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舒服地叹了口气,“唉,这秦国的王后也不好当啊。”
以往我说这话,春就会日常吹捧羡慕,夸张地表示全咸阳的女人都羡慕秦王对我的专宠,但今日她一反常态地沉默了。
嗯?我疑惑地回过头,对上一双漆黑的长眸。
“原来做寡人的王后这么难,辛苦夫人了。”
我连忙告罪行礼,这秦王不声不响地进来,怎么也不见人通报一声,左右女侍也不见踪影,这群没义气的家伙。
他抓住我的胳膊阻止了我,将我拉进怀中。
“这些事你不喜欢,就不必理会,让少府去头痛吧。”他的吐息近在耳边,说完还在我耳垂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他的触碰总是会让我很敏感。
我想着他话中的含义,莫非……他心里也很清楚,我只是一个替代品,并不愿意真的让我行王后之事?
若是如此,为什么要娶我呢?封我做个美人夫人什么的,不也能一解相思吗?
我看着手中整理了一下午的东西,还是忍不住道,“王上,北宫住着的各国美人,如今乱成一团,还是需要好好安排,这是分配好的宫殿,还请王上过目。”
他接过竹简扫了一眼,皱眉,“卫美人?”
“这是卫国公主,王上觉得位分低了?只是燕国公主也只封了美人,若是卫国公主位分高于她,未免有失公允……”我说一句,秦王的脸色就黑上一分,直到我说不下去。
难道他很喜欢这个卫国公主?也没听说秦王去过北宫找她啊,或者……他觉得我管得太多了?一个代替品居然行使起王后的责任来?
“王上恕罪。”反正先认错就是了,管他因为什么生气,他是王上他最大。
他这次没有扶我起身,“大婚才半月,你就迫不及待地将其他女人塞给寡人,你究竟当寡人是什么?”
这语气怎么像我负了他似的,那是给你处置后宫,又不是给我。
他站了一会儿,殿中是死寂的沉默。
“啪!”竹简磕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扔下竹简拂袖而去。
朱红色的地砖上晕开几滴水,我擦了擦眼角,脸上的眼泪却任我怎么也擦不干,从我知道韩式等人的欺骗,到与秦王成婚,知道他只是把我当作替代品,压抑在心内的慌张与委屈终于克制不住地爆发出来。
同时心中的一个念头也愈发清晰,离开这里。这世上或许只有父亲是真的疼爱我,和他一起离开这里,何必受这些鸟气。
秦王离开没多久,春和其他女侍就匆匆进来。
“殿下……还是起来吧,地上凉。”春跪到我的边上,和其他几个女侍扶我起身。
这一夜秦王都没有回来,我睡得也不太好,总觉得殿中的炉火不够旺,手脚冰凉。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了床,春在身后给我梳着头发,动作轻柔。其他女侍都端着首饰站在一旁。
窗外冬雪未消,屋内气氛有点沉闷,春似乎想要活跃一下氛围,“殿下今天要去北宫?奴已经让他们备好车辇了。”
“不必了,我想去看看父亲。”我看着铜镜里的人影,“轻车简从即可。”
王后出行的仪仗并不比秦王小,我一直觉得很兴师动众,所以成婚之后除了回门,还没有出过宫。
“诺。”春知道我心情不好,没有多问。
我的马车停在郑府门口,春一下车,守在门外的护卫就认了出来,连忙进去通知,上前行礼。
“双儿!”我刚下马车,郑国就疾步出来,笑着道,“回家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快进来,为父这就让他们去准备点心。”
无论长到多少岁,在长辈眼里永远都是个需要用点心哄着的小孩子。我笑了笑,挽着他的胳膊进门,“我有点想父亲了。”
郑国愣了一下,“双儿……秦王殿下待你不好?”
“……哪有的事,父亲想到哪里去了,我就不能想念父亲吗。”我撒着娇道。
郑国摸了摸胡子,“以后若是想见为父,派人递个信,我进宫去见你就是了,你这样不带侍卫跑出来,若是出个万一,可如何是好。”
我不以为意,“这是咸阳,又不是偏僻之地,何况我还是带了四个侍卫的,哪里就能出事了。”
他表情严肃道,“你如今是秦王后,身份尊贵,难保某些铤而走险的六国之人,不会对你下手。”
“好好好,我以后一定带上一大队侍卫,绝不让父亲担心。”我笑嘻嘻道。
“你来得巧了,日前水渠完工,为父昨日才刚刚回来。”
我愣了一下,“水渠完工了?”
郑国脸上带着自信,“与我所设想的一般,日后当泽被千里。”
虽然小叔郑函和韩式等人一起骗了我,但他对郑国的描述并没有错,父亲确实醉心于水利,哪怕这水渠修完了,泽被的是秦国的千里,他也一样欣喜。
“水渠修完,父亲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
郑国看了我一眼,“待你生下王子,为父便要南下蜀郡一趟,去看看当年蜀郡守李冰建造的湔堋。”
王子……我尴尬了一下,这是在催生吗?不过我明白他的意思,秦王莫名其妙的要娶我为后,不仅我蒙圈,郑国也很蒙圈,他很担心我以后的处境。但我若是生下王子,那就是秦王的嫡长子,这样他便可以放心离开咸阳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和秦王成婚后,几乎每天都睡在一起,他体力好得很,白天处理政事,晚上依然精神奕奕,需索无度。若哪一日真的怀孕也不算稀奇的事,只是……用孩子来稳固地位,这种想法仅仅是从脑海中闪过,便令我觉得浑身不舒服,十分反感。这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也不知为何,我心中如此抵触。
“蜀地多瘴气毒虫,恐怕行走不便。”
虽然聊了几句,但也不过才走到正堂前的院子里,却正好迎面碰上一个人。来者看起来不超过三十,身负一把长刀,穿着利落的胡服,眉目倒是清秀温润,看着斯斯文文的,很难想象他挥动身后长刀的模样。
因为身着胡服,我也看不出他的身份,只是他的目光一落到我身上,便停住了,“陆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