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佩芜也没心力说话,她瘫软在四轮车上, 偷眼去看谢夫人的表情。
恰好李夫人看过来:“阿柔觉得呢?”
李夫人是楚明梧的母亲。自从上次齐佩芜想要将楚明梧推下悬崖后,李夫人心中对齐佩芜就多了几分成见。
在李夫人看来,齐佩芜小小年纪就有这么恶毒的心思,实在是从心里就不是好人。
不过好在上次春华宴上, 楚明梧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没有太严重的伤,再加上坠崖的是齐佩芜,谢夫人又登门致歉,李夫人念着两府还有亲事在,不好闹的太难看,便没有追究。
但这成见还是在心里的。
谢夫人也不是什么单纯无知的深宅妇人。
她自然也想到了这层。当初她好心收留了张芸秋,这些年来逢年过节,张芸秋倒也会来到国公府上。
可是却没怎么见到过张芸秋的二女儿。只在齐佩芜的及笄礼上见到过一次。
而那次,谢夫人是真心实意的喜欢那个瘦弱可怜的女孩子。
谢夫人想说什么,忽觉身边有人拽住她衣袖。谢夫人看过去,就见齐佩芜满眼泪水的看着她。
齐佩芜忍住内心的惶恐,道:“娘……我真的不是你的亲女儿吗?”
想到春华宴上,在崖下找到齐佩芜时张芸秋的反应,谢夫人心中一动,她安抚齐佩芜道:“乖,不要乱想。”
却没说齐佩芜一定不会抱错的话。
齐佩芜低头伏在谢夫人膝上,遮住目光里透出的阴凉。
谢夫人轻轻抚着齐佩芜的头发,转头去看了眼后面被吓得发抖的张芸秋,对李夫人说:“莫要乱想。”
李夫人抿唇,看着谢夫人腿上的齐佩芜道:“是不是乱想,你应该也有数。”
趴在房顶上的韩云观咋舌:“李夫人倒是看得清楚。只是谢夫人似乎不是太信?”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齐斐暄轻声道,“不过谢夫人也未必是心里没有猜疑。”
她又看向张芸秋:“齐佩芜做的那些事,足够让谢夫人心凉生疑了。只不过现在没有查证,谢夫人总不能直接一把推开齐佩芜。”
“说的也是。”韩云观点头,“谢夫人不能那么没脑子。”
谢夫人和李夫人的话并没有影响到什么,戏台上的千金记还在继续唱,齐佩芜却听不下去了。她借口难受,说想要出去走走。
谢夫人让丫鬟们推着齐佩芜离开,又对李夫人道:“莫要再说了,阿芜会多想。”
李夫人才不在提此事。
只不过,李夫人不提,并不代表这件事过去了。
张芸秋还在害怕。戏台上唱的戏,甚至和她当初想的是一样的。
换了孩子,她的女儿就是金贵的县主,换了孩子,她就能让她的女儿享福……
而且她也确实对齐斐暄不好。
可当初的事,她只告诉了齐佩芜!还只是前几天说的,这天底下知道这件事儿的,除了她和齐佩芜,恐怕就没有别人了!
换孩子的事情,张芸秋连齐魏都没告诉。就连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的冯嬷嬷、刘嬷嬷,当初也是被她支开的。
会告诉别人这件事的,也就只剩下齐佩芜了。
但是齐佩芜为何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对于齐佩芜来说,留在国公府才是最好的,她没道理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这戏班子唱的戏会和当初的事那么像?
这会儿张芸秋已经陷入恐惧,她开始疑神疑鬼,生怕下一刻国公府的人会冲进来将她抓走。
虽说荣国公府的家训是不能仗势欺人,可张芸秋明白,若是谢夫人知道了所有的真相,那荣国公府绝对不会轻饶了她!
到时候,恐怕齐魏也不会护着她了。张芸秋手脚冰凉,就连和她一起的夫人叫她,她都没听到。
“阿芸!”那夫人皱眉,“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她听到周围的动静,问:“难不成她们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换了孩子……”
“怎么可能!”张芸秋心里有鬼,听到这话立刻反驳,“这么离谱的事,也就是在戏里唱唱罢了,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因为情绪太激动,张芸秋的声音不自觉高了些,她这话一出,引得旁人纷纷往她这边看。
那说话的夫人连忙坐回去。张芸秋忍住颤抖,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解释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怕这戏班子的人也只是道听途说,硬生生将好事给编造成了这种故事。”
“也是,若是真有人做了这种事,岂不是禽兽不如。”有夫人就道,“怕是要累及子孙后代。”
“谁说不是呢。”夫人们并未当回事,接着看戏了。
而低着头在心里安慰自己的张芸秋却没有注意到,谢夫人转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戏台上还在唱。
因为齐斐暄的目的是让张芸秋露出马脚,所以千金记这出戏的时间并不长,不过是夫人们议论一会儿的功夫,千金记就已经唱到了真千金寻母的情节。
即便是被关在后院不能出门,那真千金也是气质非凡,若是和假女儿站在一起,当真是把假女儿衬得如同地上的野草一般。
国公府也查清了当初的事情,的确是那商户的张氏换了孩子,便派人去将张氏抓了起来送去官府。
官府自然是站在国公府那边的,张氏被下了大狱,她的几个孩子也没有善终,那假女儿被逐出国公府,不过几年就郁郁而终。
也亏得这会儿齐佩芜不在这里。她若是在这里,定然会惊叫出声。
因为她也是被逐出国公府几年后郁郁而终的。
戏台上的内容倒是让张芸秋害怕起来。
她已经想到了将来事情败露后,她的儿女们会遇到的事。
就像是戏台上唱的那样,所有欺负过那真千金的人都会被国公府投入大狱,而颖欣伯府则会被暴怒的国公亲自参上一本,颖欣伯府被抄家灭族……
张芸秋的气息一个没上来,直直的撅了过去。
吓得一直在旁边伺候的冯嬷嬷喊:“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您没事?”
