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再说说其他的问题,比如商标之类,到时候如果咱们要开店铺的话,就叫沈记,简单又明了,还有这种装辣酱的陶罐瓷瓶,卖这么贵的话,包装总得对得起它的价格,我跟淮哥商量着画了几个图样子,到时候直接去烧瓷的地方定制,将这商标印在瓷瓶上面……”
说是商量,其实就是单方面的宣布。
从开始种植辣椒开始到现在第一批辣椒的销售,沈惊春也算是看出来了,这族长家根本就没几个明白人,沈延东这一房还好,他本人能办事就很稳妥,再加上沈志辉脑子虽然没有沈志清转得快,却比较服从长辈的安排,不会跳出来显自己,而沈志清更是有经商的头脑。
先前那段价格的言论,看上去是直接砍掉了一半的价格,实际上他说的确实是有理有据,而且坦坦荡荡,并不像其他的人一样,既担心价格说低了得罪她,又担心按照五十文一斤来收购,她家像占了大便宜一样。
沈延南沈延西两兄弟就不用说了,小事上还能稳得住,一定涉及到大额金钱,就不行了。
她与族长家的合作,也就止于这辣椒作坊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自己没本事就要去学,而不是一味的靠别人拉扯。
沈惊春说话的语速很快,可口齿很清楚,后面基本上都是她在说,其他人在听,很快就将事情全部安排妥当了。
由沈延东带着沈志清拿着画好的图纸去联系烧瓷的,烧制第一批烧椒酱要用到的瓷瓶,沈延南则联系杨工匠尽快将作坊建起来,而沈延西则带着余下的人专心伺候第二茬的辣椒苗。
等族长家的人一走,方氏就板着一张脸不高兴的道:“这延南和延西也太不像话了,我看他们那个脸色,巴不得咱们家这个辣椒不要钱,直接给作坊才好呢,还有志清,枉你平时对他那么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有你哥的就有他一份,结果他倒好,直接就把价格往下压了一半。”
方氏性情温和,若非是真的生了?,断然不会用这种语?说话。
沈惊春有些哭笑不得:“这两位堂叔做事确实不太行,但是四哥他是没问题的,他这样直接的说出来,倒比现在不说后面又觉得自己吃亏的人好的多。”
沈惊春耐心的给方氏解释了半天。
可等晚间回房睡觉,又忍不住对着陈淮吐槽。
她现在有什么事,都喜欢在睡觉前找陈淮说,心情不好的时候,陈淮就是个树洞,她有再多的抱怨,陈淮都默默的听着,适时的给出安慰,有事情需要商量和决断的时候,他也能提出自己的意见,往往这些意见都能让沈惊春眼前一亮。
“我现在倒是有点后悔建这个辣椒作坊了。”
现在已经五月中,?温早就回暖,甚至有点热了,可两人还是习惯盖一床被子挨着睡,沈惊春一边捏着陈淮修长的手指把玩一边不停的吐槽:“原先我就知道两位堂叔都各有各的小心思,但有族长在上面压着,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我看倒是未必。”陈淮闭着眼任由沈惊春玩弄着自己的手指,低声道:“这三房如今已经能看出差距了,堂伯堂叔不用多说,志字辈的,如今也就沈志辉沈志清两个看着不错,偏这两人都是大房的,其余的几个兄弟都有各种各样的毛病。”
“这大堂兄性格沉稳,如今族长健在还显不出他来,一旦族长不在了,他便是第二个大堂伯,不说光耀门楣,起码守成有余,但是偏偏这大房还有个沈志清,他性格活泼不死板脑筋转得快,兄弟二人一动一静相辅相成,即便没有你拉他们,这一房人未来必定也不会差。”
“而另外两房,两位堂叔的言行已经能看出端倪,这次你带着他们建作坊,该他们得的钱分到三房之后,只怕他们也守不住,族长以前未必没有发现这些问题,只是以前家里不过这些田地,没什么好担心,但现在作坊建起来,钱财动人心,恐怕他的心多少也会偏向弱势的两房,如今你还在祁县他们顾忌你,不敢有动作,只怕一旦我们去京城,后面就会乱起来。”
这些道理沈惊春不是不懂,只是她也不是什么走一步想三步的人,以前哪怕想到过这些问题,也从未深入去想过。
就好比去年种玉米的时候,一开始就是因为迫切的想要赚钱,仗着自己木系异能在手,说种就种了,后面才想到种的时候已经晚了,不等收获那些玉米就会被霜打死,也只能硬着头皮种下去。
如今种辣椒也是。
沈惊春长长的叹了口?:“现在怎么办?别到时候靠着这个作坊发了家,两位堂叔胡来,到时候怪到我头上来呢。”
陈淮忍不住一笑,反手握住沈惊春的手捏了捏:“那就真是不识好歹了,沈氏一族又不是他家的一言堂,没了他们自然还有别人,你怕什么?还能被他们拿捏住了不成?”
