穿了大殿雕梁上的一条金龙之眼。
再看时,沈湘气喘吁吁,即将断气般趴在地上,颤抖的手中抓着一杆残破的旗。那旗如同战场上斜插在烈焰中的败将之旗。
死气沉沉,观之令人心中发堵。
卢松林看沈湘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长。
苍黎收了剑,皱眉将沈湘拉起来,沉声斥道:“不自量力。废物就要有废物的觉悟,你又来凑什么热闹?”
沈湘苍白着一张脸,上气不接下气道:“卢掌门拿出了诚意,不管是有意为之还是真诚以待,他这么做了,我们就该停手……我只是怕你不懂道理,不知收手。”
苍黎仿佛在听天方夜谭,看沈湘的目光变得同情起来。
沈湘:“你不懂……因为思绝楼没教过你。苍黎,你现在不是思绝楼里的杀手,也不是轻易取代了路随霜被魔界之人觊觎试探的魔修,你是一界之主,正经的。所以,你得考虑大局,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在魔宫大殿之上,杀仙界的掌门。何况……还是个千年大派的掌门。”
“我就是杀了又如何?”苍黎果然没消了杀心。
“掌门岂是那么好杀的?你与他以命相搏,两败俱伤。若是他死在这里,仙界必然要来诛魔,魔宫上下愿意随你一起迎战的又有多少?这是必死局!”
沈湘愿意跟苍黎讲道理,就是因为她发现苍黎这个人是能听得进道理的。
但她这番道理,着实让卢松林惊讶。
卢松林从袖中拿出一块方盒,放入了沈湘手中。
“这是千炉才炼出的一颗护心丹,给夫人压个惊,也表本门的诚意。”卢松林道,“仙魔两界人多口杂,我不知魔尊想走什么样的路数,将来如何不好说。我们古月派从来都是站在中间,左右不沾,和气为上。”
“我懂得。”沈湘收起丹药,谢过卢松林。
卢松林又凝出些修为来,示意沈湘伸手。
“冒犯了。”他又将修为给了些,说道,“就当是刚刚我止不住医治之心,贸然要给魔尊切脉赔个不是吧。”
苍黎面无表情,看起来似乎没有领情,但他收了祸水,表明了态度。
卢松林道:“我大约明白魔尊为何动剑,僵持之中,我以为魔尊会拿我这小徒弟开涮,是我心小了,看来还是修行不够……”
卢松林饶有兴趣的看着苍黎:“一界之主,代表一届的气运。路随霜走的路子,平易近人,恩威并施,与仙界交流有无。只是后来突然转了运,他也因丧子心魔难消又失了魄力,魔界走入了僵局……实话说,千山派的喜宴上,我当时并没有看好魔尊能超出路随霜,现在看来,也不是不能。”
他对沈湘说:“魔界往后走什么样的路,就看魔尊和夫人了。夫人是见过大世面的,谈吐眼界心胸和本性,都非常人可比,还望夫人不要被身份所拘,走得长远。”
“卢掌门慢走。”沈湘礼貌送客,心中对卢松林的为人有了判断。
“对了……”卢松林捧着肚子又转回身来,“你瞧我这个毛病。夫人要是身体不好,不妨去凡界找些通阴阳的高人看看,他们不挨仙魔,即便夫人魂魄稀薄,也不会被嘲笑,更不会被两界其他人知晓。”
说完,卢松林带着徒弟踏云飘然离去。
离开了魔界,小徒弟问:“师父为何把千年的灵丹都给了魔尊夫人?”
“师父活了多久了?”
“三百一十九年。”小徒弟伸指头算。
“我们古月派能屹立不倒,从未卷入过争端,是因为什么?”
“您有一双慧眼。”
“没错了。”卢松林拍着肚子哈哈笑道,“看破不说破,看破不说破啊!”
“可师父不是最爱多管闲事吗?”小徒弟道。
“没错,没错。”卢松林道,“所以师父手痒,把那灵丹送人咯!”
苍黎开了结界,笼住了鬼沾和沈湘后,他伸出手,要沈湘交出东西。
沈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