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晗被自家徒儿这般质问着,脸上却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觍颜搓着手,道,“哎,你就别管是不是行方便了,你只看王爷现在的身子,是不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所以,王爷的身子好起来,还跟我有关系了?”楚辞强压着心中不悦,冷然反问。
袁晗点了点头,“可不是跟你有关嘛!我可是在王爷面前打了包票的,说要是他身子好起来了,就帮他把你重新搞到手!”
“……”楚辞听袁晗这般说着,只觉得自己头上都快冒烟了,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尊师重道,一抬手就朝面前气人的小老头指了过去,恨恨道,“你、你这个老顽童,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你这样对得起陆邑风吗?!对得起我吗!”
“哎,阿辞你别急嘛!我话还没说完呢!”袁晗见楚辞真的生气了,才火急火燎的又上前两步,扯着他的衣袖解释道,“你听我说,我这其实也就是权宜之计……他没好之前先骗骗他,等他好了之后再告诉他你对陆邑风那小子情比金坚,我办不到就是了!”
“你觉得我会信你吗?!”楚辞用力抽回自己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神却是十足的怀疑,“我告诉你,师父,我不信,你现在跟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信!我现在就去跟孟璟把话讲清楚,让他不要听你的蛊惑,不要做这种痴想妄想!”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
袁晗好不容易才将孟璟调理成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让楚辞走呢,他忙上前两步,又扯住了她,在她身后,好声好气道,“徒儿,阿辞,你你别急啊……王爷他受了我的激励,好不容易才好起来,你现在要是跑到他面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儿的全给他戳穿了,你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你让他的自尊心怎么安放,你是想活生生的把他气得吐血罢?”
听到最后一句,楚辞身子一绷。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脚步到底迟缓了下来。
“我若是跟王爷说了实情,他真的会吐血吗?”许久后,她低着头,嗓音沉哑的问了一句。
她身后,袁晗则是拼命的点头,“是啊,那是肯定的,他不但会吐血,说不定还会被你活活气死呢!……前朝周大将军的事情你没听过吗?他不就是被蜀国的军师给气了三回,活生生气死的!所以徒儿啊,为了王爷的性命,你还是不要去跟他挑明了,就按我说的,先给他一点甜头,一点希望,等他身子调养的差不多了,再跟他说实话,那时候他也承受的住,你也不会平白无故的背上一条人命不是?”
“你……让我再想想吧。”楚辞面上浮出一抹为难,过了很久,才低低的说了一声。
袁晗听她这般说着,脸上闪过一抹狡黠,嘬了嘬牙花子,没有再开口……
这晚,楚辞一直到天黑才离开庄子。走的时候,脸色还是一片不虞。
青苗坐在她对面,给她倒了一盏热茶,试探着问道,“姑娘怎么了?可是有心事吗?”
楚辞抬头看向她,片刻后,沉沉的叹了口气,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累。”
“那姑娘睡会儿吧,等进了城,奴婢叫您。”青苗说着,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张毯子来,盖在楚辞的身上。
楚辞拥着温暖的毯子,困意确实有点上涌,便没有拒绝,靠在大迎枕上,便合上了眼睛。
这边,马车一路夜奔,而另一边,孟璟的寝房却是灯火通明。
“怎么样,祈心的尸体可有抢回来?”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暗卫,沉声问道。
暗卫闻言,抬手拱了拱,回话道,“回王爷的话,觉明那个老贼秃看的实在是太紧,属下根本没有机会接近祈心公主的尸体……再则,之前给楚大夫下蛊的蛊师,已然投靠了觉明,他们似乎还打算拿祈心公主的尸体来炼蛊……属下估摸着,这大概不是王爷愿意接受的,便干脆照着王爷所以说的下下策,将祈心公主的尸体连同那座竹楼一起烧了!”
……
“你做的很好!”
孟璟听暗卫说完,一直过了很久,才抬起头,悲凉而又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表态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暗卫不是草木,哪里听不出他们主子心里的悲情。他直直的跪在地上,沉吟片刻后,又拱手道,“还有一件事情,属下要禀告王爷!”
“你,说罢!”
