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小琳端着一个金碗走进帐内搁在桌上,金碗外部锃亮内里盛着一碗还散着热气的新鲜鹿血。
蓁蓁一看这熟悉的金碗就戳了皇帝腰间嗪笑问:“您喝这个干什么?”
皇帝端起递到蓁蓁面前让刺鼻的血腥气熏了她一圈,“朕日日辛劳,得好好补一补,不然哪里受得住。”
皇帝这人不爱人参不爱燕窝甚少进补,他日常格言便是这些大补之物全是无用废物,无病无灾用这些等到了有病有灾岂不是无药可补了?所以像鹿血这种大补之物他也用得极少。
按照蓁蓁的腹诽,眼前这人哪里用补?单看他每日骑在马上那等高亢振奋那等龙马精神,要是此人再进补,那天下人怕是都虚!
她嘟着嘴小声嘀咕:“补什么啊,这么好的精神。”
皇帝不怀好意地用眼神飘过蓁蓁上下,她今日穿的宅袖粉色骑装,束了一根红玛瑙腰带,用红绿白相间的三色彩带打了两条粗辫子,头一轻甩皇帝仿佛就看见了她十年前在南苑第一次骑马时的模样。
他想着那时昂首将鹿血一饮而尽,抹了嘴角的一丝血在食指伸进蓁蓁的口中,蓁蓁轻含住它,皇帝倾身上前贴住她腰,一把将金碗摔在地上。
这急不可耐之态蓁蓁要是再不懂,她就白做这几年嫔妃了,她狠咬他手指嗔道:“白日呢。”
“白日怎么了?”
蓁蓁仰头离他远些,“那张熊皮臣妾还想带回去呢!”
“又没说不让你带回去。”
皇帝的手顺着后腰往上摩挲,蓁蓁这才急道:“您干什么呀!白日不宣淫!这帐篷外听见怎么好!”
“哈哈哈哈。”皇帝一连串大笑,把她抱起来说,“你瞎说朕干什么,朕是要带你去猎鹿。”
蓁蓁惊呼一声抱住他颈项,“您早说啊,猎鹿喝什么鹿血啊!”
皇帝抱着她往帐外走,穿过前帐在马前放了下来,他先上了马,然后朝她伸手,“来。”
“我的马呢?”蓁蓁不用想就知道皇帝不怀好意自然不愿意,她回首对梁九功说,“去牵我的马来!”
皇帝见状翻身下马,一把把她抱上御马,自己再翻身坐在她身后环住她说:“要么乖乖坐这儿,要么朕把你弄回去关着,连件衣服都不给你让你干等朕……”
许是喝了鹿血的缘故,皇帝这回说出口的话都没了分寸,横冲直撞的荤话张口就来。蓁蓁面子薄怕他胡来,只能老实扒着马鞍往前坐半寸离身后那具燥动的身子远一些。
皇帝哪能不知,他臂力大单手就能把她拉回半寸还贴得更紧一些,接着一夹马腹飞驰出营。
清晨开始八旗和蒙古扎萨克的骑手就已经在草原散开,秋日的蒙古草原充斥着肥美的猎物,兴奋又高明的猎手只需半天就能在马鞍上挂满了收获。
伤好了大半的阿灵阿已经重回猎场,他今日一早就带一队人马前去寻马鹿,大约是上天垂怜他重伤未愈,不过出营一个时辰就发现了一头。
他脸上海挂着血痂,坐在马上向皇帝拱手:“奴才阿灵阿给万岁请安,奴才率队在西北的泡子边发现一头马鹿,已经团团围住只等您来了!”
