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笑了笑,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落下。此时欧阳兰忽然笑道:“你可知道我这朋友是什么人?”碧落略想了想,答道:“既是你的朋友,想必是个高人……”
“错!”欧阳兰斩钉截铁道:“他不是人。”
二人拐过两条街,便来到一条昏暗的小巷,大街上的热闹浮华早被抛之脑后,眼前却是一片诡异荒凉。欧阳兰忽然说道:“自古以来,越是繁华的地方就越离不开两样东西,一是妓馆,还有就是赌档。这里便是青州最有名的赌档一条街——黑脸巷。”
“既然是最有名的赌街,为何却如此冷清?”碧落忍不住问道。
欧阳兰不屑般一笑,说道:“这种地方三教九流龙蛇混杂,到处是些游手好闲的烂赌鬼,正经人家谁愿意到这种地方出没?所谓十赌九骗,赌客们拿着钱来无非是碰碰运气,若是侥幸赢了,便又将钱再拿去下注,结果正中了赌档老板的诡计,最后大多输得身无分文,一天之内便倾家荡产赌债累累的数不胜数。此处名为黑脸巷,‘黑脸’二字便是由此而来,钱输光了谁能不黑脸呢?”欧阳兰似乎还要说什么,却又紧紧闭住了嘴。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满是铜臭的赌巷不是已经将世人的贪婪愚昧完完整整的暴露了出来……
“难道你那位‘不是人’的朋友是个赌徒?”碧落又忍不住问道。
“赌徒只会拿钱去赌,他却不会。但是除了钱之外,这世上所有的东西、所有的事情他都愿意拿来赌,这种人只有两种称呼,一种是天才,一种是疯子,天才和疯子从来都只在一念之间。”
二人又走不久,只看见前方亮出一间破旧的铺子,隔着老远便能听见里面嘈杂的嚷嚷声,等二人走近了,才看见铺门前斜斜的戳着一块破烂的木牌,上面用墨汁草草的写着四个字——包赢赌坊。
二人刚走进赌坊,便看见最里面一张赌台前,一个穷酸打扮的年轻人摇着筛盅喊道:“下注咯!下注咯!包赢赌坊包赢钱!”
他目光忽然扫见站在门口的欧阳兰二人,立时摔下筛盅朝身旁的两名伙计喊道:“小二小三,你们替我坐庄,贵客登门我自然要去亲自迎接。”他说着伸手在台上轻轻一拍,顿时腾空而起,一个侧翻便掠过人群落在了欧阳兰身前。他刚一落地,立时满嘴奸笑道:“看二位郎才女貌气宇不凡,真使得小店蓬荜生辉呀!天涯何处不是赌,二位不妨试试手气?”
碧落朝他一笑,刚要答话,却闻欧阳兰已冷冷开口道:“花小云,你这句‘天涯何处不是赌’早晚害死你……”年轻人听得这话顿时放声大笑,谁知这句话却惊得碧落半天说不出话来。
碧落瞪圆双眼,又将眼前这衣衫不整的年轻人仔细打量了一番,终于忍不住问道:“公子……你说他……他就是那个天机神算花小云?”
“不错。”欧阳兰道:“他就是那个不是人的东西……”
花小云挠挠头,痞声痞气地道:“你这死秀才,我哪里不像个人?好歹我也是无人不知的天下第一智将,你就不能给我留些脸面?”欧阳兰冷哼一声,答道:“你若是人,怎会跑到这不是人待的地方来做这种不是人做的买卖?”碧落也随声附和道:“我也从没听说过,天机神算花小云竟然是个赌坊老板?”
花小云狠瞪欧阳兰一眼,转而又朝碧落嘻嘻笑道:“姑娘误会了,这青州地境繁华,本来就容易招引些飞贼大盗,而这黑脸巷又是最容易聚集三教九流的地方,不但是探听江湖消息的不二之选,偶尔遇到些官衙通缉的悬赏犯,更能捞上一笔外快,岂不乐哉?”
