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贵人拉着她的手穿过人堆儿,上了船上二层。白筠筠也没拒绝,乖顺的跟在后面,直至走到偏僻处。打眼一瞧,杨婉仪也在,身后还有她的两个宫婢。旁边站的是柳才人,正跟杨婉仪说着话儿。
褚贵人微微笑道:“白妹妹瞧,你我二人都不得带宫婢,可是杨婉仪就可以,还是沾了龙胎的光啊。”见白筠筠一副呆样子,心下暗骂一声蠢,“如今只剩下妹妹一人尚未侍寝,可是着急了?姐姐本打算在皇上面前推荐妹妹,可是皇上现在整日都在杨婉仪那处,连姐姐都见不着皇上,可如何为妹妹说项啊。”
“贵人姐姐有心了,妹妹十分感激。”
褚贵人又瞥她一眼,这人是真傻,不是假傻。“宫中后妃讲究贤良淑德,按理说雨露均沾,可如今杨婉仪一人霸占了皇上,妹妹难道就没有一丝生气?”
这人挑唆自己还没完没了了,白筠筠抬脸,一脸真诚,“姐姐可是在考验妹妹是否大度?放心,妹妹绝不生气,反倒为皇嗣之事高兴。”
“妹妹果真好肚量。”褚贵人咬咬后槽牙,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对着柳才人喊道:“柳妹妹,淑妃娘娘适才唤你,想不到你来这里了。”
听闻是淑妃找她,柳才人赶忙与杨婉仪道了别,快步向下层走去。杨婉仪回头,见是褚贵人和白筠筠,转而回过头去继续看湖心的景儿,没有与她二人热络的打算,十分淡然。
相对于褚贵人这般脾性,白筠筠更喜欢杨婉仪的性子。不喜欢你就不搭理你,落得个敞亮。
见杨婉仪如此作态,褚贵人面上闪过一丝恶毒,转而又笑的十分亲热。“杨妹妹怀了身子越发的美艳了,可见皇上的宠爱胜过一切胭脂水粉,姐姐当真羡慕不已。”
杨婉仪并未搭话,褚贵人拉着白筠筠的手靠近杨婉仪。正要说话,却见白筠筠退后几步行了礼,随后又退几步,越发离的杨婉仪远了些。
“你这是做什么?!”褚贵人不悦,瞪着眼瞅她。
白筠筠只当没看见,提醒道:“杨婉仪,二层风大,您有身子不便受凉,还是回船舱吧。”
杨婉仪与褚贵人连话也懒得说,向白筠筠略一点头,正欲转身下楼梯,不料一旁的褚贵人阴阴露出笑意,猛地发力将其推到船下湖水中。
湖水与宫外河流相接,此处水流湍急,只听一声惊叫,杨婉仪转眼没入水中不见人影。
船下众人只听扑通一声,好似有人落入水中。还不待看个究竟,接着又一个人影落入湖中。
有眼尖的喊道:“刚刚落水的好似白选侍。”
第17章黑锅
乍闻白选侍和杨婉仪落水,萧珩脑袋里好似被针扎一样,双手紧握成拳,急急喊道:“速速让侍卫下水救人。”
褚贵人带着杨婉仪的两个宫婢跪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都怪臣妾不好,没有看出白选侍的妒忌之心,竟让她伸手将杨妹妹推了下去。若是妹妹有个三长两短,臣妾怎能苟活于世,臣妾就到地下去陪杨妹妹了。”
太后受不住打击,当场瘫在了椅子上,颤巍巍的抬起手指,却是半晌说不出话来,身边的大宫女忙给太后捋胸口顺气。
船上众人面面相觑,刚才看过湍急的水流,猜测杨婉仪和白选侍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萧珩两眼冒火,指着地上的褚贵人道:“你说是白选侍将杨婉仪推下了水?”
褚贵人哭的说不出话,浑身瘫软在地,只一个劲的点头。
“那为何白选侍也掉了下去?”