第67章
陈淮总是这样, 三言两语就说的沈惊春的心情由阴转晴。
夫妻二人聊了会天,也就熄灯睡觉了。
接下来一直到六月,两家人都忙的热火朝天的, 为了忙作坊和辣椒地里的活, 沈族长甚至直接雇了人到自家良田里干活,其余人本来还想着自家人受累一点,把两边活都干了, 也能省点雇人的钱。
沈族长却不赞同, 只说作坊这边才是重中之重, 若是因为其他的事情,叫作坊这边有任何差池,那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因小失大。
沈惊春自从那天晚上跟陈淮聊了之后, 也不怎么管这边的事了, 一切事情都全权交给族长家的人去办,自家辣椒地里的事, 也由张大柱带着人忙活, 沈惊春自己则跟杨婶在家研究改良烧椒酱的配方。
她这个配方是末世之后, 跟着异能者小队到处收集资源的时候, 在一家川菜馆的后厨摸来的, 当时一同找到的,还有几张其他的辣椒酱配方, 那时候已经是末世两年了, 经历了最开始一年的动荡之后, 大家更在乎能找到多少吃的喝的, 像这种配方之类的还有金银珠宝什么的, 反倒是没人在乎了,一箱子方便面甚至就可以换到一大袋金银珠宝。
沈惊春那时候已经觉醒了双系异能, 反正空间也挺大的,所以别人不要的东西,她也会偷偷摸摸的收集一些,倒是没想到现在居然在穿越之后派上了用场。
等到六月初,她跟陈淮收拾好了行礼,准备出发去庆阳府时,杨婶已经按照这个时代已有的材料,将那烧椒酱的配方改的差不多了。
临出门前,其他人倒是没什么,知道陈淮考完了,小夫妻俩也就回来了,只沈蔓抱着沈惊春的腿哭的直喘气。
王氏跟沈惊秋和离离开沈家的时候,她们兄妹两个还小,沈蔓对王氏基本没印象,她们兄妹两个算是方氏一手带大的。
可方氏一个人要照顾她们父女三人,本来就有点够呛,再加上沈明榆是个男娃,方氏对他的关注不自觉的就会比沈蔓多,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村里多是重男轻女的。
直到沈惊春这个小姑回来,不仅会给她买好看的衣服,梳好看的辫子,还时不时的就给沈明榆灌输哥哥就要护着妹妹,有什么好吃的要想着妹妹,谁要欺负妹妹当哥的第一个就要冲上去干趴别人的思想。
时间一长,沈惊春在沈蔓的心里那是比亲娘还要亲的人。
“算了,要不就带着她吧。”
眼泪真是个大杀器,沈惊春在沈蔓的泪水攻击下,很快就败下阵来。
方氏强硬的将沈蔓抱起:“你们去庆阳府又不是玩的,带个孩子多少也不方便,不用理她,等你们走了哭会就好了。”
沈惊春看着沈蔓哭的红红的眼睛,到底还是抱着她到一边哄了会,又许诺很快就会回来,才勉强将小女孩哄好,临出门时看着沈族长等人,又免不了多交代了几句:“之前交代的事情,还望各位叔伯长辈们记在心里,做酱的辣椒可以用品相不好的,但万不能用烂掉的,其余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沈延东道:“放心吧惊春,我们知道的。”
沈惊春视线在沈延东三兄弟的脸上扫过,尤其是在沈延南沈延西两人脸上略微停顿了两秒,见他们脸上隐隐露出的兴奋,还真是不怎么放心。
可再不放心也要走,这次她跟着一起去庆阳府,照顾陈淮院试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个原因就是想去推销推销自家的烧椒酱。
祁县相对来说,总归也只是个小地方罢了,几十亩的辣椒,在目前只供应祁县酒楼饭馆的情况下,很难卖完,最好的办法还是打开销路。
跟一院子的人挥手道别,夫妻俩就上了租来的马车,这次去庆阳府,他们也就带了一个大满赶车,其他人一个没带。
祁县因闻道书院的存在也算是科举重县,这次单闻道书院要去参加院试的就有几十人,陈淮也与其他一些同窗约好了一同出发去府城。
她们到祁县东门时,其余约好一同赶路的学子们也到的七七八八了,其他人倒还罢了,沈惊春看着人群中的赵三郎就忍不住想要翻白眼,偏他还满脸笑容的上来喊了声嫂子。