碧落听得一愣,欧阳兰已开口断道:“闲话少叙,换个地方说话。”花小云点了点头,立时带着二人绕过赌坊来到一间瓦房中,待他紧紧闭上了房门,又请二人落了座,方才叹道:“死秀才,你找我决不会又好事。”
欧阳兰扫了一眼身旁若有所思的碧落,笑道:“我来青州杀一个人。”花小云抬手捋了捋垂至胸前的鬓角,笑道:“能被你盯上眼的人,绝不会是简单人物,放眼青州配得上吃你一刀的,恐怕也只有当今武林盟主了……”说到这里,他忽然瞪大双眼盯住欧阳兰,压低声音问道:“你该不会是……”
欧阳兰淡淡一笑,又叫碧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果然不出所料,花小云听完之后早已吓得脸色苍白,立时双掌一合道:“阿弥陀佛,我不下地狱,谁爱下谁下……”
欧阳兰眉间一震,立时怒道:“你不帮我,我现在就送你下地狱。”
花小云听罢顿时放声大笑起来,又忽然黑着脸凑到欧阳兰面前,点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是傻子吗?不是!你不如把我绑在你身上,去挡铁不凡的铁拳头!”
欧阳兰也不理他,伸了伸懒腰,笑了笑道:“这几天日夜奔波劳累得很,我们先到街面上那家鼎香客栈投宿,明天一早你到客栈里见我,其他的事到时再议……”他说着径自站起身来,碧落也赶紧跟了起来,花小云却一把抓住欧阳兰的胳膊,仿佛生怕自己一撒手欧阳兰就会跑得没影。
“你说的轻松,铁不凡可是当今盟主……”花小云正说着,却见欧阳兰神秘一笑,轻轻在他手背上拍了拍,说道:“见机行事。”
欧阳兰走出门时,天色早已黑得像个烧焦的锅底。花小云忽然问道:“秀才,你可知道猎人和杀手有何不同?”欧阳兰摇了摇头,花小云即时又道:“猎人杀猎物,杀手杀人物。只因人物要比猎物难杀得多,所以才有人雇佣杀手为他们杀人。但你要知道,猎物永远只会逃窜,但人物却随时能反过来要你的命……”欧阳兰莞尔一笑:“你不是常说,天涯何处不是赌……”说完便带着碧落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凉风瑟瑟的巷子中……
拐出小巷不久,二人便看见前方不远处现出一对红灯笼,幽幽的红光射在灯笼下的匾额上,将匾上“鼎香客栈”四个漆金大字映得灿灿有光。还没走到门前,便闻欧阳兰提声呼道:“掌柜的,生意还做不做?”随即只闻“吱哟”一声,店门已豁然打开,店掌柜的已迎了出来。
碧落看着新鲜,顿时附在欧阳兰耳畔悄悄问道:“这客栈老板怎么如此热情?真是稀奇……”欧阳兰笑了笑,答道:“去年我曾和花小云在这儿喝过一次酒,当时不巧遇到了仇家,结果动起手来差点拆了整间客栈……”碧落更是不解:“如此说来,他更不该欢迎你才对?”欧阳兰懒懒的扫了碧落一眼,笑道:“可事后我扔下的银票足足够他新开三家客栈……”
欧阳兰又和掌柜的敷衍了几句,便命他准备两间上房,随即又掏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店掌柜,他这才美滋滋的跑上楼去准备房间……
这夜静得出奇,竟不由让久久无法入睡的欧阳兰联想到了两个字——死亡。
想到这里,他的心顿时一阵狂跳。如同第一次杀人时的感觉;如同第一次被人逼上绝路,生死悬于一线时的感觉……
他翻起身来点燃桌上的灯盏,回身从枕下抽出一道银光,正是他长期藏于袖中的短刀。刀一抽出,立时现出万道的银芒,就如无数匹银狼,狂妄地在整个房间中肆虐着……
欧阳兰抚了抚刀身,忽然开口道:“贪狼,你怕了么?”
