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新元还没来得及坐上片刻,内院那边就又传来了消息,说是洪夫人那边出事了。
他就又急急忙忙鼻孔冒烟的往内院赶。
洪夫人已经顶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女儿失踪已经整整两三天了,多一天就多一份危险,就多一份流言蜚语。
再拖下去,这一辈子的名声就算是完了,家族中之后的女儿们也少不得得受女儿的影响,她现在只要是想到这些,就觉得毛骨悚然。
因为听见外头说还没有动静,她已经忍不住晕过去了。
洪新元赶到的时候,她才刚被大夫的金针刺醒,喝了一口苦药,才泪眼朦胧的看着洪大人:“老爷,我又梦见阿和了,阿和她被坏人捉去了,一直求我们救她,可咱们怎么救她啊……”
洪新元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忍耐着心里的滔天怒火,温和的劝她:“哪里就有你想的这么吓人呢?我已经查到些端倪了,底下的人都尽全力的在追查,加上还有岳父他们帮忙,就算是真的被人掳去了,那帮子人也得掂量掂量咱们的分量,不敢乱来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洪夫人忍不住哭的厉害:“您骗人!我都让兴儿媳妇儿他们打听着呢,都说半点消息都没有,还说您已经在书房坐了一整晚没动静,到现在了…”
洪新元被折腾的头晕脑胀,好一会儿才把她劝得平静了些,就听见外头忽然有了动静。
兴儿媳妇顾不得通报就急忙闯了进来,看见了他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就道:“老爷夫人!外头来人了!应天府来了人了,说是要请见老爷!”
洪新元眉头一跳,立即拉住了洪夫人的手:“你别动,应该是阿和有消息了,我出去瞧瞧,要是有什么消息,我会让人进来知会你的,你等着消息就是了。”
洪夫人不敢在这个时候再增添他的麻烦,急忙答应:“您放心,您快去!快去!”
洪新元整理了衣裳,什么也顾不得,一路风风火火的蹿了出去,到了书房就看见了应天府的官差,不由得便提起了一口气,问他们:“怎么样?是不是应天府那边有什么消息了?”
“回您的话。”为首的官差还穿着公服,看着他恭敬有礼的做了个揖:“我们大人让我们给您送个信,说是,当时劫走姑娘的那批劫匪,据我们调查得知,是往北边一路去了,应该……应该是去往关外了。”
关外?!
怎么又是关外?!
他当然知道关外是什么地方,那些可是鞑靼的地盘!
要是把他的女儿送到那边去……他猛然想起来了-----一直以来就有些黑心的商人,他们都是贩卖皮肉生意的,从南边这边搜集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孩子,送往关外,卖给那些鞑靼人。
那些鞑靼人的婆娘一个个都是又粗糙又毛躁,哪里有江南这些秀美的女孩子惹人喜欢。
这些女孩子卖给鞑靼的达官贵人,基本上都能卖出一个极为可观的价钱。
也是因为这个,人拐子才会屡禁不止,重刑之下仍旧还是有愿意为之冒险的。
他撑着桌面,哪怕是早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也仍旧几乎急的快要倒下,好一会儿,他才整理好了思绪,问眼前的那些官差们:“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官差们一个个的都点头,为首的那个还神情凝重的叹气:“这些案子,其实从半年前开始就有人报案了,先是查出了一个人,之前是当过兵的,后来就回乡当了个镖师,后来才发现,他几乎把同村的女孩子都给卖光了,才被人发现。可是等我们再去抓人的时候,他早已经跑了,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后来才知道,他们这些人就是亡命之徒,为了银子什么都不要了……”官差叹了口气看着他:“掳走令千金的,应当就是这些人无误了。”
洪新元面色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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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5章 找到
官差的语气沉痛而凝重,弄得洪新元的心里咯噔了一声,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那这些人现在可曾抓到了?”
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应天府既然已经知道了线索,而且已经知道那些人的身份了,那么按理来说,应该会知道这些人的去向,是已经摸清楚他们的底细了罢?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凝重下来,那个官差有些赧然的摇头:“大人,恕我们无能……出事的当天晚上,这些人便从金陵码头乘船跑了,应当是答了人家运货的船,躲开了追捕。再耽误了这么几天,人早已经不知道往哪里去了又在哪里了……我们大人已经发了海捕文书,不过对于这些亡命之徒来说,这些海捕文书他们见得多了,恐怕并没有什么用处……”
他叹了一声气。
洪新元扶着椅子的把手,一时差点儿立不起来,好一会儿才呼出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是在消化这个不好的噩耗。
好一会儿,他才问那些官差:“那么你们怎么知道他们卖人是往关外去了呢?”
