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着高架两边的高楼大厦,有种莫名的新鲜感。
旁边的人听着她的感慨,点了点头,随后不动声色的靠近,手指尖捏了下她的耳垂,他最近总是喜欢这么捏她的耳朵,软绵绵的而且一摸就会变得绯红绯红。
“那以后还走吗?”
他这句话不是质问,是用呢喃地口吻说出来的,弄得倪景兮心底内疚感顿时升起。更何况此时霍慎言微垂着眼眸望着她,眼神包含着缱绻温柔,看得倪景兮心肝一颤颤。
她立即摇头。
可是霍慎言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车子一路从机场开回家,到了门口的时候,倪景兮一下车,看着整个家门口花团锦簇的模样,眨了眨眼睛。
就连大门口居然还挂着两个极显眼的红灯笼。
别说她震惊了跟着一起下来的霍慎言都被这热情的装饰,惊地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没一会儿家里的钱阿姨从里面出来,她身上还穿着围裙,一路小跑到门口,看着倪景兮高兴道:“夫人,您回来了。”
之前唐勉知道他们要回来,赶紧让钱阿姨把家里收拾干净,他还怕钱阿姨一个人来不及,又特地找了个保洁团队,连院子里的花草都被修剪一新。
倪景兮从下飞机到现在,看见的都是熟悉的人,“钱阿姨。”
她喊了一声,倒是让钱阿姨露出一点儿感动的表情,之前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倪景兮一年不回家,她也瞧得出来肯定是出问题。
如今倪景兮回来,她跟着一起开心。
身后的老许开始把他们的行李往下拿,倪景兮跟霍慎言一起进了家门。到了客厅的时候,倪景兮望着墙壁上挂的那幅画。
霍慎言跟着她一块看了一会儿。
终于倪景兮眼神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情绪,低声说:“这幅画一直在这里呀。”
“当然。”霍慎言以为她内心有波动,伸手从背后抱着她轻声说:“它一直都在。”
倪景兮长舒了一口气:“好贵的。”
本来还想说话的男人,身体微微一僵,刚酝酿好的满腔柔情登时被吹的一干二净,他有点儿无奈地摇头。
两人回家的时候,钱阿姨早已经把饭做好。
倪景兮好久没吃到这么地道又美味的中餐,毫不夸张地说,真的快要吃到热泪盈眶的感觉。她之前记得大家聊天的时候,说起有个同事在非洲那边待了两年,回来之后在机场吃了一碗红烧牛肉面,眼泪都下来了。
倪景兮本来以为这是夸张,可是当她看着面前这一桌子丰盛佳肴,一点儿不夸张地觉得自己眼角湿润了。
等吃完饭之后,倪景兮起身准备收拾东西。
倒是霍慎言捏着她的手腕,低声说:“待会钱阿姨会收拾的。”
“那我们现在干嘛?”倪景兮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左右瞥了许久。
倒不是尴尬,就是有种不知道要干嘛的感觉。按理说他们刚从飞机上下来,这时候应该补补睡眠调整一下时差吧。
可是倪景兮一想到要跟霍慎言一起,她就有种打心底产生的紧张。
就觉得特别害羞。
这可不太好呀。
果然霍慎言问她:“你累不累?”
倪景兮犹豫了几秒钟,反而望向他,大眼睛上的长睫毛扑簌扑簌了两下,低声问道:“你呢?”、
霍慎言垂下头,眼眸有些深:“还行。”
这趟旅程的飞行时间不算短,即便他们是私人飞机回来的,不过到底还是不如在自家床上睡的舒服。
不过男人嘛,怎么可能轻易说出累。
他说完,对面的倪景兮不自然地说了句:“我也还行哎。”
这会儿霍慎言是真的看出来她有点儿不对劲,那种不对劲有点儿说不上,说是疏离也不是,说是害羞也不完全是,反正是挺复杂的情绪。
等两人上楼之后,进了卧室,迎面便是一种挺好闻的香味。
是那种特别清淡但是又能安神。
倪景兮打了个哈欠,霍慎言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去睡一会儿吧,我还要处理点儿事情。”
倪景兮点点头。
等她换了一套丝绸睡衣出来的时候,霍慎言也换了一套家居服,棉质短袖t恤还有宽松的长裤,瞧着也挺舒服。
他家居的一面,向来只有倪景兮见过。
毕竟在外面的时候,不管什么场合霍慎言总是穿着打扮地一丝不苟。
之前他们婚讯还没公布的时候,曾经有个人发了他一张参加经济论坛时的照片,定制西装三件套,衣衫平整到连一丝褶皱都没有,整个人浑身上下就透着两个字:禁欲。
不过那个营销号发的微博是:好想看他解开衬衫前两颗纽扣的模样。
那条微博被转发了上万条,底下全是一群嗷嗷喊着想看。
倪景兮不仅见过,还亲手解开过。
“要不你也先休息?”倪景兮是真的累了,家里的床也是特别定制的,舒服到她真的觉得自己睡在软绵绵一堆云团上。
她掀开薄被上床,霍慎言却摇头。
他走过来看着她躺下,顺势将被子搭在她的小腹上,“你先睡吧。”
倪景兮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指,因为是躺着,所以抬眼看着他的时候,透着一股眼巴巴的味道,声音轻软地问:“你不跟我一起吗?”