此时忽闻外面传来一串叩门声,欧阳兰急忙将刀收入袖中,问道:“外面是谁?”却闻来人淡淡的笑声传入房中,随即听得门外人启齿道:“碧落见公子房中亮着烛火,心知公子定是还未就寝,于是便到厨房做了几样小菜,想找公子喝上几杯……”欧阳兰一听是碧落的声音,紧紧皱起的眉头总算稍微舒展开来,急忙前去开门,房门“吱”一声轻启,只见碧落正端着几色菜肴含羞带笑的站在门外……
清晨,碧落洗漱完毕来到欧阳公子房中时,本还担心欧阳公子尚未起身,谁知一推门却见欧阳兰和花小云二人正举杯畅饮着……
花小云一见碧落进来,当即咧嘴笑道:“姑娘,今天你可比昨天还要漂亮的多!”碧落两腮顿时一片绯红,随即笑道:“花公子说笑了。看您心情这么好,是不是想到什么混入铁府的好办法了?”花小云挠挠头笑道:“那到没有,只是和他许久不曾见面,所以来叙叙旧,顺便喝上几杯……”花小云扫了欧阳兰一眼,忽然坏笑道:“谁知这小子直到我踹门时才刚醒过来,他可是头一次睡得像头猪一样……”
欧阳兰冷冷白他一眼,说道:“你虽一大清早就跑了过来,却还是来晚了一步,若你早来几个时辰,便能一起品尝碧落姑娘亲自下厨的佳肴了……”
花小云一听这话来了精神,一扬手灌下一杯酒,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姑娘厨艺了得,我姓花的又怎能错过?不知姑娘是否……”不等花小云说完,碧落便含笑点了点头,答道:“二位若不嫌弃,碧落这就去厨房加几个菜。”碧落说完径自走出门去,没过多久,便端着两道热气腾腾的菜肴走了进来。二人看了看桌上这两味菜肴,不免有些傻了眼,只因这两道菜未免太过华丽,若说是菜,倒不如说是两道秀色可餐的风景更好……
碧落皎洁一笑,指着其中一盘菜,说道:“这道‘喜鹊登梅’寓意吉祥,原料仅仅是鸭脯和冬菇,虽然作料单一了点,却应该还算有些滋味。”说着又指向另外一道菜:“‘花菇鸭掌’,既然鸭脯已然入菜,我便在鸭掌上也斟酌了一番,至于配料……却依旧还是冬菇……”
“妙哉啊……”花小云瞪大双眼,仔仔细细将两道菜打量了一番,忽然叹道:“碧落姑娘不但手艺高绝,想不到心思竟也如此细腻!若我们两个粗人下厨,恐怕同样的作料只能做成冬菇炒鸭胸和冬菇炖鸭掌……”碧落腼腆一笑:“公子夸奖了。厨房里没有什么好作料,却不知味道如何,两位公子不妨尝尝看……”
欧阳兰闻言神秘一笑,探到花小云面前嘀咕道:“姓花的,你说怪不怪?”花小云亦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确实奇怪的很。”碧落听得糊涂,慌忙问道:“可是碧落菜做得不好?”二人这才觉出失礼,只见花小云用筷子夹起一块鸭掌,说道:“姑娘误会了,我们只是在讨论这鸭子是从何而来……”碧落立时笑道:“这鸭子本是客栈老板养在后院的,我见厨房里没有什么好作料,便用些碎银子跟老板买了一只……”欧阳兰淡淡一笑,打断碧落道:“碧落姑娘会错意了,我们的意思是,既然这鸭子原本养在客栈后院,又是碧落姑娘亲自下厨,那又是何人在菜中下的毒呢?”
碧落心下猛然一震,立时愣道:“这怎么可能?”她说着夹起一块冬菇便向嘴里放,可菜还没碰触嘴边,却被欧阳兰一掌弹飞出去。欧阳兰轻轻握住碧落手臂,免得她太过震惊,又问道:“姑娘可看见有其他人出入厨房?”碧落稳了稳气息,斩钉截铁道:“自我进去之后,绝没有其他人进过厨房?”
