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说话。
这个…这根本就不是个能惹的硬茬儿!
“你们看到了。”卫安不怕没人说话,嘴角的笑意愈深:“我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事实上,我下手很轻了,为了能让你们有精神和余力回答我的问题…”
她看着自己素白的手,漫不经心的又把目光挪到他们身上:“所以,你们也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吧?大家时间都宝贵,不要耽误。不如你们告诉我,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盯着我的,我也饶你们一条活路,你们看,这个交易,划算不划算?”
她抬了抬手,谭喜等人就都整齐划一的转身朝着那帮人,目光不善。
房间里又多出了许多奇怪的东西。
这个小姑娘年纪小,可是却不好对付,根本连任何说不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为首的那个粗壮男人吞了吞口水,艰难的晃了晃头,等水珠从眼角淌下去了,才清醒了些,抬眼看着卫安问她:“我们说了,就饶了我们吗?”
卫安点头:“算是罢。”
她轻飘飘的说算是,不肯给一个肯定的答复,可是偏偏根本没他们拒绝的余地。
一个黑脸瘦高个的男人往为首的那个人腰间扯了一把,猛地朝他摇头:“说了回去还不是一个死?你疯了?”
卫安笑了笑,低下头来看自己指甲:“说了,现在能不死,你们或许还有活路,可是不说,现在立时我就能要你们的命,到底选不选,给个痛快话。你们有七个人,我一个一个去杀,总有一两个能开口的罢?”
她随随便便张口就说杀人的事,可是却没人敢质疑。
气氛僵持了不过小半盏茶的时间,那个带头说话的粗壮汉子就先屈服了,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往地上呸了一口,有些狼狈的说:“是谢二老爷……”
他一说,底下的人也都泄了气,瘫在地上一言不发。
卫安皱了皱眉,还没说话,谭喜先上前狠踹了他一脚,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谢二老爷?
谢二老爷那是谢良成的亲二伯,跟谢三老爷一母同胞,他怎么可能会害自己亲弟的儿子?!
而且还来跟踪卫安?!
卫安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的让那人继续说。
这件事原本就处处透着诡谲,眼前这些人说出什么来,她都不觉得惊讶。
粗壮汉子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来,朝谭喜怪笑了两声,看向卫安时眼神才有所收敛,重新从地上爬起来跪坐着,挣扎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当下人的不知道。我们只知道确实收到了命令,让我们谨慎跟着您。”
卫安不置可否,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向来没有情绪的眼睛里仍旧没什么情绪,冷静的问:“他直接说盯着我吗?”
可是为什么要盯着她?
她跟谢家又没什么太大关系,京城离荆西更不必提,千里迢迢,谢二老爷有什么理由会注意到一个远在京城的她?
粗壮汉子不避讳的承认了,有些困惑的看了谭喜一眼,再看看暴怒的何胜,挠了挠头说:“是,直接说盯着卫家七小姐的,我们跟着您有一段日子了…从您去普慈庵那一次起,就跟着了,至于这里的宅子…是二老爷差人告诉我们的……”
谢二老爷对她这么有求知欲?
卫安觉得这件事挺有意思的,因而也就真的笑出了声。
笑完了,才逼近了些,问那个人:“那…谢家小公子出事,跟谢二老爷有关系么?”
粗壮汉子如今只求脱身,仔细的回想了一阵才茫然点头又摇头:“这……小的不敢说……这都是说不定的……”
也就是,十有八九是脱不了关系了。
卫安看了仍旧震惊不已的谭喜一眼,吩咐他:“好了,谭二叔,你先去吧,带足人手。”
到底是不是,等谢良成回来了才知道。
何胜皱了皱眉头迎上来,看了那帮人一眼:“这些人呢?姑娘,这些人怎么办?”
那些人立即都支起了耳朵,满含希望的看着卫安。
卫安只不过思索了一瞬就下了决定:“你们在京城如何跟你们的二老爷联络?”
