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他看向楚辞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埋怨。
可楚辞就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清了清嗓子,又道,“自然,这些顾客不是白去见证的,倘若你们大小姐真是因为如意坊的缘故,才毁了面容,那我便负起这个责任,帮她医治,还她一张更秀美的面容……管家觉得如何?”
薛府管家:“……”
她这个提议实在是太诱惑了,估计就是她家主子都拒绝不了,别说他一个下人了!
只能点了点头,由楚辞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薛府去了。
当然,楚辞走的时候也没忘记交代李掌柜,让她好好照顾卫玢,等她办完事情,就来接人。
李掌柜是无原则的相信自家主子,自然好声好气的答应了。
另一边,因为来逛如意坊的顾客非富即贵,所以都有自己马车。
这就导致他们去薛府,路上并没有花太长的时间。
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了。
管家将众人安顿在了外院,便去跟自家主子禀报。
而此刻,薛尚书正在自家独女的风铃居。
骤然听人禀报薛管家回来,他看了眼再一次晕过去的女儿,就怒气冲冲地朝外走去!
在花厅落座,看向薛管家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问,“怎么样,如意坊砸了没?”
薛管家听自家主子质问,没敢立刻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拱手道,“回、回老爷的话,小的带人去砸店的时候,刚好世子妃就在如意坊,所以……”
“所以店没砸成,你就这么回来了?”薛尚书一脸的阴鸷地瞪着薛管家吼道。
薛管家察觉到自家老爷即将震怒,赶忙将楚辞的那番说辞,还有她的承诺说了一遍,薛尚书听完后,这才忍了怒气,慢慢的冷静下来,是啊,他也是被气糊涂了,竟然忘了南郡王府的世子妃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
倘若她肯出手,那灵儿的脸也不是没有救!
这般想着,他想也不想就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然后焦急地看向薛管家道,“既是如此,你还不快去请世子妃进来……”
“是,是,老爷!”薛管家应着,忙从地上爬起来,又朝外跑去。
外院,楚辞倒是没有着急的意思,正在不慌不忙的跟几个顾客闲聊,不知不觉,又给自己拉了一波助力。
等到薛管家赶来时,她们这个厅里的气氛已经融洽的简直不成样子。
薛管家当然也没有错过那些人脸上的笑,不过现在正是紧张时刻,他也没心思关注这些,只三步并两步地走到楚辞面前,单膝下跪道,“奴才见过世子妃,我们家老爷请您去风铃居……”
“带路吧!”楚辞没有多说,她站起身来,简单理了下袖口,就带着折锦和众人往薛灵住的风铃居而去。
风铃居是座雅致的阁楼,很有南国的风情。
地方虽然不大,但是假山池塘,小桥花园五一不缺,任谁都能看得出薛尚书对这个独女的宠爱。
就是楚辞这种见过大世面的人,都有些惊叹。
更何况她身后那些商家出身的夫人小姐,就更是震惊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花厅。
薛尚书看到黑压压的一堆人进来,倒是没有任何不喜。
他知道这些都是楚辞请来做见证的人。
心里也不排斥,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不但是如意坊的见证,更是他们薛府的见证。
有他们在,只要证明不是薛府的问题,那楚辞答应替她女儿治脸的承诺就必须兑现。
“世子妃!”
“薛尚书!”
到近前后,两人相互见礼。
见完礼后,薛尚书先开口,躬身看着对面的楚辞道,“世子妃,我女儿就是里面,现在正昏迷着,不知您是进去看她的脸,还是下官让人把她搬出来?”
楚辞听崔尚书这般问,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只见面前男子约莫三十上下的年纪,五官说不上多么丰神俊朗,但是却自有一番方正韵味。
此刻,许是因为着急病床上的女儿的缘故,如此年轻的人两鬓竟然已经生出几分白雪……
她冷眼瞧着,不由叹了口气。
念及面前男子的一片慈父之心,终究还是松口道,“我进去罢!”
说完,便径直朝里走去。
折锦则背着从马车上取的药箱跟在她的后面。
到了内室,一转过屏风,楚辞一眼就看到了床榻上,薛灵那一张千疮百孔的脸。
也只消一眼,她就判断出,那姑娘的脸不是过敏,也不是因为用了劣质的护肤品烂掉的,倒像是被某种细小的东西一点一点啃噬出来的。
这般想着,她的面容一下子端肃起来,然后冷声吩咐身后的折锦,道,“拿手套给我,还有火齐!”
“是,姑娘!”折锦一面答应着,一面利落地将药箱放在了桌面上,打开来,将楚辞要用的东西找给她。
楚辞先戴了手套,确定有什么东西也不会沾到自己的手上,然后才仔细去看床榻上薛灵的脸……
只见这张脸已经红肿溃烂了一多半,尤其时两张片脸蛋,高高的凸起,十分吓人……眼皮和鼻子底下也有几分红肿。
尤其是,她检查的这一会儿功夫呢,眼皮处的情况又严重了几分。
这让楚辞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神魂一凛,头也不抬地朝折锦伸出一只手,道,“火齐!”
折锦闻言,立刻将东西递到她的手上。
楚辞接过这款她自己亲自用水晶磨出来的高倍数放大镜,仔仔细细地在女孩的脸上又看了一遍。
看完后,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一直守在旁边的薛尚书看到这一幕,立刻上前来,小心翼翼的问,“世子妃,怎么样,我女儿的脸还能治吗?”