此时却见花小云目不转睛的盯着夹在筷子上的冬菇,忽然笑道:“秀才你看,这冬菇已略显出一层嫩黄,看来被下毒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欧阳兰疑道:“你是说下毒之人是将毒下在冬菇中?”花小云摇了摇头,缓缓答道:“这倒说不准,不过我已知道是谁下的毒了……”
他说着将冬菇扔回盘中,皎洁笑道:“此毒名为定心兰,毒性剧烈且无色无味,可是混入油中之后却会呈现出淡黄色,不过,这种变化却是一般人所不能察觉的……”欧阳兰似乎已听出了些门路,问道:“江湖上擅用此种毒药的人不多,难道你认为下毒的人是……”花小云含笑不语。
欧阳兰沉思片刻,忽然转向碧落道:“碧落姑娘,想必杀手就藏在店中,你速去查明近几天可有新来的伙计?”碧落立即点点头,慌慌张张跑下楼去。
欧阳兰回过神来,却见花小云惊异的看着他,忽然咧嘴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无情杀手竟也懂得为别人着想了……你有意支开碧落姑娘,还不是怕仇家杀进来时伤了她……”
欧阳兰冷冷瞪他一眼:“若有人能堵上你这张臭嘴,我宁愿将全部身家送给他。”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说来也奇怪,上次你我在这里喝酒时,中州千斩堂的人马前来寻仇,害得我赔了掌柜的大把银子。今天刚喝了几杯,却又有人来打扰,我看这家店以后是来不得了……”
花小云笑道:“上次千斩堂的人不过是些小喽啰,这次来的却是一等一的高手,若是来的一次比一次厉害,下次你跪下求我我都不来陪你喝酒……”二人正说笑时,却有一缕清烟顺过门缝无声无息地飘了进来,那烟越来越浓,竟渐渐地化作一片雾气,弥漫了整间客房……
“唐门五毒烟,快闭气。”欧阳兰眉间微颤,却依旧按兵不动坐在原处,而花小云更是不以为然,仿佛根本不曾注意到房内已是一片烟雾弥漫。
三条人影霎时破窗而入,一落地便各自亮出兵刃齐齐招呼向靠窗而坐的花小云。却见花小云一个纵身闪过利刃,转眼已闪到欧阳兰身后。他抬眼扫了扫那三人,只见三人手中分持着双钩、短矛、铁爪三种兵刃,当下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蜀中唐门的迟、宝、笑三位兄弟,三位何时落魄成了铁不凡的走狗?”花小云说着回身凌空一掌拍向后窗,三扇纸窗立时“啪”地一声被掌风震开,刮进来的寒风转眼便吹散了房内的毒雾……
正文 局中局,残局重重。
更新时间:2011-8-24 6:18:07 本章字数:5671
忽闻柜台处传来一声惨叫,欧阳兰等人立时寻声望去,只见角落内阴影之中一道人影缓缓步出。万金忽然倒抽一口凉气,猛然指住那缓缓前移的人影颤声说道:“曾…曾慕容……”欧阳兰这才看出,此人正是三湘秀才曾慕容……
只见曾慕容面容痛苦的扭曲着,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每向前挪一步,便带出一道漆黑的血痕,忽然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便“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万金有意上前相扶,才迈出一步却忽然止步问道:“曾兄……你怎会……”却见曾慕容艰难的撑起身子,双唇不住的颤抖,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知为何发不出一点声音。欧阳兰向前一步扶住曾慕容,柔声问道:“曾兄,你不是凶手?”曾慕容缓缓点了点头,不由感激的朝欧阳兰望了一眼。欧阳兰又问道:“你是想告诉我们真凶是谁?”曾慕容嘴角一阵抽搐,猛然抬眼狠狠瞪住万金。
万金周身一颤,立即上前扶住曾慕容问道:“难道凶手就在我们中间?”曾慕容突然狂喘几声,方抬起的手又无力的垂了下来,欧阳兰眉间立时一皱,厉声对店老板喊道:“快,拿酒来。”店老板不敢怠慢,急忙颤抖着拿起桌上的酒壶,便递向欧阳兰手中。欧阳兰一把夺过酒壶,便朝曾慕容口中喂了几口,曾慕容这才逐渐稳定了下来。