阿灵阿调转马头给皇帝带路,皇帝骑马时紧紧靠着蓁蓁,骏马飞奔颠簸让人起起伏伏,蓁蓁的后背及某处不时冲击着他。这马骑了半刻就让人心猿意马起来,等到了泡子,皇帝连气息都已不稳,只能堪堪握着马鞭,手心全是汗水。
马鹿骄傲地在泡子边瞪着一干猎人,这临死前的不屈照在如镜般的水面上,皇帝取弓上弦拉满,瞄准了它。
蓁蓁这觉得身后的人心跳得飞快,她略向后靠了一些头枕在他心口,接着“嗖”一声,皇帝的箭离弦而出竟然射偏了。
阿灵阿等侍卫脸色各异,皇帝神箭法他们皆知,往日对着飞驰的猎物都少有脱手,更不要说这已经被困住无法动弹的马鹿了。
可射偏了的皇帝却没分毫扫兴,他放下弓在蓁蓁耳边叹气,“怎么办,你还不让朕补,朕手都抖了。”
蓁蓁在他怀里仰起头,额发蹭了蹭他的下巴,“您心有旁骛。”
“怪谁?”
“怪臣妾。”
皇帝吻了下她的黑发,淡淡的桂花香充斥鼻尖,他高声喊道:“阿灵阿,这鹿归你了!”
说罢控马便往回跑,蓁蓁在他怀中隔着衣物都能感觉身后人蓬勃的欲望,她握上皇帝拉着缰绳的手惊呼:“皇上……”
“别玩火!”
皇帝倒吸了口气,他现在哪一寸皮肤都不能被她碰到,就是手都不行,稍稍触碰就是天火勾地雷。他的马蹄直冲营地,入内时几名侍卫准备不及甚至被掀翻飞过的马蹄吓得后退时跌倒在地。
马踢破了内围的黄布,直到内帐跟前才停下,皇帝扛着蓁蓁入内,一把掀掉了炕桌上的茶盏书籍,将她放在桌上。
“皇上……” 皇帝的动作稍有些粗鲁,蓁蓁心里有些慌,想去找杯冷水让眼前人冷一冷。
“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乖。”皇帝匆匆啄了下她的唇,急切地把她翻过来按在桌上,直接动手撕了她的小裙。
她的脸贴在桌面上,一冷一疼紧张地闭上眼。皇帝见了掰过她下巴与她唇齿相接,而后衔着她的津液说:“记得朕那回在南苑用鹿血的时候教你什么?”
“唔……疼……”
皇帝却没怜惜她,在她耳边低语,“睁眼,要睁眼看着朕。”
蓁蓁半睁半合,眼神迷离飘忽、空洞失焦。皇帝又沉声问:“要朕给你几回?”
蓁蓁已到临界,她浑身打颤含着泪说:“一回,一回够了。”
一回过后,她仰面躺着,炕桌的棱角磕着她柔嫩的背脊,鹿血未散,他精神正好不禁又问:“要几回?”
蓁蓁那句含羞带臊的“两回”还没说出口,就又被带入红尘的喧嚣之中。
···
阿灵阿猎得皇帝赏他的那头马鹿,鹿角被人处理后已经放在他的帐子里,可他倒没心思欣赏,而是独自一人翻出一支玉钗坐在床头沉思。
他终于不负额娘所望在御前出彩了,一等侍卫的封赏也已得到,更重要的是皇帝已经记住他,并亲口夸他虎父无犬子。
刚刚在帐外他看见法喀那个阴沉嫉恨的表情,他知道他阿灵阿在国公府扬眉吐气昂首挺胸的日子要来了,盼了十余年,这一日终于要来。
可阿灵阿心里也明白另一件事——他的婚事一拖再拖,额娘左右相看就是不中意,无外乎他还没有官职或是官职低微难以寻得好亲。如今他终得封赏,回京后就有了去说一门好亲的资本。
也不知道他额娘会拿这资本去寻一门高官还是一门王亲……
阿灵阿转了转手里的玉钗,他不后悔那日没去追问那姑娘的姓名,若是知道了哪怕对方是一般包衣他也一定会忍不住去求亲。可额娘为他操劳打算一辈子,他不想在亲事上与母亲违拗,更何况他阿灵阿如今的境地的确需要一门实在的亲事做助力。