沈惊春强忍着想要一拳打花他的脸的冲动,尴尬而不失礼貌的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笑来喊了声赵公子,又跟其他几名学子打了招呼,就回马车上了。
东门外人来人往,闻道书院的学生们包了个茶摊在等人,说话声并不大,离的稍远些就听不太清了,但沈惊春耳目过人,书生们的谈话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什么羡慕季渊兄啦,就连赶考嫂子都不放心要亲自跟着照顾啦,他们这些学子都已约好了一起租房,只有季渊兄不跟他们一起啦。
反正总结下来就一个字。
酸。
陈淮的声音在这群书生里很有辨识度,只偶尔响起,大多数时间他都沉默以对。
好在没多久人就来齐了,陈淮也回到了马车上,一行人进了东门直接往西门去跟谈好的商队汇合,同他们一起走。
进了城周围熙熙攘攘的比城门外还要热闹,沈惊春也不担心说的话会被其他车上的人听到,见陈淮神色淡淡,不由笑道:“我还当你跟这些同窗都是好兄弟。”
“哪有。”陈淮叹了口气:“先前也不过是与赵景林他们几人约好一同赶考的,余下的都是自己听到消息硬要凑上来的,都是一个书院的同窗,这点小事总不好拒绝。”
“这么说来,你倒是要谢谢我了,若不是我跟着一起来,你只怕就要跟他们住在一起了。”
陈淮瞧着沈惊春满脸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朝她一拱手,端端正正行了一礼道:“那是自然,夫人大恩,为夫这次院试只怕非得考个案首回来才能报答一二了。”
沈惊春被他哄的心里美滋滋的,可一听到他说要考案首的事情,不由敛了笑容正色道:“尽力就好,心态一定要放平,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只要努力了奋斗了,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留有遗憾,院试只是你人生中的一个检验,绝不是一锤定音的评断,孩……咳……淮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坦然的面对人生的每一次考试。”
想着父母在她高考前的考前动员,沈惊春说着说着差点就嘴瓢说成孩子了,还好立刻反应过来。
陈淮却听的心中十分熨帖,所有人都觉得他少年英才,这次院试手到擒来,却根本没想过他心中是否紧张,只有惊春对他说尽力而为不留遗憾。
他心中一片火热,忍不住将沈惊春搂进怀中,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心虽然渐渐平静下来了,可却也下定决心,不止院试,后面的乡试会试乃至殿试,都要尽自己所能考出一个好成绩来,要给自己的妻子撑出一片天。
……
马车出了西门,就跟商队汇合到了一处。
因都是参加院试的学子,这群商队对他们的态度倒是很好,细心的说着这一路的行程安排。
往常他们商队走商,都是走到哪算哪,并不会为了居住环境特意停下来,但现在既然带着学子们,商队就将住宿也考虑了进去,说不得这群书生里就有人能混出名堂来,也算结个善缘。
沈惊春一路上除了上厕所吃饭,其余的时间全都待在马车上不下去,有什么需求也全都交给陈淮去跟商队说。
本来正常情况下,最多五六天就能走到的路程,因为带着这些金贵的书生们,硬生生拖到了八天,沈惊春整个人都快被马车颠散架了,那滋味着实不太好受。
到了庆阳府城门外与商队分离的时候,她已经一脸菜色,同行大部分书生大多如此,唯有陈淮与少数几人看着还很有精神,站在一堆面如菜色的书生中间犹如鹤立鸡群十分醒目。
沈惊春有气无力的靠在车壁上,掀着车帘子一边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看着陈淮在不远处与那些书生攀谈。