楚辞听薛尚书这般问,却没有立刻言语。
而是站起身来,先将手套摘了下来,又吩咐折锦,“用筷子夹住,拿去烧了,记住,你自己亲自看着,务必要烧的彻底!”
折锦没想到楚辞会这般吩咐她,脸色一下子变了。
楚辞却没有跟她解释的意思,只淡淡的又催促了一句,“快去吧,不要用手碰,务必烧的彻底!”
折锦这才从药箱中取了一双玉筷,然后夹住手套,转身药箱中拿了火折子,朝外走去。
薛尚书看着折锦离开,整个人身上的气息更阴郁了。
看向楚辞的目光,也更紧张了,“世子妃……”
“若是我没有看错,薛尚书应该很疼爱自己的女儿吧?”楚辞回头看了眼床上的薛灵,顾左右而言他。
薛尚书却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沉痛,几分哭腔道,“世子妃说的没错,灵儿……她就是我的命!”
“当年,我家里穷,是寄住在她外祖家的穷书生,和她母亲青梅竹马,却因为身无长物,而无法将自己的真心相告,更不敢提亲。”
“可她母亲,却聪明慧黠的洞悉了我的心思,她让我好好念书,不要想别的,我什么时候金榜题名,她就什么时候嫁人……”
“后来,灵儿她外祖家逼得紧,她母亲干脆自己剃了头发,去家附近的一家庵堂出家。”
“而我,从那时候起,就暗暗发誓,我一定要金榜题名,一定要对得起她母亲对我的这片情深!”
“说来也是惭愧,我虽头悬梁锥刺股,用尽一切办法苦读,但还是蹉跎到二十七岁才中举,而灵儿的母亲比我大三岁,我足足让她等了十五年,才凤冠霞帔的将她从庵堂接了出来。”
“将她接出来后,我以为,从今往后就是我们的好日子,我终于能还她这一片深情,与她享受终生了,可我怎么也没想到……”
“就一年,我们相聚的日子竟然就只有婚后那短短一年,她婚后一个月就怀了灵儿,再加上年纪大了,怀相不好,生灵儿的时候便撒手人寰了。”
……
“所以,世子妃,你可能明白?灵儿她不仅是她娘的命,更是我的命。只要你能救灵儿,能帮她医好她的脸,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情愿!”
“世子妃,算我求你了!”
说着,他一撩袍摆,竟是竟是跪了下去。
楚辞见状,又是一声长叹。
她看向薛尚书,道,“你起来吧!薛小姐的情况,我得与你细细说一遍,毕竟,要想救她,你这个做父亲的,也是要出力的!”
“世子妃请吩咐,只要能救灵儿,我什么都愿意做!”薛尚书站起来后,目光灼灼的看向楚辞,认真说道。
楚辞点了点头,请他坐下后,然后才开口道,“我现在有七八分怀疑,令嫒是被人下了蛊,而那蛊虫,十有八九是下在我如意坊卖出的胭脂里的。”
“蛊?”薛尚书反问,脸色瞬间大变。
楚辞点了点头,顿顿,又道,“还有,我上次中了千日睡蛊虫的事,大人应该有所耳闻罢?”
“这……我有听过几句闲言碎语。”薛尚书犹豫着说道。
楚辞冷笑,“我现在怀疑,给令嫒下蛊的,就是当初给我下蛊的那个蛊师。”
薛尚书听她这般说着,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可那个蛊师,为何要给灵儿下蛊?”
“那这就要问那蛊师,以及操纵蛊师的人了!”楚辞容色淡淡的。
话落,她又朝床上的薛灵看去,定定地望着她又肿胀了几分的眼皮,道,“大人你看,那蛊虫还在继续侵蚀令嫒的脸,若是就此放任下去,就算我以后能帮她恢复她的面容,可她的眼睛呢?我不说你也明白,眼睛若是没了,那就一辈子,永永远远的没了!”
薛尚书听她说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浑身顿时一僵。
噗通一声,他从胡床伤你摔了下去,再次跪在楚辞的面前,语气焦灼道,“世子妃,你救救灵儿,你救救她,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我求你了,你救救她!”
“是,我是有办法救她。但我怕,我救了她之后,你会反咬一口。”楚辞看着他着急的模样,犹豫片刻后,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薛尚书听她这般言语,忙摇头摆手,涕泗交加道,“不,我不会,我绝不会……求世子妃救灵儿,我薛尚可对天发誓,绝对不会恩将仇报,反咬一口,如违此誓,就让我在九泉之下的爱妻不得安宁,让我的女儿,我的灵儿不得好死,让我自己生生世世沦入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
楚辞听他敢用自己最心爱的人发誓,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信薛尚书一次,先给令嫒用药!”
“好,好好,那就多谢世子妃了!”薛尚书终于等到楚辞松口,整个人就像瘫软的泥一般,坐在地上,半天才爬起来。
等楚辞给薛灵敷完药后,他上前道,“那我,随后就去查灵儿到底是怎么中蛊的。”
楚辞点了点头,“那就有劳薛尚书了!”
薛尚书忙道不敢,过后,又将拳头攥的咯嘣作响,咬着牙道,“幕后人敢将主意动到我女儿的头,我自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楚辞没有再言语,她确定薛灵的脸不再恶化后就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