粗壮汉子犹豫片刻,看了看随时似乎都要杀人的何胜,还是轻声说了。
卫安就满意的笑起来:“既然你们说,回去或许也是死,不如干脆就先留在我这里?我这里至少留你们的命是不成问题的……”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件事,你们平常怎么跟上头联络的,依旧怎么联络,顺便去封信,告诉他们,你们已经把我盯得死死的了,再问问他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做,盯着我究竟要做什么。”
从天而降掉下一个谢二老爷,这可真是邪了门的事了。
她总要知道为什么才行罢?
这不是要放他们走,根本就是要利用他们反过来去套取谢二老爷的情报啊!
粗壮汉子和那个瘦高个都反应过来,面色有些难看的对视了一眼。
可他们现在并没有拒绝的资本……卫安稍稍动一动手指头,他们就真的不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
何胜阴沉着脸走到他们面前,看也没看他们一眼,越过他们对卫安应是,恭敬的送卫安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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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吞金
秋风起,院子里已经落了一地的梧桐树叶,风裹着叶子在空中打着旋儿往人脸上扑,玉清跟纹绣忙着把卫安的披风给她披上,护着她往外走。
卫安穿好了披风,转过头看着何胜吩咐:“把这些人都看紧了,尽快找一间新的宅子,隐秘些,连孙兴也不必告诉。宅子买了以后,再告诉我。”
这里是住不得了。
谢二老爷调查她的事,总不会是为了一时兴趣,若是还告诉了别人,这以后说不得就会是一个把柄-----有太多能栽赃构陷到郑王头上的由头了。
何胜一一的都答应下来,心情很糟。
谢二老爷素来跟谢三老爷兄弟关系不错,又是亲兄弟,这回若是小少爷的事真的跟他脱不了关系,到时候谢家可怎么办?
那到底是旧主,他心里不由有些担忧烦躁。
卫安如今顾不上他,刚才那个粗壮汉子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们大约是从去普慈庵那一次开始就把她盯住了,既然如此,那么…
那么赵期从那之后就失踪,他们虽然说跟他们没关系,可是未必就跟这件事没有关系-----算一算时间,谢良清出事也是差不能多的时候。
她自己猜测,总觉得赵期恐怕也是去永州府了……
可这些都还只是她的猜测,事情到底是怎么样,还是要靠人去查证。
她在马车上皱眉思索了半响,心里还是安定不下来,伸手接了纹绣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还是觉得昏昏沉沉的想不出个所以然,正心烦,下了马车便看见了镇南王府的陈嬷嬷。
这是稀奇事。
自从出了长宁郡主和卫玉珑的事,镇南王府已经极少派遣陈嬷嬷过来了,她忍着心里的疑惑,见陈嬷嬷快步走到面前准备行礼,连忙一把搀住了她:“嬷嬷怎么了?有什么事,慢慢说。”
陈嬷嬷却顾不得慢慢说了,几步走到她跟前就插烛似地拜下去,少见的慌了手脚的攥住卫安的手颤声道:“表姑娘,得劳动劳动您了……”
陈嬷嬷一脸的灰心失望,老王妃从前要替长宁郡主操心,如今长宁郡主去了,却又得为她留下的祸害操心,她一生就没过过多少安稳日子。
好容易以为从此能风平浪静了,谁知道小辈们还是不肯让她舒心过日子-----老王妃原本打算把卫安嫁给镇南王世子的,想着怎么样都是对卫安的帮衬。
可后来卫安被封了郡主,老王妃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思索起卫玉珑的终身来。
卫玉珑的身份如今有些尴尬,在帝后那里又挂上了号,想要有多好的前程是不能的了,老王妃也没想着把她安排给自家子弟----要是做了世子妃,免不得要初一十五进宫去行礼问安,还得扛起一府中馈,她知道卫玉珑不是做宗妇的料,也就不苛责她。
