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郑娴儿似乎有些为难。
楼阙立时黑了脸:“没有万一!我一定会活着回来,所以——你就是邪火烧到眉毛,也得给我忍住了!”
郑娴儿还没来得及笑,忽然品出了一丝弦外之音:“你这次去京城,有危险?”
楼阙顿了顿,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不去京城也一样会有危险。娴儿,哪怕是为了你,我也会平安回来。”
郑娴儿点点头,表示了解:“那好,我等你三个月。”
楼阙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不满意这个答案:“万一我三个月之内赶不及回来呢?你当真要跟别人……”
郑娴儿缠住他的肩膀,轻笑:“那你就祈祷桑榆县不会出现比你更好看的男人吧!”
楼阙一愣,随后大笑起来:“你这么说,我就彻底放心了!”
“怎么?”郑娴儿有些意外。
楼阙大笑不止:“别说小小桑榆县,就是放眼整个大周王朝,像本公子这样风流倜傥俊逸出尘的男子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你说你要找到比我好看的才肯变心,这分明是向我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了!娴儿,我很高兴!”
郑娴儿目瞪口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不过,这个臭不要脸的还真有几分骄傲的资本……
如果有人比他还好看的话,那得长成什么样啊?
郑娴儿眯起眼睛,陷入了遐想。
完全没有留意到身边的某人已经因为她的走神而愤怒得红了眼睛——
第52章 锅从天上来
次日一早,郑娴儿就出现在了楼夫人的宁萱堂里。
至于原因……
当然是因为一会儿要给府里的管事婆子们训话,需要借楼夫人的威风镇一镇场子!
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难道会是因为舍不得即将远行的楼阙吗?
那才是见鬼了!
郑娴儿别扭地向不远处正在跟楼夫人说话的楼阙看了一眼,闷闷地移开了目光。
两三个月呢……
外面的花花世界有那么多精彩,乱花迷眼也是难免,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心回来!
想想就觉得心里没底。
郑娴儿觉得自己可以开始作第二手准备了——傻子才会像王宝钏一样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寒窑苦守十八年呢!
她要赚钱!发财!换男人!
一瞬间,郑娴儿斗志满满。
楼阙刚刚听完了楼夫人的一大篇唠叨,正可怜兮兮地回过头来向他的小女人寻求安慰,却看见郑娴儿这个没良心的正笑得一脸灿烂。
离别在即,她竟然一点都不留恋!
楼阙表示很难过,同时心中警铃大作。
什么样的女人才会在自家男人即将远行的时候欢天喜地?
当然是早已经移情别恋、正兴冲冲地期待着跟奸夫双宿双飞的女人!
楼阙瞬间黑脸,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也不过是个“奸夫”。
“阙儿,你在听吗?”楼夫人发现儿子早已走神,脸色立刻阴了下来。
楼阙当然没有在听,但这会儿他却不敢承认,只得含混应道:“儿子都理会得,母亲放心。”
“哼!”楼夫人听出他在打马虎眼,脸上当然不会好看。
楼阙讪讪地笑了两声,终于还是忍不住嘱咐道:“儿子不在府中的这些日子,娴儿就拜托母亲好好照管了。”
是“照管”,不是“照顾”。防着有人欺负她当然是必要的,但更重要的是防着有人打她的主意……
不对,应该是防着她打别人的主意!
楼阙的脸上红了红,最终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若是让他老娘知道他这么没出息,那可就丢死人了!
虽然不知道楼阙此时心中所想,楼夫人仍然险些气得砸了茶碗。
人家的儿子出门远行,都会嘱咐媳妇好好侍奉老爹老娘,她的儿子偏偏要跟旁人反过来!
都怪那个狐狸精!
楼夫人恶狠狠地向郑娴儿剜了一眼,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在看她,恐怕也没有把楼阙的那句嘱托听进耳中。
于是楼夫人看向自家儿子的目光不禁充满了同情。
这狐狸精非但不知廉耻,而且没心没肝,自家儿子落到她的手里,能有好下场吗!
楼夫人不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心里一有不满,话里立刻就带了出来:“阙儿,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京城风物繁华、人杰地灵,你此番回去定要多听、多看,多跟你父亲昔年的旧交走动走动。那些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们,你要多多结交,不要不耐烦……”
楼夫人握住楼阙的手,开始了新一轮的絮叨。
希望她的儿子能准确地抓住重点:多跟人家的公子小姐们走动——“公子”是陪衬,“小姐”才是重点!京城人杰地灵嘛,那些朝廷大员诗礼世家的小姐们知书达礼秀外慧中,多结交一番总没有坏处的!最好有哪家的故旧老爷慧眼识珠愿意结个秦晋之好,让他把家里的狐狸精忘了才好呢!