欧阳兰见曾慕容稍微好转,又开口问道:“曾兄,真凶到底是谁?”曾慕容灰白色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是……”说着右手缓缓抬起……眼看着那只血淋淋的手渐渐抬高,众人的心不由高高悬起,却在此时忽闻曾慕容急喘一声,一大口黑血顿时顺着唇角鼻腔淌出……
“怎么会……”万金一惊,立时望向欧阳兰,只见欧阳兰伸手扣住曾慕容脉门,眉间微微一颤,叹息一声道:“看来他不只受了重伤,而且中了奇毒……”万金急忙问道:“可还有救?”欧阳兰轻轻摇了摇头:“这毒甚是奇怪,从曾兄方才的脉相判断,该是急毒,他受伤已有些时间,为何却现在才发作?”欧阳兰不解,无意中却见曾慕容一双瞪大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上空,欧阳兰抬头看去,上面便是黑洞洞的楼顶,除了几根房梁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别的东西,更不可能藏的下一个人……
“他在看什么?”欧阳兰不由一阵疑惑,却听一旁店老板雀雀说道:“公……公子,他……他死了没?”万金轻轻闭了闭眼道:“死了。”店老板叹了口气,又问道:“那我们可该怎么办才好?”欧阳兰将曾慕容尸体平放在地上,叹息道:“如今唯一知道真凶是谁的人也死了,恐怕再要找到什么线索就更难了,只好静观其变,静待奇门怪客自己送上门来……”店老板听罢“噗通”坐在地上,暗自喃喃道:“哎,我这是小本买卖,虽说发不了大财却也能赚些零碎糊口,这下倒好,本本分分的开店都能把命搭上……都已经连搭上了九条人命,却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不等他说完,却听柜台内又有一个声音传来:“老板……老板……”众人大惊,放眼望去却见先前被吓死过去的店小二李四从柜台内爬了出来,口中不听喃喃道:“鬼……鬼……”店老板狠狠一跺脚将李四扯起道:“鬼你个头,你要吓死我们不成?还好你没死,不然我又要多请一个伙计。”却听李四战战兢兢道:“老板,我们逃吧,万一丢了性命……”店老板方要说话,却闻欧阳兰插言道:“奇门怪客既然选在此地动手,就万万不会放你们逃出去,若你们弃店而逃,恐怕下场只能和先前的张三一样……”
一阵沉默,许久才听万金开口叹道:“我们如同一群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再怎么挣扎都逃不出这只铁笼……”说着转头望向舞春道:“师妹,若今日我有什么不测,还请你走一趟万家庄,万某愿将全部家产捐献于青城派,只希望师妹能将青城武学发扬光大!”舞春一愣,急忙劝道:“师兄不必担忧,舞春就算拼尽全力也定要保全师兄,何况我们还有欧阳公子相助……”听到这里欧阳兰不由一声轻笑,打断舞春道:“舞春姑娘不是一直认为在下就是奇门怪客吗?”舞春听罢脸颊上立时现出一抹红霞,一抱拳道:“舞春不分是非,错怪了欧阳公子,还望公子海涵。”欧阳兰莞尔一笑,朗声说道:“姑娘严重了。”说完转向店老板道:“麻烦老板开间上房,既然只能坐以待毙,倒不如让大家坐的舒服一点。”说完却见店老板静立不动,过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开口道:“若我们分开,那不是更让那凶手有机可乘?倒不如……”欧阳兰微微一笑道:“老板不必顾虑,奇门怪客本是冲着万公子而来,和你们店家毫无干系,若离我们远些,奇门怪客便没必要再对你们下手,更确保了你们的安全。”店老板听罢顿时连声称是,急忙端起桌上的油灯,先一步走上楼梯。
众人紧随其后,不一会便跟随老板来到了一间上房之内。欧阳兰抢先一步步入房中,将房中各个角落扫视了一遍,方才安心的让众人进房,又转身对店老板道:“麻烦老板下楼时取壶烧酒上来,酒放在楼梯口,我自会去拿。”又望了一眼李四道:“你二人只管下楼休息便是,切记,不管听到楼上有何动静,万莫要上楼一步。”店老板与李四二人狠狠点了点头,便赶紧退了下去。
