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辞,我……”定南侯脸上露出一抹慌乱,着急的想要道歉。
楚辞眼神淡漠的摇了摇头,“侯爷不必多说,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想先回去歇着了!”
“那我送你下车!”定南侯还想跟她一起下去。
楚辞拧眉,直接摆手阻住了他,“不用了,我现在还是陆家的人,侯爷最好注意着点自己的身份。”
“是,你说的是!”定南侯微微低头,赧然一笑,古铜色的脸上尽是不好意思。
楚辞收回自己的手,转身出了马车。
下车前,她微微一顿,回过头,隔着帘子又冲里面的人说了一句,“还有,阿辞这个名字,不是侯爷你能叫的,还望侯爷知道什么叫女眷清白,什么叫瓜田李下!”
说完这句,她没有再停留一秒,甚至连车梯都懒得踩,直接就跳下车去,往楚宅而去。
而马车里,定南侯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方才的那番话,脸色复又青黑下来。
良久后,才吩咐外面的车夫道,“回青苔山庄。”
楚宅。
楚辞回来后,立刻问吴婶折夏有没有回来过。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又一刻不歇的往宜婴房中走去。
她进去时,宜婴正在拜外间香案上的一座牌位,看上面写的名字,应该是她的爷爷。
楚辞没有打扰她,而是取了另外三支香,也拜了一下那座牌位。
也是在她上前插香的时候,跪在地上的宜婴才注意到她。
忙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急声问道,“姐姐你回来了?郡王府那边怎么样,邑风哥哥的娘亲是不是真的……”
“嗯。”楚辞点了点头,然后又拉着她去罗汉床边坐了下来,将昨夜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宜婴听她说完后,立刻猜出了她的意思,“姐姐是想让我用知返虫帮你找到折夏姐姐?”
楚辞点了点头,顿顿,又问,“不知你现在方便吗?”
“我自是随时都方便的!”她说着,下了地便去不远处的多宝阁上找起剩下的几只知返虫来。
楚辞见她愿意出手帮忙,也没有再多言,说了声她去找折夏的衣物便朝外走去。
等楚辞将折夏的衣物带回来时,宜婴知返虫准备的也差不多了。
她掀开盖子,将一只虫子倒在了折夏的衣服上。
一刻钟后,虫子抖开透明的翅膀,就往外飞去……宜婴见了,赶忙朝外面的虚空喊了句,“青四哥哥,快追着这只知返虫将折夏姐姐带回来!”
外面,青四听到折夏的声音,立刻旋起一阵清风,跟着知返虫往楚宅外飞去……
一个时辰后他回来,向楚辞行过礼后,便将折夏现在的情况说了一遍。
楚辞听完后,脸上不由浮起一丝笑意来,道,“呆在如意楼也好,有李大厨照顾她,那自然是比谁都强的。”
宜婴并不知道折夏和李大厨的关系,听楚辞这么说,脸上难免露出几分疑惑来,抱着她的胳膊问道,“姐姐为什么说让李大厨照顾折夏姐姐是最好的呢?”
“自然是因为他们两个两情相悦了!”楚辞莞尔一笑,然后又将折夏和李大厨的事情说了一遍。
宜婴听完后,笑的像是偷到油吃的小老鼠,“此刻就算姐姐想接折夏姐姐回来养伤,只怕折夏姐姐都不愿意!”