“那个名叫古堂的蛊师,属下已经将其控制起来了,不知王爷打算如何处置他,是就地格杀,还是送到楚宅去?”
“蛊师被抓住了?”孟璟脸上露出几分震惊来,“怎么抓住的?”
“回王爷的话,觉明和古堂最大的依仗就是祈心公主,如今祈心公主已死,就是尸体也被焚烧了,他们自己便没了倚仗……原本,属下是想拼尽全力抓住觉明那个老贼秃的,可是没想到,那个南疆蛊师竟然会拼了自己的性命去维护觉明,而觉明又狠得下心,拉所有人给自己做垫背,属下这才让那个老贼秃逃之夭夭了。”
“嗯,本王知道了!”孟璟听暗卫说完,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又道,“既然觉明已经没了倚仗,那就吩咐下去,把能撒出去的人全部撒出去,务必尽快将觉明追拿回来。”
“是,王爷!”
“至于蛊师,倒是不用送去楚宅,你亲自去,给楚宅递个消息就是。”
“是,王爷!”
“下去吧!”孟璟冲着暗卫又摆了摆手,暗卫这才离开。
楚宅。
楚辞回府后没多久,暗卫的消息就送了过来。
“古堂竟然被抓到了?”楚辞看向跪在厅堂之中的暗卫,脸上的惊讶和孟璟如出一辙。
暗卫拱手点了点头,“回世子妃的话,是这样的!”
“我知道了。”楚辞冲他微微颔首,随后又赏赐了他几盒上好的刀剑药,然后才让他离开。
暗卫听楚辞放行,收好了手里的药膏,转身要走。
可出门时,又被楚辞给拦住了。
“不知世子妃还有什么吩咐?”暗卫转过头来,疑惑的又问了一句。
楚辞沉吟片刻后,反问他道,“我若是现在想见见那个蛊师,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暗卫听她这么说,却是一怔,“世子妃想见蛊师?这是为何?”
“想确定一些事情?”
“不能由旁人代劳吗?”
楚辞点了点头,“这件事确实有些不方便让别人代劳!”
“这样的话……还请世子妃稍等一些时间,等属下安排好了,再接您过去,如何?”
“那就尽快吧!不然我怕觉明又会闹出一些别的事情。”楚辞忧心忡忡的说道。
暗卫将她脸上的凝重看的分明,给了一个准确的期限后,就朝外退去。
楚辞在他走后,又在书房留了许久,然后才回谢辞居……
次日,她照旧去薛府出诊。
经过两日的休养,薛灵脸上的伤口更加稳定了,也不会疼的太厉害了。
她一面帮她缠纱布,一面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恢复的很好,创口边缘很平整,不出三个月,肯定会恢复从前的容貌的。”
薛灵听她这般说着,眼睛都亮了,连连反问,“世子妃,这是真的吗?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楚辞帮她将纱布固定好后,笑盈盈的点头,“你也别太担心了,养伤期间,一定要保持愉快的心情,这样对脸部的恢复好,知道吗?”
“嗯,我听世子妃的!”薛灵激动的点头。
楚辞看着她微微颔首,之后又跟她说了些别的注意事项,又约定好了以后三日来复诊一次,然后才离开。
这次她走时,仍旧是薛尚书亲自送她。
两人缓步朝门口走去,一路上,薛尚书又表示了一番对她的感谢。
楚辞只是微微而笑,并不置可否。
薛尚书自己说着说着,便也觉得没了意思……轻咳一声后,眼珠子一转,又说起另一件事,“不知世子妃有没有想好怎么处置……我那个妹妹?”
“姜夫人?”楚辞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反问了一句,顿顿,看着薛尚书的眼睛,又道,“还没想好呢,我又不急。”
“是,是是是!”薛尚书连忙点头,“这该急的是我那个妹妹,还有任家的大小姐。”
“怎么,姜夫人让大人来说情吗?”楚辞沉吟片刻后,扫了薛尚书一眼,试探着又问。
薛尚书被她说中了心思,脸上当即浮起一抹苦大仇深来,道,“世子妃猜得不错,姜家是来了个想求我帮我那妹妹说情,不过被我痛斥一番,给撵走了!”
