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晚走上前去,看着眼前这倒霉男人的尸体。
他被那花盆砸得满脑袋全是血,之前跟着他的那个年轻女人早就跑了,就留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钟晚觉得那女人也真是够无情的,她也不知道这男人死没死,按道理说遇到这种情况,就算是不救人,帮忙打个电话也是可以的吧,哪知道她竟然直接拎着小挎包,头也不回的跑了。
看着那年轻女人逃命般的背影,钟晚只能感慨生活不易,或许那年轻女人只是害怕也说不准。
秒针缓缓移动,一道白光从男人身体里飘出,然后落在地上。
一看男人的魂出来了,钟晚立马打起精神走上前,弯下腰,在男人面前打了个响指:“喂,醒醒。”
男人茫然的坐在地上,似乎还没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看到出现在他面前的钟晚,男人还当是个路过的小女生。
他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在身上摸了摸,看着钟晚问道:“你要钱?”
他莫名其妙的这句话,把钟晚给问懵了,她想了想,知道这男人是把她当成刚才那个年轻女人了。
钟晚有些哭笑不得,然后跟他说:“我不要钱,你跟我走。”
“走,走哪去?哥哥我不喜欢你这类型的。”他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钟晚,然后转身就走。
柳常青走上前来,跟钟晚说:“拦住他。”
钟晚点了点头,然后身形一闪,去到男人面前。
男人被她吓得怪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鬼……鬼啊!”
钟晚很想跟他说我不是鬼,你才是鬼。
但她又觉得没必要跟他废话这么多,随即拿出法器来准备对准男人拍一张照。
男人一看她掏裤包,吓得屁滚尿流,从地上爬起来就跑。
咔嚓一声响,法器拍了个男人的背面。
钟晚看着那张照片在屏幕上缓缓消失,她懊恼的一拍脑门:“哎呀,好久没抓鬼了,我都忘了要拍正面了。喂大叔,你等一下!”
钟晚赶紧追了上去。
柳常青知道这男人没什么危险,他或许是有意想要锻炼一下钟晚的抓鬼能力,所以也没阻拦,一直站在那里冷眼旁观。
男人拼命的跑,钟晚在后使劲儿追。
这逃命的兔子和猎狗的速度就不是一回事,再加上男人是魂魄,钟晚是肉身,无论怎么说肉身都比魂魄要迟钝一些,所以这一会儿钟晚硬是没赶上男人。
男人跑得飞快,甚至赶上了之前和他分别的那帮兄弟。
男人两眼一亮,一边大喊着他那帮兄弟的名字,一边伸手去拍他们的肩膀。
毫无意外,男人扑了个空,直接从他兄弟身上穿了过去。
他兄弟似乎感觉到身体一凉,打了个哆嗦停了下来。
随后就听他兄弟骂了一句:“妈的,老子想尿尿。”
其余人哄笑,纷纷打趣他酒量不行。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骂了个脏话,然后笑道:“算了,不能便宜了别人,回家尿。”
众人嬉笑一番,三三两两的继续往前走了,独留男人一个,茫然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似乎还没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打岔,钟晚就追上来了。
她看着男人抱怨道:“叔,你可太能跑了,你生前是练长跑的吧?”
“生前?”男人依旧茫然的看着她。
钟晚狠狠地叹了口气,跟他解释:“对,你已经死了,刚刚被花盆砸死的,你如果不信就跟我回去,我带你去看看,不过你别逗留太久,要是天亮了,你可能会魂飞魄散,哪怕没有魂飞魄散,你也会变成孤魂野鬼一直留在另一个空间。”
男人果然不信,钟晚干脆就带着他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钟晚一直防备的盯着他,担心他又跑。
不过,男人也许是受的打击太大了,压根就没想到逃跑这一回事,还真的跟着钟晚一直往回走,直到走到他尸体旁才停了下来。
看着那具倒在污秽之中的尸体,男人绝望的跪了下来。
那是他自己,他只看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想哭,但是哭不出来,趴跪在地浑身缩成一团,嘴里一直呜呜呜的嚎着,像是鬼叫,也像是在发泄。
钟晚觉得这男人看上去也挺可怜的,哪里还有刚才从酒吧里出来时候的意气风发。
从他的穿着打扮来看,生前应该也是个老板之类的人物,但他或许这一辈子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死得这么惨,就像个被人丢弃的垃圾一样躺在路边,屎尿流了一地,毫无形象可言。
钟晚想要安慰他,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在他身旁蹲下,说了一句:“走了。”
男人抬起头来看着钟晚。
钟晚愣了一下,她这才发现,原来魂魄变成鬼相也不是一瞬间的事情,或许是他的肉身里的血液不再流淌的时候,魂魄才会真正的变成鬼,因为那个时候就代表,他的寿命已经终结了。
就像现在这样,男人的脸已经变成了鬼相,面色不再是一片暖黄,而是一片青白,看上去毫无生气。
男人哀求的看着钟晚:“我可以再看一眼我的家人吗?”