“他们做的就是这行当的生意,这也不是第一次这么掳人了。以往都是卖去关外的,这些年轻美貌的女孩子,又知书达理的,在关外那些鞑靼人那里不知道多受欢迎,给的银子也极为可观。”官差咳嗽了一声看向他,见他已经焦躁得青筋毕露,知道这位大人现在已经是怒火中烧了,顿了顿便道:“大人,我们大人说,他跟严公公是至交,也很尊重上头的徐阁老,因此劝您一声…要么,女公子您就别找了…”
顶着洪新元要杀人的目光,官差咽了一口唾沫,还是硬着头皮道:“找到了,人也不是从前的人了,对家族恐怕也并不是什么好事…从前丢了女公子的人家多了,还有致仕了的马大人,他那还是独女,丢了也就丢了,当初也是闹过极大的,也没能找回来…人家能这么嚣张,背后的靠山指定不小,恐怕是难以对付……”
洪新元已经控制不住脾气,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震得屋子里的人都是一惊,才将屋子里的人都用视线扫了一遍,缓缓的道:“没这回事!本官不是什么马大人,本官首先是一名父亲!我就不信,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个堂堂官家千金被人掳走,竟不能找的回来!若是这么说,连本官这等在朝为官的,尚且不能拿那帮人怎么样,那他们在私底下该是如何猖狂霸道,又该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这些人的性命难道便不是性命?!”
地方官府知道了那些人的勾当,竟也装作不知道,看着这些女孩子们堕入深渊!
洪新元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气,更多的却是脊背发麻。
这帮人这么嚣张猖狂,竟然没人能把他们怎么样?
到底是谁在背后帮他们撑腰?到底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让他们竟然连官员的女儿也敢动手?!
他就不信这个邪了。
究竟是谁在背后给这帮杂碎撑腰,他就要把他们揪出来!
官差被他说的没了话说,好一会儿才打着哈哈陪着笑脸点头:“我们都知道,大人爱女心切…只是我们现在能做的也有限了,虽然女公子是在我们的地界上丢的,可是…可是人当天就已经不在我们那儿了,人到底流窜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能帮的也有限了……”
这是要推脱责任的意思了。
洪新元听的心头火起,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应天府是这样推脱了事的态度,他再强求他们也不会再继续帮他穷追猛打。
这件事还是只能靠他自己。
因此,他挑了挑眉,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写了一封答谢的信,请官差回去转交给应天府知府。
等到打发走了应天府的官差,他想了想,才让管家他们准备了笔墨,写了一封长信,让人送上京城去给徐阁老。
若是连阁老家的外孙女丢了也只能忍气吞声,那么这世上其他的人遇见这种事,恐怕也只能无能为力。
他就偏要那些人付出代价!
信送出去了,他深思熟虑过后,就往后院去,将这件事并没什么隐瞒的告诉了洪夫人,等到洪夫人平复了心情,他才慢慢的告诉她:“夫人你别着急,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把阿和找回来,害了阿和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洪夫人原本就担惊受怕,为了女儿悬着心,听说了女儿可能会遭遇什么之后,只差没有彻底晕厥过去,好容易才缓和了心情,捂着胸口半响,才咬牙切齿的诅咒:“我诅咒这些人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她说罢又揪住洪新元的袖子,冷静的问:“老爷,您写信给父亲了吗?…父亲总会帮我们的……”
洪夫人是个没有什么大小姐架子的人,虽然是名门贵女,可是嫁给洪新元却从来不自恃身份,也从来不利用父亲的权势去谋夺什么。
这还是她头一次想到要写信去给父亲求助。
洪新元拉住她的手,知道他已经是气急了,点了点头便对她道:“你放心,我已经写信给了岳父大人,说明了这件事。阿和自小便极为受岳父岳母喜爱,知道了这件事,岳父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别人可能不能深挖,未必能把女儿找回来,可是他的岳父徐安英却是兵部尚书,内阁阁老,他总会有法子的。
洪夫人嗯了一声,面色仍旧惨淡,可是神情却好看得多了:“我自来不喜欢用权势压人,可是现在阿和生死不知,我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如果阿和真的有了什么不幸,我也活不下去了……”
只要能找回女儿,她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洪新元知道妻子的意思,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把阿和找回来,你放宽心,等阿和回来,你还得照顾她呢,自己不能就先倒下了,否则到时候,阿和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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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6章 牵扯
洪夫人面色苍白,望着丈夫坚定的应声:“老爷,您不必多说,我心里都知道,不看见阿和平安回来,我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洪新元到底是等她喝了安神药睡下去了,才出来,叮嘱了婆子们好好伺候,才往书房里去。
他跟妻子当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人只是娃娃亲,原本在徐安英在外头当知府的时候两家结下的亲事,徐安英一步步高升,最后当了兵部尚书,可是他们家却已经没落了。
原本家里都已经对这门亲事不再抱有希望,以为人家是不可能再认这门穷亲了,可是没料到,徐家却主动找上门来,要履行婚约。
成亲之后,妻子也从来不会因为低嫁而埋怨使性子,对上恭敬对下亲和,他极为尊重喜爱妻子,哪怕是后来高中当了织造,也从来没有过什么妾室。
对待唯一的女儿,他也是极为宠爱的。
现在妻子女儿都出了事,他心里已经暴怒异常,进了书房等到管家来了,就问:“怎么样了?”