“那大人的意思是?”楚辞挑了挑眉。
薛尚书接着道,“下官是估摸着,我这条路子走不通,他们可能还会走别的路子……比如说,镇国公夫人……”他这话说的隐晦而又点到为止。
楚辞也听明白了。
“我知道了,多谢大人提醒!”走到门口时,她特意停下脚步,跟薛尚书道了声谢。
薛尚书尴尬的笑了笑,“不敢当,不敢当,只要世子妃心里有个谱就行了!”
“嗯……那今日我们就此别过!”楚辞微微福身,而后转过身就朝马车走去。
回去的路上。
青苗一面帮楚辞捏肩松快,一面挑着眉道,“姑娘你说,镇国公夫人到底会不会帮姜夫人说情呢?”
“不知道。”楚辞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很实诚的摇头。顿顿,又抬了抬眼皮,反问自家婢女,“你觉得呢?镇国公夫人可会帮姜夫人说情?”
“姑娘都不知道,奴婢又怎么会知道呢!”青苗笑了笑,好像对这回事并不怎么在意。
楚辞也是就喜欢她这副混不在意的态度,笑了笑,没再说别的。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楚宅门口停下。
主仆两个刚下车,就看到对过停着一辆再熟悉不过的马车。
是镇国公府夫人杨氏出行惯用的。
“姑娘……”青苗叫了楚辞一声,朝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
楚辞收回目光,在她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走吧,我们先进去,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面对我们的是什么!”
“是,姑娘!”青苗应了一声,然后搀着楚辞往里走去。
果然,她刚进楚宅大门,吴婶就迎了上来,禀报道,“姑娘,镇国公府的夫人和六小姐来了!现在正在花厅里喝茶呢!”
“我知道了!”楚辞冲吴婶点了点头,“你让她们再等等,我回房换件衣裳就过去!”
“是,姑娘!”吴婶答应了一声,转身欲走,结果迈步时,又像想起什么一般,回过头来,道,“对了,姑娘,还有一件事,折夏姑娘从如意楼回来了,眼下正在谢辞居伺候呢,还有折锦姑娘今儿个也起来了,就是她在花厅帮着招待镇国公夫人!”
“哦?折夏那丫头终于想起来回来了?”楚辞脸上浮起一抹兴味来,“别说,这么长时间不见,我还真的有点想她!”说着,便往谢辞居的方向走去。
谢辞居,折夏正在堂屋等着楚辞,顺便给多宝阁上的摆件掸掸灰。
她是学武之人,又在楚辞身边伺候这么久,对楚辞的脚步声再灵敏不过。
因此,楚辞前脚刚到廊下,她后脚就提着鸡毛掸子迎了出来,欢快的叫了声“姑娘”。
楚辞也提起裙摆,快步朝她走过来,一把握住她的两只胳膊,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了一番,确定她全身上下都没破一点儿皮,才松了口气,道,“看来你是真的没事,你不知道,当时在青苔山庄的时候,我有多担心你!”
“姑娘,奴婢真的没事!”折夏将楚辞对她的关心看在眼里,又连连保证了两句她没事,然后才问起楚辞近日的情况。
楚辞耐着性子,简单的跟她说了一遍近来的事。
当然说话的时候,两人手上也没闲着,折夏很麻溜的帮楚辞换了一套衣裳,又将她按在菱花镜前,帮她梳了一个新的发髻。
打扮好后,两人该说的话也都说的差不多了,这才往花厅而去。
花厅里,镇国公夫人带着梁明心等了也有一段时间,两人见到楚辞进来,同时起身向楚辞福身。
楚辞亦还了一礼,笑盈盈的说道,“夫人和六小姐倒是很久没来了!”
镇国公夫人杨氏和善一笑,“我这心里,其实早就想来看看你的,不过是顾及你这府里事也多,怕来的不凑巧罢了!”
楚辞回之一笑,“夫人说的是,这些日子楚宅的事情是有些多,我也是这几日才闲下来。”
“所以,我这不就是借着空子来了吗!”说着,她又看向自己身边的嬷嬷,道,“还不快将我给世子妃准备的东西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