“夫人昏过去了!”刘嬷嬷在张芸秋身边听了那么多夫人们的话,这会儿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道,“天太热了,夫人似乎是热昏过去了。”
安成侯府的人也赶过来,帮着把张芸秋送到客房休息。
若说刚才夫人们只是猜疑,这会儿张芸秋昏过去,在夫人们看来就是坐实了这件事。
说什么天太热热昏过去?没见上了年纪的老夫人都好好的坐着呢吗?旁的夫人也都没事儿,再加上现在也不是盛夏,怎么就张芸秋她娇气,偏她热昏过去了?
再想想刚才张芸秋的反应,夫人们心里都已经有了数。
只不过换孩子这种事太惊悚,夫人们只是在心里猜测,再和相熟的人使个眼色,等着私底下说这些事儿。
这下就算谢夫人不多想,也由不得她不想了。
张芸秋的反应实在是可疑,谢夫人垂下眼睛,坐在位置上没有动。
房顶上的韩云观道:“张氏她吓昏过去了,这下谢夫人可不会当她是无辜的了。”
“以后可就有好戏看了。”齐斐暄坐起来,将衣服上的灰尘拍落,“咱们出去,估计过不了多久,夫人们就听完戏了。”
“别啊。”韩云观拉住齐斐暄,“过会儿可还有好戏呢。”
想到前几天的事,齐斐暄挑眉:“你二叔?”
韩如南被锦衣卫抓起来的事儿,冯老夫人可还不知道呢。
韩云观点头:“对啊,就是他。”
先前他就告诉手下的人,让他们不要再寿宴之前打搅冯老夫人,而现在……
他手下的人也不傻,能够理解他的意思,所以离他们过来也没多久了。
果然没等多少时候,外院就传来嘈杂声。
韩云观抬头笑道:“来了。”
第94章
锦衣卫很快就包围了安成侯府。
因为侯府里有各家夫人的缘故, 锦衣卫并没有贸贸然的冲进来。
毕竟锦衣卫再怎么权势无双, 也不能一次把满朝文武全都得罪了。更何况韩云观也是锦衣卫,抓人这种事,总要留几分情面的。
领头的锦衣卫千户派人进到府内, 告知各家夫人锦衣卫办案, 让各家夫人快些离去。
“诸位夫人恕罪。”进来的锦衣卫这么说,“韩如南欺君罔上, 罪无可恕, 今日锦衣卫要带走韩如南的家眷, 请夫人们先行离开。”
锦衣卫这么客气,夫人们也不想惹事上身。谢夫人赶紧旁人寻了齐佩芜回来, 要带着她回国公府。
而韩冯氏听到这话, 目瞪口呆的说了句:“不可能!”
之后便昏厥过去。
韩如南的妻子小冯氏也在后院,这会儿韩冯氏昏过去,后院没有管事的人, 她吓得六神无主,扑倒在韩冯氏身边哭泣。
夫人们看着于心不忍,但奈何锦衣卫已经到了安成侯府, 不能再留下去, 也就只能怀着重重疑惑走了。
夫人们都打道回府,戏班子的戏也唱不下去了, 连忙收拾东西,和安成侯府的管事说要回去。
这会儿管事也焦头烂额的。
韩冯氏昏过去,又找不到韩云观, 整个侯府没有能够主事的人,他想了半天,才想到要去找安成侯韩谨凇。
这会儿韩谨凇并不在府上。
韩谨凇和韩冯氏这个继母的关系并不好,韩冯氏过寿,他只是来看了韩冯氏一眼就借口公事繁忙走了。至于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她是先帝的姐姐,又是皇上的亲姑姑,她没必要受婆母的磋磨。韩冯氏做寿她不来,也没人敢去指着鼻子说她不孝。
至于旁人私底下的议论,大长公主也不在意。
在大长公主看来,那些人议论也就议论了,她并不在意那些。
皇家的公主,还从来都没有因为顾虑旁人嘴碎就委屈自己的呢。
大长公主府离安成侯府远,管事的忙派人去告知大长公主。
安成侯府的丫鬟去请大夫,嬷嬷们要将韩冯氏送去房里歇下,小冯氏不知如何是好,她连着韩如南的嫡子庶子都被锦衣卫抓了起来。
安成侯府顿时一片乱糟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