管家立在旁边弓着腰,虽然面上还算是镇定,可是其实却也有些慌张的回他的话:“老爷,查到些事了……”
他顿了顿,低声告诉洪新元:“已经查清楚了,他们说……他们只是底下的人,知道的东西有限,只知道,他们上头每次跟这种镖,都会故意丢镖……”
洪新元手里的笔一顿,就问:“故意丢镖?”
“是。”管家语气也极为气愤:“他们说,据他们所知,他们上头的人早就已经跟关外的人有勾结,在大周境内搜罗漂亮的女孩子卖往鞑靼。只是一开始,他们胆子并不大,都是掳走一些孤女或是平民家的女孩子,后来,鞑靼人听说大家小姐又会持家,又多的是貌美的,他们渐渐就动了心思…”
洪新元手里的笔啪嗒一声就折断了,这些人当真是把他们大周的女孩子当成了什么?!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搜集的消息,想起了平安镖局其实是谢家的产业,便忍不住冷笑:“谢家虽然是望族,可是纵然他们家有身居高位如谢侍郎的,难道就敢如此大胆妄为?”
何况谢侍郎也已经不是谢家嫡支了。
谢家难道就靠一个谢侍郎,敢如此目中无人?
“荆西毕竟是谢家的地盘。”管家便把听来的都告诉了洪新元:“这些镖师们都是后头招进去的,听他们说,谢家在荆西跟官府关系极好,而且互有姻亲。谢家的平安镖局之前又是出了名的可靠……”
徐安英接到信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可是因为是远在扬州的姑爷寄来的信,门房还是不敢耽误,及时的把信送进了内院。
因为他次日便要去西苑值夜,这一晚上,通常都是自己独住的,收到了信,他就起身读了一遍,而后便有些不可置信。
谢家的人他当然认识,多少年的家族了,虽然近年来接连出事,可是却也仍旧在山西是数得上名号的家族。
怎么好端端的,竟然会做起这种勾当?
他有些不信,可是却又知道女婿的品行,是绝不可能拿这种开玩笑的,一定是手里有了证据才会这么说。
可是……谢家……
他怎么也料不到外孙女被劫走的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牵扯,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人是肯定得找的----他自来就疼爱女儿,女儿异常懂事,从不给他添麻烦,外孙女是女儿的心头肉,也是他们夫妻俩的掌上明珠,要是丢了,以后恐怕夫人和女儿也活不下去……
可是怎么找,这谢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合起书信,第二天便早起写信给了门生大同守将毛子勋,让他帮忙留意平安镖局往来的镖师和镖。
不管怎么说,捉奸成双,捉贼拿脏,等把人都抓住之后,再说其他的。
毕竟是兵部尚书,他的话,底下的人不敢不听,尤其是大同的守将,是他一手提拔上去的,得知了这件事之后,就全城搜捕从扬州来的镖师。
十几天之后,终于在大同找到了掳走洪和的那群镖师。
洪和身体本来就弱,千金小姐被这么一折腾,东跑西藏的,几乎被弄丢了半条命,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发了高热,奄奄一息。
因为到处都在搜捕,朝廷又下了海捕文书,这些镖师里头起了内讧,想要半途把她给扔了,可是却又怕暴露了行迹-----到处都是在找他们的,就算是把人给杀了扔了,也难免招来祸患,他们只好揣着这颗烫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