欧阳兰见二人已下了楼,这才轻轻闭拢房门道:“看样子凶手并非是他们二人之一,应该是正在店中某处等待下手的机会。”忽听舞春接道:“欧阳公子说得有理,那店老板胆小怕事、唯利是图,绝不会是杀人不眨眼的奇门怪客,李四虽少言寡语,看模样却是一脸稚气,更不像是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多年的高手。”“哎。”万金轻叹一声道:“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便过了今夜,为何这一个时辰却过得如此之慢?”欧阳兰一笑道:“慢些倒有慢些的好处,若是奇门怪客不着急动手的话,在下倒想趁他出手之前先多喝几杯。”此时只听外面传来店老板的声音:“公子,酒已给您放在了楼梯口,小的先下去了。”欧阳兰莞尔一笑道:“才说到酒,酒便已送到了嘴边。二位稍等,我去将酒拿进来。”
万金点头间,只见欧阳兰立时拉开房门,径自走了出去。一会功夫,便见欧阳兰提着一个酒壶没好气的走了进来,刚一进门便抱怨道:“可惜呀可惜,这么好的酒竟被我不小心碰洒了多半壶,如今只剩下这些了。”说完摇了摇酒壶,坐了下来。万金微微一笑,为二人各分了一支杯子道:“洒了半壶倒是小事,只要能将这三支杯子填满便足够了。”欧阳兰提起酒壶在耳边晃了晃,忽地点点头道:“听这声音,看样子不只三杯,最少也能倒出六七杯来。”说完一倾酒壶,酒柱直入杯中而去,满满的倒了三杯。
舞春率先举起酒杯道:“先前错怪了欧阳公子,为表歉意,先干为敬。”却被欧阳兰拦住道:“是在下先错怪了三湘秀才,要干也是在下先干才是。”说罢便要举杯一饮而尽,又被万金一把拉住:“二位都是为万某而来,这杯酒该由万某敬二位。”却听欧阳兰笑了笑道:“若这般多礼,恐怕争到明天一早这杯酒也喝不进肚里,我已在外面用银针验过,这酒中无毒,大家一起干了便是,反正若是要死,也都要死在一起。只可惜那三箱珍宝黄金在下恐怕无福享受了。”万金将酒杯高高举起,朗声说道:“今日若躲不过一死,能有幸结识欧阳公子,便已死而无憾。”说罢三支酒杯“呯”一声撞在一起……
欧阳兰负手走到窗前,“吱哟”一声推开窗户,只见窗外月朗星稀,不由回头笑道:“那店家说的果然不错,方才天空还阴沉沉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却已放了晴。”万金点点头道:“晴的好,晴的妙,奇门怪客说要等明月入杯时才来取我的首级,万某倒要见识见识奇门怪客是如何将这轮明月装进酒杯之中的。”欧阳兰听罢眉间不由一皱,立即倒了一杯酒便又抓着酒杯站回到窗前。
万金不解,问道:“欧阳公子,你这是……”却见欧阳兰默默立在窗前,似乎并未听到万金的话,只是垂头看着手中的酒杯,一言不发。万金心中更是纳闷,又提高声音唤道:“欧阳公子……”欧阳兰猛然回头,似笑非笑般说道:“万公子,舞春姑娘,你二人不妨过来一看。”二人立即走到窗前,看向欧阳兰手上的杯子中。
“什么都没有?”万金心下疑惑,不由望向欧阳兰,欧阳兰微微一笑,此时却听舞春一声惊呼:“月……月亮……里面有个月亮……”万金一惊,急忙从舞春所站的角度看去,只见微微泛着波澜的杯子中,一轮明月正颤动着……
“明月入杯时……明月指的是月亮的倒影?”万金当即一击掌,顿时愁云尽散。只见欧阳兰将杯中酒仰首饮尽道:“明月入杯时已算解开,却不知奇门怪客所指的是要让这明月入哪支杯。”“我倒是还有一个疑问。”万金突然说道:“是谁将曾慕容藏到柜台后面的?之前我们一直坐在楼下喝酒,为何却一点没有察觉?”“被凶手。”欧阳兰淡淡笑道:“我们每次上下楼都只用一盏油灯引路,因为光线太暗,所以忽略了楼梯上的血迹。我已检查过,从楼梯口开始一直有少量的血迹延伸到楼下,显然大部分已被凶手擦拭掉。”
舞春略微皱眉道:“为何是从楼梯口开始?难道曾慕容是在楼梯口被凶手所伤?”欧阳兰摇摇头道:“曾慕容是在房间中和那六人一起中的毒。你们似乎并未察觉,六人遇害时桌子四周一共倒着七支凳子……”二人立时一惊,又听欧阳兰道:“据在下猜测,曾慕容发觉中毒后便想要通知正在楼下与在下喝酒的万公子,谁知刚走到楼梯口却被凶手发觉,凶手趁着曾慕容中毒无法抵抗之际,轻易将他打成重伤……”万金打断欧阳兰道:“这怎么可能,听到惨叫声后我们便直奔上楼,而且客栈中上下楼仅有一个楼梯,若照欧阳公子所说,我们上楼时怎会没有发现身受重伤的曾慕容?凶手又如何避过我们的视线,将曾慕容藏到楼下的?”