费尽心思的为卫玉珑找了户不错的亲事,想着慢慢把事情定下来。
谁知道事情却出了岔子,老王妃看重的是湘西的霍家,可霍家夫人跟着丈夫进京述职的时候也不知道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竟又不肯了。
这门亲事一黄,卫玉珑就有些灰心丧气起来,也不知道谁教给她的法子,她竟学了吞金这一招。
所幸被发现的及时,算是救回来了。
可老王妃却又病倒了,人年纪大了本来就经不得刺激,老王妃短短一年多的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早已经只是苦苦支撑,被这么一打击,彻底垮了,已经病的几乎起不了身了。
卫安都没听陈嬷嬷说完,只觉得脑子里轰隆一下如同惊雷炸响,有一瞬间的茫然,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听陈嬷嬷说要请她药铺里坐镇的掌柜,连忙吩咐林跃亲自去接人,自己跟卫老太太说过之后,就去了镇南王府。
绕过影壁,她就看见了迎面出来的卫玉珑。
卫玉珑已经不那么瘦了,两颊总算是长了些肉,颧骨也不再显得那么突兀而高耸,看上去少了几分当初的刻薄,见了她,还有些悲戚的笑起来,笑完了才喊她一声寿宁郡主。
她这一声寿宁郡主叫的余味无穷,卫安顿了顿步子,认真的盯着她看了一眼,没有急着进门,而是轻声道:“四哥哥要成亲了。”
卫玉珑没说话,冷冷的看着卫安,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卫安不动如山,重复了一遍:“四哥哥要成亲了,新娘子是陈御史家的陈绵绵,你也曾见过的。”
老王妃的院子向来安静,如今就变得更静,陈嬷嬷一个眼色,伺候的人通通一溜烟的顺着回廊走的干干净净。
卫玉珑于是冷淡着眉眼转过头来看着卫安,唇角挂着一抹冷笑问她:“你想说什么?”
她哥哥要成亲了,她这个当亲妹妹的反而全程无法参与,至多最后去喝一杯喜酒,卫安觉得很开心?
她的嫂子不来讨好巴结她这个正经小姑子,反而要去跟卫安那个害死她们母亲的贱人亲近,卫安大约很得意吧,现在还要在她面前再三炫耀?
“我想说,你消停些吧。”卫安终于彻底在卫玉珑这里没了耐心,她冷着脸吐出这具丝毫没有温度的话,见卫玉珑显然不可置信的愣住了,半点儿犹豫也没有的冷笑了一声:“大家说那些事不关你的事,是你无知是你被长宁郡主骗了,不是你真的就被你母亲骗了,只不过是给外祖母一个面子,你不知道吗?”
“你当初到底做了什么,难道你当真到现在还不知道吗?!”卫安蹙着眉看她,半点儿同情心也提不起来:“你犯的错,足够让你跟你母亲一样死上几次!只不过外祖母选择了保全你,为了保全你,外祖母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你心里是当真不懂吗?!”
一个人的任性是要分时候的。
要是长宁郡主还在,仍旧是呼风唤雨的那个长宁郡主,卫玉珑怎么作都不过分,毕竟上头有人担着,就不怕做错事。
可是如今情势已经不同了。
卫玉珑却还是没学会如何应对这种落差,总做一些不合时宜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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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耐心
卫玉珑被卫安说的面红耳赤,心里最不堪的秘密被瞬间暴露于人前,她心里的羞恼铺天盖地的涌上心头,险些让她支撑不住把嘴唇都给咬破。
卫安却并没有就此见好就收。
她已经厌烦了在她要面对外头无尽的风雨的时候,还要被家里这些无谓的事拖后腿。
尤其是,事关她真正关心的那些人的时候,尤其让她恼火和愤怒。
卫玉珑是真的想死吗?
或许吧,可是更多的怕是想用自己的死来报复人,来报复她自以为是的对不住她的那些人,这里头包括卫老太太,包括卫阳清,包括她卫安,甚至还包括卫玠跟老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