“就你机灵!”楚辞在宜婴小姑娘的额头上轻轻的戳了一下。
宜婴被她这么一戳,笑的却更深了,一副不知愁的模样。
楚辞看着她这般样子,倒是有些羡慕她这样快意恩仇,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
虽然这些日子一来,她没有明说不会再给陆小郡王作妾,可照着她的表现,只怕早就将这茬忘了。
两人又笑闹了一会儿,楚辞才离开她的厢房,回了自己的谢辞居。
可不知为什么,平日里暖融融的谢辞居今日却是出奇的冷。
她抱着腿坐在罗汉床上,眼前忍不住浮现的,是往日和陆小郡王在此间恩爱的模样。
想到这些,她只觉得身上更冷了,就是烧的暖烘烘的地龙都暖不热她失落的心。
说实话,她是真的不想跟陆小郡王分开。
她也承认,若是两人和离,她定做不到像第一次和孟璟和离时那般潇洒。
因为在她的内心深处,这两个人原就是千差万别的。
和孟璟的开始,她是极被动的,和他的这段婚姻中,两人从来没有平等的时候,一直是他在威胁她,逼着她屈服,就连闺房之乐,怀上两个孩子也是……所以,在和他在一起的那半年,她对他的感情始终是带着几分贪生怕死的畏惧。
可是跟陆小郡王不一样,他们两个从来都是平等的,他敢拍着桌子嘲讽她,她也敢打他跟他闹,两人就像欢喜冤家一般,开始谁也看不上谁,但是后来却在日常相处中,一点一滴的日久生情。
离开孟璟,她还有可能再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可若是离开陆小郡王,只怕她这一辈子,她都不愿意再选择别的男人了。
这般想着,她的眼眶突然就红了起来,眼泪也慢慢的充满了整个眼眶。
怎么办,怎么办呢?她是真的不想和他分开!
吴婶从外面进来伺候时,看到的就是楚辞这般模样。
他们一家子都是被楚辞所救,这几年,楚辞对他们一家三口也好,可以说,吴婶是把楚辞当做自家姑娘来疼的。
现在看她流泪,吴婶的心瞬间也算了起来,她几步走上前来,然后为楚辞披了一件衣裳,轻声的问道,“姑娘这么是怎么了?怎么哭的这么厉害?”
楚辞抬头看了眼吴婶,却不好意思跟她说起自己的心思。
正沉默难受着,外面突然传来另一道脚步声,接着,吴婶新调教出来的阿春从外面小步走了进来,躬身道,“姑娘,吴伯让奴婢进来跟你说一声,外面有位自称薛尚书的人想要求见,问您要不要见见?”
薛尚书?
楚辞听到这三个字,一下子就想到了薛尚和薛灵,再想到薛灵的脸还没有解决,她连忙收起眼中悲伤,冲阿春道,“见!你让管家将人请你前厅喝茶,我很快就过去!”
“是!姑娘!”阿春答应一声,就朝外走去。
楚辞看着她离开,回头又吩咐吴婶,“吴婶,我等下要去前厅见客,你伺候我换件衣裳吧!”
吴婶听楚辞这般说,“哎”了一声,回头就去箱笼里给她取衣裳。
换好衣裳后,陪她出门时,吴婶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姑娘,刚才,您是不是为了姑爷在难过?”
楚辞听她这般猜测,却没有言语,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朝她淡淡笑了笑,就朝外走去。
前厅,薛尚书等了有一会儿,楚辞才过来。
看见楚辞进了客厅,他忙起身行礼道,“下官见过世子妃!给世子妃请安!”
“薛尚书请坐!”楚辞淡淡的道了声免礼,然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不知薛尚书今日登门,是有何事?”饮了口茶,她放下茶杯后,看向薛尚书不急不缓的问道。
薛尚书听她这般问,面上浮起一抹尴尬来,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站了起来,又朝她行了大大礼,然后才开口道,“实不相瞒,世子妃,灵儿中蛊的事情下官已经查清楚了,她身上的蛊也解了?”
“是吗?”楚辞看着薛尚书,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微顿片刻后,又情真意切的道了声“恭喜”。
薛尚书听她说什么恭喜,脸上却没有半分高兴的意思,有的只是浓浓的悲愤和难堪。
“世子妃想知道这蛊是怎么下到灵儿脸上的吗?”薛尚书沉吟了一会儿,直到将脸上的表情全部缓下去,然后才看向楚辞,语气沉沉的问道。
楚辞肃了容色,看着他道,“这事,毕竟也和我家如意坊的生意有关,倘若大人愿意如实相告,那我自然也是愿意听听的!”