自古人生两难全!阿灵阿汉文学得一般,可没想到此事都会变得伤春悲秋,翻出容若大哥留给他的《饮水词》读上几首。
他今日在御前看见皇帝看着德妃的眷恋眼神,更是羡慕万分,愈发思念这位一面之缘的姑娘。
揆叙笑过他傻,他说一面之缘哪里知道对方是好是歹。可阿灵阿心里就是有个执念,他想,这姑娘一定会是位良配,能娶她的人定是世间万幸之人。
阿灵阿把玉钗小心翼翼地重新包起来放回行囊中,心里即是遗憾又是坚决:他志在远方,不能为儿女情长绊住,他钮祜禄氏的国公府又是个深水污潭,不配拉这样好的姑娘下水。
这样想着他起身而出,营地里满是蒙古王公,他需要一一熟识,这些人未来才能做他向上的助力。
···
日子越来越接近中秋,从北折回的皇帝在永宁口一拐又回到了青城,随行的不少人都已经奇怪了起来。中秋这日御前侍卫马武见着领侍卫内大臣国舅佟国维就多嘴了一句。
“佟大人,这转眼就中秋了,皇上这怎么又绕回去了?”
佟国维这些日子都憋着口气,自己的长女眼看在皇帝面前无戏可唱,小女儿进宫在即又有这等强敌岂能不忧?他每日都想着回京要让夫人进宫好好敲打长女再在家教导小女。面对马武不知好歹地和他攀谈此事,要不是他从来都不和自己那个不长眼的大哥一样没规矩,那股子怨气简直要破口而出了。
佟国维板着脸严肃道:“准噶尔居心不轨,皇上想和喀喇沁几位王爷再多会会。”
这话何其冠冕堂皇,说得佟国维自己都要信了,马武是粗人,佟国维说什么他便信什么,还和佟国维拉起家常:“佟大人可知道皇上将遏必隆公的小儿子阿灵阿升为一等侍卫了,还夸他虎父无犬子。”
呸,佟国维心里默念,遏必隆那个首鼠两端党附鳌拜的样子他又不是没见过,皇帝这话夸得跟睁眼瞎一样。不过,阿灵阿是嫡出幼子,遏必隆家那个法喀嘛……佟国维心里突然畅快了点,法喀现在就在御前,表现是中庸顽劣,评个下下等毫无问题。另外面对皇帝最近的某些行为,法喀的嘴一点都管不住,真不像某个死了的老狐狸的亲儿子。
他捻着山羊胡拍了拍马武:“那是啊,不过马大人久侍御前,可不比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差。”
马武被夸得突然,他瞧着佟国维的笑意后面总觉得另有深意,赶紧找了个借口远离这位国舅爷。
佟国维瞧着他跑远的身影,自言自语道:“这朝里一等一的公府,哪能没点好戏看。”
第152章
中秋的夜幕落在木兰的草场上, 昨日銮驾便驻扎在石幕的一处泡子旁,哨卫四散在山谷周围, 在夜色中隐藏在零散的白桦林中。
蓁蓁和皇帝还未一起在宫外过过中秋, 这日随驾的小厨房捯饬了几只不大上道的月饼,梁九功送上时皇帝在手里端看了一会儿笑道:“也难为这些厨子了,总算还能做出个圆的。”
蓁蓁一瞧,大约是小厨房没想到皇帝中秋还未回京没有带月饼磨具,这月饼的圆角都是勉强捏出来的, 有些东倒西歪。“图个意思罢了, 就是宫里做的也不大好吃。”
宫中中秋皇帝定要祭月,祭月所用的是专门做的塞满了瓜子果仁的十斤大月饼, 且这月饼也不在中秋用,而是存到除夕夜再分给各宫。按照“好吃”蓁蓁的话说:攒了几个月的点心,哪里是人吃的?