“你可注意到曾慕容颈上有一道勒痕?”被欧阳兰一问,万金顿时哑口无言,看到那伤痕累累如鬼一般的曾慕容,他甚至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又怎会细心查看他身上的伤痕?
欧阳兰继续说道:“想必那凶手将曾慕容打伤之后,一时心急误以为曾慕容已死,便先用绳子将他吊在了楼梯下,等我们被叫声所吸引冲上楼后,凶手才又将尸体转移到柜台后面藏匿。他万万料不到曾慕容还有一口气尚在,碰巧被李四取酒那么一闹,竟醒了过来。凶手这杀局布的甚是精妙,目的只为了让我们自相猜疑,他再坐收渔翁之利。”
二人甚觉欧阳兰所说有理,不由频频点头,却见欧阳兰忽然一笑,转身对门口喊道:“外面的仁兄,在下说得可对?”说话间指尖一拨,手中的酒杯立时穿破窗纸飞了出去。只听外面一阵响动,待到万金回过神来,欧阳兰、舞春二人已相继冲了出去。黑暗中忽见几道寒光闪过,欧阳兰急忙推开身旁的舞春,抖手拔刀间只见白光一闪,三把飞刀立时钉进了一旁的墙壁中。
顷刻间一阵死寂,四周黑得足以令人窒息……万金刚刚小心的踏出房间,却立刻听到欧阳兰阴沉沉的声音:“凶手还没走。”万金浑身一颤,不由退后一步,又退回房间中。却见欧阳兰突然回刀入鞘,又朝房内的万金说道:“似乎已经逃了。”万金这才松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微光下却见欧阳兰双目寒光一闪,霎时间又是一道白光从刀鞘中疾扫而出,刀气所及之地突然传来一声闷哼,一个黑衣人顿时“啪”一声从墙角处落了下来。
黑衣人一落地转身便逃,不想还未来的及迈出一步,冷刃已架在他脖子上。欧阳兰淡淡笑道:“朋友偷听了那么久,为何也不进房一叙就急着走呢?”那黑衣人微微眯了眯双眼,一个浑厚嘶哑的声音立时传来:“欧阳公子果真聪明绝顶,方才所推理的杀人手段更是无误,但却忽略了一点,我既然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将杀局布置的如此完美,又怎会如此轻易的落入你的手中?嘿嘿,你杀不了我。”那声音嘶哑苍劲,像一把贯穿人心的利箭,欧阳兰一听不由皱了皱眉,转而轻轻一笑道:“那你现在在谁的手中?”说话间臂上微微用力,刀锋又逼近了黑衣人喉咙半寸。
黑衣人周身一颤,嘶哑的声音再度传来:“你现在可以杀我,却又不会杀我,因为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想知道为何我要杀万金。”欧阳兰一笑:“我的确想知道真相,但是世间又有几个真相是真正的实情?杀了你,真相如何便由我决定。”说着手中长刀一抖,已然挑起了黑衣人蒙住颜面的黑纱,瞬间却见一束白烟从那黑衣人口中涌出,立时罩满整个楼道……欧阳兰心下一惊,急忙挥刀斩去,却见层烟之中闪过一丝血雾,黑衣人立时捂住右臂,仓惶逃去……
欧阳兰一反手,“唰”一声回刀入鞘,刚要走进房中,却见舞春、万金二人双目瞪得有如铜铃一般大小,正直直的盯着他看。
“逃了。”欧阳兰撇撇嘴道。却听万金颤声问道:“他到底是人是鬼?”欧阳兰莞尔一笑道:“看来是早已准备好的烟障,事先便一直藏在口中。”舞春突然说道:“事先藏在口中?这么说那说话的人并不是他?”“也是他。”欧阳兰淡淡答道:“此人精通腹语,想来是不想被我们听出声音,应该是我们所认识的人。”万金脸色一沉道:“认识的人?那会是谁?万某平日很少结怨。”
“公……公子……”正说着,忽闻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人立时迎了出去,只见一条黑影正静静的候在楼梯口……