对于这些“别有用心”的嘱咐,楼阙面上唯唯诺诺地敷衍着,其实既没有听到耳朵里去,更没有放在心上。
他只管执著地盯着那个不把他放在心上的女人,非要得到她的一个目光回应不可。
也不知等了多久,郑娴儿终于回过神来,面露疑惑之色。
这都多久了?不是着急赶路吗?还没嘱咐完啊?平时也没见这母子两个那么多话说啊!
楼阙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郑娴儿的回应,没想到对方完全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巴不得他快点走似的。
这个发现,让楼阙忽然生出了几分怯意。
——他不想走了!他怕这一走,到手的媳妇就飞了!
不走当然不可能,但晚一两天走似乎还是可以的,大不了路上赶一点……他最初的决定不就是后天再走吗?
楼阙斟酌许久,终于还是迟疑着开了口:“母亲,我……”
“太太!”门口的小丫鬟燕儿忽然快步走了进来,神色慌乱。
楼夫人坐直了身子:“怎么了?”
燕儿急道:“慎思园的人说,二奶奶小产了!”
楼夫人脸色微变,迟疑了一下却没有站起来,只冷声追问道:“怎么回事?”
燕儿所知不多,只得出去叫了传话的婆子进来。
那婆子一进门便跪到地上,急冲冲地道:“太太快去看看吧,二奶奶哭得厉害,丫头们怎么劝也劝不住……”
“怎么回事?”楼夫人的神色有些不耐。
婆子愣了一下才知她问的是小产的缘故,只得答道:“二奶奶后半夜就醒了,说是心里躁得厉害、肚子里一抽一抽的……天还没亮孩子就下来了,是个男胎。”
楼夫人拧着眉头想了许久,终于又问道:“大夫来了吗?有没有看出什么?”
婆子忙道:“大夫已经给二奶奶开了调养身子的药,这会儿正在检查二奶奶前两天的饮食用具——二奶奶直说孩子走得蹊跷,闹着要严查。”
楼夫人点头表示知道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补充道:“一会儿叫那大夫来见我。”
婆子忙答应着去了,瑞儿便低声问道:“太太要不要去看一眼?”
楼夫人淡淡道:“孩子已经没了,叫她好生养着就是,咱们何苦要去沾晦气!回头你叫库房里拣些用得上的药材送过去,嘱咐她宽心就是了。”
瑞儿答应着退了下去,楼夫人便把目光移到了郑娴儿的身上。
郑娴儿不知怎的忽然心头一寒,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倒不是怕,更多的是物伤其类罢了。
朱氏那边去了半条命,做婆母的却只觉得“晦气”——世家大族的人命微贱到这个地步,她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了。
活着不容易,各人顾各人的命罢了。
郑娴儿回头看向楼阙,勉强向他笑了笑,便又移开了目光。
楼阙本来有心要嘱咐她的,见她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也就把喉头的话咽了下去。
这时,慎思园的两个婆子已经陪着大夫奔了进来。
楼夫人抬了抬头,神情并无多少波动:“林大夫查出什么来了?”
林大夫是个看上去挺稳重的中年人,听见楼夫人开口,他忙跪倒在地,垂首道:“回太太的话,二奶奶这几日一直在服药调养,照理说不该突然小产。今日之事,恐有蹊跷……从症状上来看,恐怕是误食了活血通经的药物所致。”
楼夫人点了点头,不置一词。
林大夫略一迟疑,又补充道:“小人已查过二奶奶用过的一应饮食器具,并未发现不妥。只……只是在二奶奶起居的卧房之内,隐隐察觉到有麝香气味。”
“这么说,是那东西作的怪?”楼夫人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林大夫面露难色,不确定地道:“麝香是常用香料,除非短时间内大量服食,否则应当不至于……”
旁边一个婆子忙道:“我们奶奶自打有孕之后就再也没用过熏香,卧房里面出现麝香气味这事本身就蹊跷得很,请太太明察!”
“明察?”楼夫人冷笑,“你们这些人服侍不周,害了主子,倒还有脸来求老身明察!”
婆子憋了一肚子委屈,不敢明言。
楼夫人烦闷地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问:“这两天,你们奶奶可吃过什么不对的东西没有?”
两个婆子齐齐摇头,心里更委屈了。
楼夫人手里转着佛珠,沉声道:“饮食上有你们盯着,想必不会出什么大错。好好的一个孩子,也不是被麝香熏一熏就会没有了的,说到底还是你们奶奶自己的身子太弱!回去叫你们奶奶安心养着身子吧,年纪轻轻的,想要孩子还不容易?”
婆子委委屈屈地应了,知道太太指望不上,只得在心里暗暗地打定了主意:回去之后还是把慎思园的每个奴才都揪出来拷问一遍好了,这种事就算是外头的人干的,必定也少不了内鬼的“功劳”!
“下去吧!”楼夫人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林大夫依言起身,正要转身出门,却忽然脚下一顿,在郑娴儿的面前停了下来:“麝香虽然不是什么虎狼猛药,但过多接触毕竟于人体有损。这位奶奶身上的麝香气息过重了些,不知是偶尔如此,还是常与此物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