钟晚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她求助的看向柳常青。
柳常青放下抱在身前的两手,从黑暗中走出。
他同那男人说道:“路过望乡台的时候,会有和家人告别的机会,你现在先去地府报道。”
钟晚听明白了,跟男人说:“这是我老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走吧,我送你去地府。”
男人看了一眼柳常青,似乎能够看出眼前这个一身黑衣的男人才是真正的鬼差,而他,肯定是打不过的。
一番衡量之后,男人认命了,他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任由钟晚给他拍了一张照。
随后,钟晚拿出黑符念出咒语,打开了七彩之门。
牛头阿钳从门里走出,给柳常青和钟晚分别抱拳行礼,钟晚也点头回应,然后将刚收的鬼的魂魄交给阿钳。
拱门关闭,钟晚第一次独自完成了任务,但是她这会儿半点都兴奋不起来。
她只觉得这阳差的任务就跟医生一样,会看到世间的所有辛酸与无奈,死亡这东西,不是说你多有钱,或者地位高就能够避免的,所有人都会走向这个结局,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钟晚想到日后自己死亡的那天,她叹了口气道:“我希望我死的那天能走得不要太痛苦,就啊的一声断了气就好了,没有被死亡折磨,那或许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说到这,她看着柳常青道:“我死的那天一定要是你来接我,好不好。”
柳常青说:“好。”
钟晚看着他道:“那我们约定好了,无论你那天有什么任务,你都要推了,等你把我接到地府去了,你再去工作。”
柳常青点头:“好。”
钟晚突然问道:“那如果我是白天死的呢,你怎么来接我?”
柳常青表情很严肃,像发毒誓一样的说道:“不管白天黑夜,不管我在哪里,如果你阳寿殆尽,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陪在你身边,会让你觉得,死亡这件事,不过是闭上眼睡了一觉而已。”
钟晚听到他这番话,感动得鼻头一酸,她上前抱着他的腰,紧紧的。
抱了一会儿,她试探问道:“那我会什么时候死?”
柳常青说不知道,他说,生死簿上压根就没有钟晚的名字,没有她的任何信息,所以也看不到她的阳寿时间。
钟晚有些遗憾,但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本来她就不是轮回之内,她现在这具肉身,是她耗费了所有法力才换来的,她还是好好活着吧,毕竟,就活着么一次了。
回去时候,钟晚召唤出鬼撵想跟柳常青炫耀一下,但他却说有他在的时候,钟晚用不着鬼撵这东西。
他抬手一挥,就将鬼撵给打了回去,随后他还是像之前一样,把钟晚抱着送回去了。
两人从寝室的窗户飞入,分别的时候,钟晚倒也没忘了问柳常青,那个溺水身亡的孩子该怎么办。
柳常青说不急,等他回去查下资料再说。
钟晚觉得奇怪,地府不是不允许鬼差查看生死簿的吗,为什么柳常青胆子这么大,明知不允许还偏要这样做。
柳常青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指责她没牢记地府的规矩。
地府限制的是不许私自查看,但那孩子的事是公事,所以看看是应该,要是不看,自己一通瞎搞,那才是犯了地府的大罪。
钟晚哦了一声,明白了。
柳常青离开的时候,忽然往朱茉床上看了一眼,表情有些不对劲,钟晚发现了,问他在看什么。
她当然知道柳常青不会看上朱茉之类的,能让柳常青留心的东西,那肯定是有别的什么问题。
柳常青回头看了看钟晚,过后一会儿,他似乎确定了什么,但他也不告诉钟晚,敷衍的说了一句没什么,然后就从窗外飞走了。
钟晚哪能相信他这话,立马就跑到朱茉床上看了一会儿,没有煞气,也没有鬼气,没有脏东西。
钟晚将鬼眼的效用发挥到最大,仍旧没看出什么来,但她不相信,要是真的没什么,柳常青怎么可能会多看朱茉几眼,难道他还真的把朱茉看上了?
钟晚肯定不愿意相信这个说法。
她成为阳差后,晚上睡不睡觉对于她来说,也不是十分必要的事,她干脆就坐在那木箱上,盯着朱茉看了一会儿,铁了心的要找出柳常青看她的原因来。
看了很久,钟晚都打算放弃的时候,朱茉突然自己翻了个身,然后她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
也就因为朱茉这个习惯性的翻身习惯,让钟晚一下看出来了。
朱茉身上确实没有鬼气和煞气,但是她的阳气少了!以往她这样翻了身一两秒后,就会开始打呼噜,轻微的呼噜声。
可是今天她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