“事情是这样的!”薛尚书听楚辞愿意倾听,又长长的叹了口气,便忍着丢人,将自己家里的那些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当日……自世子妃提点过下官后,下官便让人去查了那胭脂的来源,胭脂的确是小女从胭脂铺子买来的不错,但是那胭脂却不只过了婢女和如意坊的手,实际上还过了另一个人的手。”
“那不知那个人是谁?”楚辞问道。
有些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
薛尚书叹了口气,道,“是我那妹妹,也就是世子妃认识的,姜家的夫人。”
“姜家的夫人?”楚辞吸了口气,一脸的震惊和不解,“可姜夫人不是镇国公这一派的人,又怎么会帮着承恩侯府呢?”
“这还不是那些银钱利益惹出来的事!”薛尚书冷冷的哼了一声,停了片刻,看向楚辞又道,“世子妃可能不清楚,我那妹妹心里对你也有几分恨意的。”
“姜夫人恨我?”楚辞脸上的表情有些发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想起什么一般,道,“难道,是我当初没有和她合伙做生意,她就恨上了我吗?”
薛尚书点了点头,“她恨的就是这个。”
“可……”楚辞只觉得一脸懵逼,万分不解。
薛尚书就像看出了她的心思一般,叹了口气,道,“开始我也不相信,可是最后所有的证据都摆在那里,由不得我不信……我那妹婿不知道什么时候惹上了赌瘾,这短短几个月已经输光了大半的家产,而那赌坊背后的东家正是承恩侯府大房……这种种的事情碰在一起,她便从承恩侯府大小姐那里接了这桩害人的生意,她将蛊虫下进胭脂里,挑拨我薛家和如意坊的关系,承恩侯府则替她夫君平了在赌坊所有的欠账……”
“其中关节就里就是这样,还望世子妃知悉!”
“另外,当日下官一怒之下让人砸坏的如意坊里的东西,下官也会十倍赔偿,还望世子妃大人有大量,能原谅下官这一次的唐突!”
“这些……我都知道了。”楚辞点了点头。
她心中气愤难平,忍不住端起面前的茶水又喝了一口。
放下茶盏后,又冷冷的说了句,“有一句我不妨先放在这里,姜夫人的这笔账,我总有一日要跟她算,还让到时候薛尚书不要是非不分!”
“这自然不会!”薛尚书连忙摆手,十二分真诚的看着楚辞道,“外面说着,她是我的妹妹,其实不过就是个出了五服之外的族妹,和她相比,自然是我的灵儿重要万分!她伤了灵儿,别说阻挠世子妃跟她算账了,就是世子妃宽宏大量不跟她算账,下官随后也会跟她算账的!”
“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楚辞冲着薛尚书满意的点了点头。
薛尚书听她这般说着,正要松口气,觍着脸再请她上门替自家女儿治脸。
可谁知,她还没有开口,楚辞却站起身来,先一步道,“薛尚书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说完,也不等他答应,起身便朝外走去。
薛尚书看着那道素白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不有得咬牙叹了口气!
他刚才是费什么话呢!有那时间还不如将自己的请求直接说了出来。
这样世子妃总会给个答复,不像现在,人家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起身便离开了。
薛尚书也知道楚辞这是为了他上次派人砸铺子的事情生气,可问题是,他当时也是急晕头了啊!
灵儿是他和已故妻子唯一的孩子,那简直比他的性命还要贵重。
孩子伤了脸,那是小事吗?
他当时是气的恨不得毁了全世界,也毁了楚辞好吗?
只有砸铺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发泄。可就是这小小的发泄,现在却成了他替女儿求医的障碍。
想到家中日日以泪洗面的女儿,再想到已故的妻子,薛尚书叹了口气,他拔腿朝外走去,还想追上楚辞,再求求她。
可等他追出去时,眼前哪里还有楚辞的身影。
无奈之下,他只好拉着身边的一个小婢女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