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一张看起来就像民国老照片的黑白照，里面的妈妈穿着格子花纹的旗袍，摆着那个时代女子的姿势，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孤单神色，让人印象深刻。
她注意到角落里打着拍摄时间，竟然是七八年前的时候……正是妈妈刚刚离开她的时候。
那时候，楼上。
江玉婷心情很忐忑，“翟律，瑟瑟她，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翟律一边比划寻找合适大小的相框，一边说，“您太敏感了，她只是有些紧张，这是她第一次来您这里。”
江玉婷搓搓手，“是吗？可是，她好像都没怎么笑。我看她和你在一起，就不是这样子。”
翟律看了眼这紧张的母亲，“那当然，你是他妈，我是他老公，不一样。”
江玉婷一听，不知该笑该气，“你小子，跟我这儿显摆什么。”
翟律口气不变的平平，“您太紧张了。”
江玉婷叹了口气，坐在一边，“哎，你说我这个当妈妈的是不是很失职，居然都不知道该和女儿怎么相处了。”
“嗯，非常失职。”
“哎，你？”江玉婷被气得一窒，又摆了摆手，“你说的没错。我演了十几年的戏，最近几年妈妈的角色都演了不只一两个，却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的亲生女儿相处。我是挺失败的。”
翟律终于找到了合适大小的相框，道，“人非圣人，孰能无过。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江玉婷这下给气笑了，“你小子，这说的是劝人的话嘛？”
翟律打开了相框，干净利落地几下就把画框好了。
他看着这位长辈，道，“婷姨，瑟瑟和你，心里都有坎儿要迈过去，有些情感急不来。随其自然就好，毕竟，你们都为了对方迈出这一步了。毕竟，你们是亲生母女。”
这是水与火也割不断的缘份。
江玉婷想了想，笑了，一把拿过了相框，“说得对。你这小子，看着冷冰冰不易亲近的样子，倒是能说几句人话。”
翟律，“……”
不是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为啥到他这儿情况就严重打折了？
两人下楼来时，就看着小姑娘，对着一堆相片，手臂上上下下地动着。
翟律小声道，“她在画画。”
江玉婷惊讶，“这……对我的照片？”
“嗯。别惊到她。”
“哦。”
两人轻手轻脚走到小姑娘身边，看她一手托着随身的小本本，上面已经勾勒出了一个人形，连眉眼轮廓都依稀可见，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这手速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江玉婷一眼就看出，女儿画的是自己最早期的那幅年代片里的旗袍形象，那是她参演的第一部非常正式的影片，而在此之前，她一直在剧组里跑龙套，偶时得老同学帮忙，去话剧社里窜窜场。
虽然赚不了几个钱，生活倒是能保障了。而且话剧社的窜场工作，培养了她扎实的台词功底，和表演能力。
那时候，她因为生瑟瑟的原因，缀了学，没能拿到最后的毕业证，心里其实一直对生孩子一事有些后悔的。现在想起来，还是人太年轻了。等到经历太多的起伏得失，才知道什么对自己最重要。
因为在这部年代剧里的出色表演，她迅速获得了不少导演和制作人的赏识，接着演了几部配角之后，终于得到一位大导演的赏识演了女主角，一举封后。不得不说，相较于很多人来说，她仍是幸运的那一个。
江玉婷轻声和翟律谈着这幅照片的由来，江瑟瑟的笔尖顿了一下，很细微，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只画完了一个轮廓，就停笔了。
“啊，不好意思，我……我一时手痒，就……那啥，时间不早了，我们必须回去看宝宝了。”
江瑟瑟心跳得很快，不敢看母亲的表情。
江玉婷很不舍，还想拘留着一起吃晚餐。
翟律感觉到一只小手紧紧攥着他，不放手，便只得帮忙打了个圆场，一起离开了。
江玉婷坚持将两人送出门，送下楼，送到汽车旁，还把那幅照片塞给了女儿。
“瑟瑟，以后常来玩啊！楼上的花园都没带你们看看，回头，你可以带二宝过来泡室内游泳池，有小池子可以让他们玩，还能调温度的哦！”
“嗯，好啊！”
江瑟瑟随口笑着应了一声，就低头系自己的安全带了。
翟律朝江玉婷点了点头，发动引擎，开出了小区。
后视镜里，能看到江玉婷一直站在原地，挥着手，看着他们。
江瑟瑟看着手里的小相框，轻轻抚过上面的画面，心想：妈妈那时候，真的很漂亮，很吸引人呢！难怪大家都喜欢她，她真的很棒。
汽车开出一截后，翟律才道，“你妈她其实当年也很不容易。”
“律哥，你把我妈的历史都查完了？”江瑟瑟好奇道，“你是不是把我妈当成大案子了？”
翟律，“……”一时间表情有些难以描述了。
半晌，男人都没说出话来。
江瑟瑟其实就是随口一说，调侃一下，没想到让男人这么紧张了。
“翟律，你们把我当成瓷娃娃了吗？我好歹都生了两宝，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好几次，没你们想的那么脆弱啦！”
她发现，除了金一松和母亲，男人也总拿她不当小孩子看，她也有点困扰的好不好。
翟律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什么。
江瑟瑟继续道，“我只是……有点儿不习惯，她离开我那么久了……以前她回家时，我都会从大门口跑到区大门，扑进她怀里。她随手就能给我摸出一颗糖来，抱着我回家。”
那是幼年时期，母女两的相处方式。
现在，她长大了，妈妈也变成了记忆中不一样的模样，高贵优雅，漂亮端庄。
要是这时候，她还扑人怀里，要糖吃，她无法想像这么漂亮优雅的妈妈掏出一个棒棒糖的样子……嗯，好像女神形象幻灭了。不不不，不该是这样子。
可是，心里明明很渴望和母亲亲近的。
这些女儿家的小心思，男人们很难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