“混账,不是吩咐过你们不许上楼一步?”欧阳兰率先认出此人正是客栈中的伙计李四,立时一通怒斥,却听李四颤声开口道:“公……公子……出事了……出事了……”欧阳兰心下一颤,急忙问道:“什么出事了?”李四一时语塞,焦急之中径自转身便朝楼下奔去,三人急忙跟在李四后面下了楼,却见店老板正倒下一张桌子下……
欧阳兰赶紧扶起店老板,伸手探了探他脉门,轻叹了口气道:“并无大碍,似乎是受惊过度。”说话间忽然盯住李四问道:“你们看到了什么?”那李四一抹额上汗珠,吞吞吐吐道:“小的本在房中睡觉,却忽然听到外面有些响动,便壮起胆子出来看看究竟,谁想一到大堂便看见老板他躺在地上,小的一时心慌便赶紧上楼通报各位……”说话间只见欧阳兰在那店老板额上一拍,店老板顿时转醒过来。
“你看到了什么?”欧阳兰当即问道,只见店老板双唇发白,缓缓启齿道:“鬼……有鬼……”众人一听此话,不由心内一阵激灵,又听欧阳兰淡淡一笑道:“店家怕是看走了眼,这好好的怎么会有鬼?”“不……是鬼……是鬼……”那店老板依旧喃喃道:“我只看见一袭黑影从楼上飘了下来,转眼之间便没了踪影……”欧阳兰笑了两声道:“那蒙面人轻功了得,也难怪老板你看走了眼,不过还好,方才我已伤了他的右臂,他定不敢再轻易出来作怪。”欧阳兰说着便要将店老板扶起,谁知刚一碰到他手臂,便听他“哎哟”叫了一声,欧阳兰顿时眉间微皱,厉声问道:“你的手怎么了?”那店老板憨憨一笑道:“无碍,无碍,大概是方才不小心扭了一下……”
正文 第一章
更新时间:2011-8-25 6:19:20 本章字数:5268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栏露华浓。
位于京城陆府中的陆大小姐,正是以此诗命名。
陆大小姐年芳18,一双单凤眼钩人魂魄,窈窕的身姿加上雪缎般的肌肤,是以刚到婚配的年纪,便有许多的媒婆上门提亲,陆府的门槛险些被踏烂,这些人上门提亲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陆老爷子,陆老爷子原名陆学林,曾经在翰林院当学士,陆府在京城更算的上是首屈一指的书香门第,上至皇亲贵族,下到街边小贩,都对陆老爷子十分敬重,不仅因为他学识渊博,更因为他待人有道。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学识渊博,待人有道,受人敬重的老学士,悉心教导出来的儿女,乃至孙女,都是那么的教人寒心。
陆华浓在很小的时候就从下人口中听说了关于她父母的事,陆华浓的母亲名叫陆小曼,从小就十分的叛逆,18岁那年路小曼不顾父母的劝阻,义无返顾的嫁给了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曾世天,在世人眼里,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儿女自行做主之理,况且陆小曼嫁的不仅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更是一个市井之徒,为此陆学林气的与女儿断绝了父女关系,陆小曼的母亲李氏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妇人,尽管女儿如此忤逆不孝,李氏还是私下偷偷的提供陆小曼生活必需品,包括粮食,银子,乃至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