她的声音本来就好听,此时还透着一股春日午后里特有的软绵绵,声音酥地叫人感觉身体里有股子极细小的电流流窜而过。
真他妈……
要不是这巨大的克制力,霍慎言觉得下一秒或许他就要不当人了。
*
倪景兮起床的时候,外面天色已晚。她打了个电话给唐觅,毕竟回来这件事,她还没告诉任何人。
唐觅很快接通电话声音惊喜道:“倪大人。”
“在哪儿呢?”倪景兮笑着问道。
唐觅说:“上海呀。”
倪景兮点头:“那真是巧了,我也在上海。”
对面大概沉默了几秒,然后唐觅尖声惊叫:“你在上海?你居然在上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果然还是唐觅的风格。
倪景兮被她问的笑了起来,她窝在客厅的沙发里,正好瞥见楼梯转角处高大身影的出现,赶紧说:“刚回来,你这几天有空吗?我们见一面吧。”
唐觅:“当然有空了,我现在就有空。”
倪景兮望着霍慎言穿着浅灰色拖鞋,不紧不慢地朝她过来,待他坐下时,她身下坐着的沙发有明显的塌陷感。
“过两天吧,我明天还有点儿事情。”
没多说什么,她挂了电话。
霍慎言看着她问道:“唐觅?”
“嗯,社里说给我半个月的假期,这半个月我可以先休息,然后再回去工作。”倪景兮仰靠在沙发背上。
一直以来她拼命地往前,努力工作想让所有人都能看见。这次反而是她懒得彻底放松休息的时候。
霍慎言问她:“想去哪儿玩吗?”
倪景兮毫不犹豫地摇头:“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安静在家躺着。”
这想法挺不像她,不过霍慎言点头:“那就躺着。”
不过倪景兮还是看着他说:“明天我想去看看外婆和我妈她们。”
这一年来,她都国外没有去祭拜过他们。
外婆和外公只有妈妈一个孩子,而妈妈也只有她一个孩子。如果她不去祭拜他们的话,这世上只怕真的没人会记得他们了。
不是都说,人真正的死亡不是身体的死亡,而是这个世界彻底将你遗忘的那一刻。
霍慎言伸手揉了下她的长发,将她轻轻揽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低声说:“我陪你一起去。”
没想到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昨天还阳光明媚的上海,今天已是乌云密布。
霍慎言没让司机送他们,而是自己开着车带着倪景兮过去。
过去之前,霍慎言特地开车绕了一趟花店,买了鲜花带了过去。
等到了的时候,天际已经开始飘着小雨,不是很大,两人撑着一把伞走到了上面。直到倪景兮看着三座靠在一起的墓碑。
外公和外婆的坟在左右两边,而妈妈则在最中间,就像是父母正轻轻地拥抱着他们的孩子。
倪景兮上前将手里的鲜花放在墓碑前,她安静地望着墓碑上每一个人的照片。
直到她转头望着霍慎言说:“突然觉得有点儿遗憾。”
霍慎言平静地望着她。
倪景兮脸上明明带着笑意,可是眼睛里晶亮晶亮,她轻声说:“你可是所有丈母娘梦寐以求的女婿,可惜你一句都没能听到我妈妈对你的夸赞。”
是真的遗憾呐。
倪景兮甚至能想到那副画面,如果妈妈还在的话,他们婚讯曝光的一瞬,所有人都会给妈妈打电话吧,恭喜她有这样的女婿。
可是这一切从来只是她脑海中的画面。
霍慎言伸手抱住她,终于忍不住般在她额头上轻轻地落了一个吻。
许久之后,倪景兮从他怀里转头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那是她妈妈还没生病时的照片,不仅洋溢着青春的味道,还特别楚楚动人。
她眨了眨眼睛,低声说:“妈妈,对不起,我还是没能把爸爸带回来。”
这一年来,她几乎拜托了所有在中东的记者,可就是没消息。
她也明白在这样的地方,想要一个人消失的神不知鬼不觉太过简单。
“这次回来之前我想了很多,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被束缚着。”倪景兮看着墓碑上的母亲终于说出了她想要说的话。
霍慎言转头看着她,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掌。
他们都知道束缚着倪景兮的是什么,自从她父亲失踪之后,把爸爸找回来这个念头就像是种子般在她脑海里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