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途就是这个时候,请人递消息进来,想见魔尊和夫人。花不果:“哦?总算是要谈谈六劫的事了?”
鬼沾道:“可尊上和夫人……”
花不果又是一声哦,这下是恍然大悟,烟斗敲在鬼沾脑壳上,发出空荡荡的回声:“我懂了,画卷是千山派主持的,几日过去,画卷忽然飞入魔宫,这之后寂途就来见你们夫人,我们用君丝竹的尾巴毛想,也能想到,这是千山派怀疑你家夫人收了画,过来试探呢……”
鬼沾不懂他怎么从只言片语中得出这个结论的,他张着嘴,呆愣道:“那现在怎么办,把画藏起来?可这画会追着打人……”
正说着,画卷打开,沈湘跳了出来。
“还真在魔宫。”沈湘夸道,“好生聪明的画卷。”
想来画里留了商岚的部分魂魄,不然怎会如此机智?
鬼沾叫:“夫人。”
沈湘只觉眼前一白,定睛一看,好家伙,是鬼沾脸抹的□□红脸蛋,活脱脱一唱戏的。
鬼沾呆呆兴奋道:“这画是尊上和您收回来的吗?”
话刚问出来,沈湘就取出半面旗,使劲抖。
“苍黎,苍黎?不会出不来了吧?”沈湘手伸进去捞啊捞。这头一群士兵托着苍黎往沈湘的手里凑。
沈湘摸了几次没抓到,耐心耗尽,索性让鬼沾拉着旗的两角,将旗面倒过来,使劲拍打。
苍黎的大长腿钻了出来,接着是他的手。
最后,像新嫁娘掀盖头,苍黎黑着脸把魂旗中抬起头,盯着沈湘。
鬼沾:“……”
沈湘:“对不住!”
苍黎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换衣服,之后慢条斯理捋平整袖摆,解开头发重新整理。
寂途进殿,看到了千年难遇的魔尊梳妆,魔尊夫人做正堂的奇景。
寂途:“师尊命我来请二位,到我千山派商谈我师弟六劫一事。”
“是该谈谈了。”沈湘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
苍黎编好最后一缕,抬眸道:“有什么好谈的,本座的侄子突然横死在你们仙界,雪里行就不打算给本座个交待吗?赔罪呢?道歉呢?不亲自上门来赔不是,竟还想要本座屈尊,到你们仙界去,好看你们耍花招吗?无聊透顶!”
沈湘很是惊奇。
嗯?
苍黎怎么会这一招了?还会先发制人了?谁教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万兵士:不敢邀功,是他看您的教学视频学的。
第56章 .是谁急了 ·
寂途回到门派, 看门弟子跟他打招呼,他都心不在焉的。
半晌回神,他敛好神情, 颔首微笑,一如往常地到内门禀报给雪里行。
内门观海堂很是热闹, 几个门派宗主掌门, 以及仙界说得上话的都来了,寂途进去后,静静坐在一旁,面上裹纱的沈水柔轻轻咳了起来, 嘴唇贴在雪里行耳边说了些什么, 雪里行抚着她的背, 对客人们说道:“抱歉,夫人她身子尚未痊愈,今日就先到这里……诸位的诉求, 我会给个答复的。”
他让寂途帮忙送客,自己则扶着沈水柔隐去身形,去了内院。
寂途花了半个时辰,才将这些宾客全部送走。也知道了他们聚在此处的目的。
仙界是觉得,这样一拖再拖不是办法,劝雪里行拿个主意, 明面上摆开棋局, 抓住魔界的把柄,敲打这不懂规矩的新魔尊。
“这魔尊是个傻的,可傻的更难对付, 不知礼数不讲章法,而他的那夫人又是个阴险歹毒的, 这都多杀次了?暗处出招,让咱们仙界频频受挫,却总也抓不到证据,实在憋屈!”
“要我说,当时开画卷,就应该大大方方请魔界的人来,让他们闹个天翻地覆,咱们也好出手,名正言顺,省得他们耍滑头!”
“阴谋诡计咱们玩不过他们,且放手让他们自作孽,我看到时候天收不收!”
等人走干净了,寂途合掌清了两耳,又想起在魔宫时,沈湘说过的那番话。
沈湘诚意十足,详细问了六劫自刎前的事后,又让他进了画卷,见到了玄一门的那些人,听了他们对辉照用水月镜之事的描述。
寂途不明白沈湘的用意。
沈湘却道:“我对你说的这些,你可回去告诉雪里行。”
她拿出了破损的水月镜:“这东西是我收画卷时顺手收来的,你也可以告诉雪里行。并请雪仙尊帮我留意仙界,我是认为,辉照并非水月镜的真正使用者,幕后主使另有其人,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人知道水月镜在我这里,必然会对我动手。”
寂途:“我明白了,但我不一定信你。夫人心计在我之上,而且……我将六劫交给夫人时,他还好好的。六劫是赵氏七皇子,夫人却说他是百年前凉末帝之子,这说不通,所以……”
“能不能想通是你的事,要不要告诉雪里行也是你的事。”沈湘自信道,“话我说了,有的棋,你就是不落子,它也会继续走下去。”
雪里行出关。
寂途回神,双手合十问道:“师母身体如何了?”
“不太好……最近说畏光,怎么哄她都不愿把面纱摘了,还越套越多,还不许其他人看,看样子,是被吓出心魔了。见到魔尊夫人了吗?”
寂途注意到,雪里行只提到了魔尊夫人。
“魔尊和魔尊夫人都在,说起六劫的事,魔尊要咱们到魔界去谈,夫人说得更多些,同六劫师弟一样,说六劫是百年前的凉末帝之子,昭公主的侄子,生祭了上千婴魂,托鬼灵还阳所生。”
“哦?”雪里行蹙眉,“这也不是不可能,魔界有的是这种诡术。他们还说了什么?”