皇帝也是极为愿意在宫外过中秋,如此一来他一能逃过繁复的宫中祭月大礼, 二能逃过中秋这日三餐都得吃的那道月饼。
今日在营地继续一切从简, 月饼随意用点,祭月也摆了一张桌子做做样子。酉初时分,皇帝在内帐旁向东南设摆月光码花插,旁供子母耦一对, 插屏前置条桌放了贡品, 月光码上画玉皇大帝, 中画土地财神, 下画月兔捣药。皇帝对着这一堆贡品简单拜祭一番后回头对等着的蓁蓁说:“你也来拜一拜?”
八月中的草原夜晚, 风已经开始凌厉地裹袭着枯枝从北方吹来,蓁蓁拉了拉身上银灰狐外袄说:“您好了没有啊?”
皇帝答应了蓁蓁今日出营赏月,她在风中等得焦急,语气都变得不耐烦起来。不过皇帝倒不生气,他从蒲团上站起来拍了拍膝盖,又接过梁九功手中和蓁蓁身上那件一样的银灰狐外袄穿上。“七夕你就忘了拜了,中秋你还不补上?”
皇帝将她揽在怀里朝御马走去,蓁蓁哼了一声说:“胤禛都八岁了,我拜神乞巧还有用吗?”
“没用。”皇帝也老实不客气地回她,又一把把她举上马,昂首对她笑说,“有朕在你还想要谁?”
他接着也上马坐在她身后,又从梁九功手中接过一朱漆食篮塞在蓁蓁手里,“都不用跟着了。”
“嗻。按万岁爷吩咐入夜前方圆十里都清干净了。”
皇帝点头,一甩鞭带着蓁蓁出营。
科尔沁和喀喇沁的人的今日还在二十里外的营地围熊与麋鹿,皇帝想与蓁蓁单独过中秋便先行开拔至此,营地在一处小山坡下,黑夜降临前就有上三旗侍卫散出去围着山坡守卫。
马蹄一路上坡停在了山脊至高处,远远望去山坡下营地炊烟袅袅、灯火璀璨,而高岗上则是月朗星稀、万籁俱寂。
皇帝搀着蓁蓁下马,将捆在马鞍上的毛毡解下扑在草甸子上,蓁蓁跪在毛毡上将食篮中的马奶酒、月饼、奶酪丹摆出来,另外还有她特意捎上的碧螺春。
皇帝盘腿而坐,只见蓁蓁拿了皮水壶倒出热水给自己泡了一杯碧螺春如宫中淑女一般开始饮茶,不由瞠目结舌,“你这是做什么呢?”
“每日不是肉就是酒,臣妾可真是腻了。”蓁蓁吹了吹茶沫子饮下半盏碧螺春。
皇帝无奈摇头,“你呀你呀,宫里就你吃喝最矫情,到了外头也不改。”
蓁蓁将剩下半杯递给皇帝,“您也喝一口?”
皇帝接过本只想抿一口,结果一口润喉后不由自主地将剩下的茶水都倒进喉咙,末了他感叹一句:“矫情也好,这茶是解腻。”
洗去舌尖的油腻,蓁蓁才捧了奶酪丹细细品味。
举头望明月,明月如玉盘,玉盘穿天云,天云透月光,月光映璧人。
她浅浅笑着,问皇帝:“皇上,下一次见满月时就不会这么安静了吧?”
作为天下之主的皇帝忙忙碌碌二十余年也是第一回享受如此宁静幽远的广阔天地,他撑手仰面望月,说:“那等下一回满月后再回去。”
“下个月有重阳呢,您得给太皇太后、皇太后磕头。”
“你想得比朕还多。”
蓁蓁也学他的动作,望着天空,“过年时您还答应老祖宗在重阳陪她听训好的南园新戏,您不记得臣妾可记得。”
皇帝吁了一口气,对着天眨眨眼,道:“那重阳节朕回去做孝孙,做完孝孙后的十五,朕再带你去个地方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