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倒有几个书生隐隐露出一丝嫉妒的神色来,陈淮只做不知,朝他们一揖就转身走了回来,上了马车就吩咐大满赶车进城。
沈惊春无精打采,也懒得问,陈淮一上来她就由靠着车壁改成了靠着他,还特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等着进城。
院试对于庆阳府来说,也是难得的大事,城门口的守卫都比平日里严了不少,十来名配着刀的门吏仔细检查着每一位往来的行人客商。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车一停大满就紧张的满头是汗的将手里的路引递了出去,那查验的门吏一瞧是来参加院试的读书人,倒也没有过多盘问,只掀开车帘子看了一眼就放了行。
马车缓缓驶进了城中。
祁县已经算是整个庆阳府下辖的县里数一数二的大县了,可与这庆阳府一比,就如同小镇子和县城的区别。
来往行人穿着打扮也华丽不少,走在城中的人,基本看不到身上有打着补丁的。
走过最前面一段拥挤的地段之后,宽阔的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客似云来。
大满只恨自己只长了一双眼睛,又要驾车又要看周围的热闹,不过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只不过是个下人,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赶车。
沈惊春就听得陈淮一路上时不时的给大满指路,很快马车就驶出了热闹繁华的主干道,往居民区去了,直到马车进了一条安静的巷子,停在一座小宅院前,沈惊春才反应过来:“这是?”
陈淮下了车,又将沈惊春抱了下来,随口道:“之前我与你说的在庆阳府住过的院子。”
一路颠簸过来,她的脑子都转的慢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之前陈淮交代自己身世的时候,提过陈莹在庆阳府买过一座小院子,带着他住了几年。
这院子大门紧闭,上面挂着一把大锁,几年没有动过,锁眼已经生了锈,陈淮摸了钥匙出来,好一会才将门打开。
这番动静有点大,不等他推门进去,旁边的院子里就有人走了出来,看着他们三人道:“是阿淮啊!你回来啦?”
这是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老妇人。
陈淮朝她微微一笑,应了声是,又问她:“几年不见,陶阿婆看着倒比以前还要硬朗几分。”
“硬朗硬朗,你瞧着倒是真的长大长开了,比几年前更俊了。”陶阿婆说着视线就落在了后面沈惊春身上:“这是你媳妇啊?可真俊啊,看着就是个好孩子。”
沈惊春再难受听人问到自己,也不得不打起精神,说了句陶阿婆好。
陈淮一听她夸奖自家媳妇,就笑的越发真心了,介绍道:“是,我媳妇姓沈叫惊春,阿婆,我们一路过来风尘仆仆,家里几年不住人也要收拾,回头等忙好了再去您家拜访。”
“行,你们先收拾吧,晚上也不要忙活了,就到家里来吃。”
陈淮忙道不用,又说还有一起来的同窗晚上约好了的,才让陶阿婆歇了叫他们去吃饭的心思。
双方道别各自回家。
沈惊春跟着陈淮后面进了院子,放眼望去,这院子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头,只有三间正房并一间厨房一间杂物间。
靠墙的地方看的出来原来是一片菜圃,但多年没人打理已经荒草丛生,墙角处种了一棵桂花树,院中则种了一棵很是高大的桃树,此时正值盛夏,繁茂的枝叶间,隐约还能看见一颗颗拳头大小的桃子,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树叶,却不见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