“……魔尊夫人也混进画卷中,且收了画。我们在昆仑主峰的那番争执,她都看到了。她怀疑,水月镜的真正主人非辉照宗主,而是另有其人。现下,水月镜在她手中,真正的幕后主使一定想要拿回水月镜,故而她要徒儿转告师尊,帮她留意仙门中人的动向。”
雪里行好久没说话。
“她的意思……是想要我们仙魔联手,将水月镜的主使找出?”雪里行沉吟片刻,冷笑一声,“她这是让我难做仙尊啊!我若不回应,她就会宣扬出来,告诉众人水月镜暂被她保管,已与我联手调查此事,让我坐实与魔界勾结一事……怎么看,我都落后她半个子。好局,我还有不答应的选择吗?”
寂途默然。
雪里行道:“好,既如此,就遂了他们的愿。”
他说:“那些老东西不是嚷嚷着要抓魔界的把柄动手吗?既然魔尊夫人也如此要求,那就这么办吧——仙魔比试会,再开也好,让他们折腾,闹个大的,试看谁才能取胜!”
魔宫中,苍黎不懂沈湘为何把所有的事都讲给寂途。
花不果道:“高手只玩明谋,夫人这是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不错。”沈湘道,“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一起想,就会发现交集,这个交集,就是解开所有疑点的关键。”
苍黎仍是不懂。
沈湘招了招手指,在自己头发上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错眼看见苍黎头发上的金簪,拔了在半空中写字。
字金灿灿的,不一会儿就汇成了一片。
“这是与苍黎有关的落月城和思绝楼。有关人物是当时仙魔比试会的两方主持,路随霜与雪里行。”
“落月城之后,千山派慢慢坐稳仙门首位,与此同时,百年之间,云集玄一元真这些门派,气运崛起……我问你们,缥缈宗,如何?”
认真听她讲的玄一门弟子们这才想起缥缈宗,异口同声道:“也算百年内新兴的大派了,只不过司宗主忽然横死,一夕之间就……”
说来奇怪,一个大宗门,宗主刚死没多久,门内已凋落到他们都记不起的地步了。
沈湘就道:“这是落月城。再看这几次的事件……”
“鬼哭。”她写上鬼哭城,“少阳派气运见衰,缥缈宗彻底陨落。”
“昆仑画卷。”她道,“玄一门也分崩离析。”
“下一步,凋落的不是元真派,就是云集宗。”沈湘将这两个门派写上。
而后在中间写了个千山派。
“仙门势力,可是如此抱团的?”她画出几条线,每条线都汇集在千山派,“它们跟随千山派百年,百年前,可是如此?”
入门早的玄一门大师兄摇头道:“早先,仙门没有这么抱团……要怎么跟夫人您说呢,昆仑覆灭后,仙门其实一直很凋敝,所以师父最初才会走魔修之路,他说昆仑消失后,天道大运在魔界,后来……就突然走了仙途,又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气运都是流动的。”
“你们师父刚走仙途时,是与仙门中的哪位交好?”
“自然是千山派……夫人不知,千山派从前在仙界,算是……很杂的那种。尽管雪凤鸣娶了昆仑末仙,可他修道很杂,门内也收不入流的,妖魔鬼或是出身低贱的凡人,只要来修仙,他都收,后来雪里行接任掌门,更是如此,加之雪盏堕魔,雪里行亲近魔界,所以师父自然是和千山派更亲近些。”
沈湘指着正中央金光闪闪的千山派。
“当所有的事件明暗交汇,指向千山派时,答案就呼之欲出了。”沈湘自信道,“就看雪里行会给我怎样的答复了。”
正事说完,玄一门的弟子听从沈湘建议,未避免有人灭口,暂且安顿在了魔宫。
沈湘来不及问苍黎魂旗内的居住感想,叫花不果来密谈。
他两人密谈,花不果不知用了什么宝器,连苍黎也听不到内容。好在能看到沈湘人就在眼前,他也不慌张。
他只是,心脏多少有些不舒服,且想再到魂旗里去,至少能听到沈湘跟花不果在说什么。
花不果依然笑眯眯:“夫人想问什么?”
“你父亲说,你之前修大道,天赋极高。”
“不值一提。”花不果谦虚垂眼,抽了口烟。
“是窥的天术之道?”
“瞒不过夫人。”花不果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是因为我太聪明了,夫人才会如此猜测?”
“你不仅聪明,你做事……有立场。”
“每个人做事都有立场。”
“但那绝对不会是商人。”沈湘如此说道。
花不果收起了烟斗,挑眉道:“有个小孩儿,自小天赋极高,世间三千道,大道小道人间道,他都生而就通,如同公主殿下,有些根骨里带来的东西,轮回万年都抹不掉。书看多了,道走多了,自然就想要窥天……”
“你看到了什么?”
“窥天这种,其实是个人都能窥视到。只不过有多有少,有深有浅。那小孩儿天赋不输当时仙魔中的任何一个,轻而易举的,就窥探到……”
花不果手指指天,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慢声道:“这天,要完了。”
“天道将陨,三界崩乱,气运流转不均,换言之,好的被摧残,坏的更猖獗。仙在做白日梦,魔在苟生活,至于凡人,更是糊涂中苦,苦得更糊涂。”
“所以,我还修什么大道,趁早赚些钱,及时行乐,快活等它完的那日吧。”
“你若真只为了赚钱,就不会那么早就入局,买卖三界消息。”沈湘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放水,有些消息你主动递给我,你是知道些什么?”
“唔……”花不果又吧嗒抽起了烟,却无烟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