褚贵人早已想好说辞,抬起满是眼泪的俏脸,恨不得再哭一场雪出来。
“白选侍她……她狼子野心,趁人不注意将杨婉仪推了下去,还……还想将臣妾也推下水,幸好杨妹妹的两个宫婢反应快,及……及时拉住了臣妾的手。白妹妹用力过猛,自己掉下去了。”指着身后的两个宫婢,“今日……今日若非她二人在此,臣妾也被白选侍给害了,还望皇上免了她二人的死罪。”
皇后在一旁皱眉,眼神犀利。这话看似合理,可她与白筠筠有过接触,并非蠢人。可若是二人都淹死,那白氏的黑锅就背定了。“褚贵人,白选侍为何将杨婉仪推下水,还要推你?可是曾有过节?”
褚贵人拿出帕子捂在脸上,哭声止也止不住,“并,并无过节。白选侍一上去就对杨婉仪不敬,口出无状,臣妾……臣妾看不过去,就让她跟杨婉仪赔罪。可……可白选侍说开口就骂,臣妾也没有办法。杨妹妹生了气,正欲转身下来,不与她一般见识,谁知……谁知她竟然将杨妹妹推下了水。臣妾赶紧去拉,可白选侍竟然……竟然发了狂病,还要推臣妾。皇上,您可要给臣妾和杨妹妹做主啊,杨妹妹死得冤枉。”
一个“死”字扎的众人心惊。
太后眸中精光一闪,猛地拍在桌案上,呵斥道:“住口,侍卫还未来禀报,不可说杨婉仪不幸。”说完,倚在后面喘着粗气,指指那两个宫婢,“你二人说说,可是如此?若有一句假话,哀家绝不放过。”
两个宫婢抖成一团,泣道:“真的如褚贵人所言,白选侍就如同发狂了一般。若有假话,奴婢愿下拔舌地狱。”
萧珩拨开众人,走上甲板。雾气朦胧,隐约可见湖中时而冒头又接着潜下水的侍卫,心中波涛翻涌。莫说女子,就连男子也鲜少有人会凫水。杨悦儿不会水,白筠筠……萧珩低头揉着眉心,眼前是她变化多端的模样,似乎那个女人还在抱着他的腿,一口一个“心肝”的喊着他。前世的白筠筠并不会水,此刻他多么希望她就是个假的,而且会凫水,哪怕她是九江王派来的探子,只要她能活着。
萧珩对自己说,只要她能活下来,他可以原谅她的欺骗。只要她弃暗投明,不再做逆贼乱党的探子,他愿意再次捧她在手心。
萧珩心中几乎没了希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刻脑子里盘旋的竟然全是那个“骗子”。
淑妃两眼哭得通红,上前轻轻扶住萧珩的手臂,小声劝慰:“皇上先别着急,杨妹妹福大命大,或许很快就能捞上来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此刻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船上人人都知道,杨婉仪今日必死无疑。肚子里的龙胎,之前还人人羡慕杨婉仪积了八辈子德,如今看来是祸非福。至于白选侍,死则死矣。
湖里的侍卫,也不过是在徒劳打捞两人的尸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搜寻了一个时辰,全然不见踪迹。
一名水性最好的侍卫哆哆嗦嗦的禀报,湖下面水流复杂,有几处旋涡。言外之意,二人尸体未找到,兴许被卷入暗流不见了。
褚贵人还在一旁嘤嘤哭泣,浑身没了力气,看上去实在委屈又可怜。
萧珩看她一眼,满心厌恶,眼中的漠然冰冷让人不寒而栗。“她二人不见,你等三人难辞其咎。待真相查明,再做处置。”
他清楚的明白,若是白筠筠嫉妒,那上次在长春宫就不会拒绝君恩!
她与在场的每一个女人都不一样!
萧珩不知道她的来路,可他知道,白筠筠就算动手杀人,那也是弑君的主儿,如何会动一个不相熟的妃嫔!
褚氏背后必然还有指使之人!
萧珩的心情坏到极点,一言不语,周身的杀气比这初雪还冷上几分。右手成拳,狠狠的击打在桅杆上。前世在他眼皮子底下,她跳了城墙,这辈子又跳了水。活了两辈子,他的心都操碎了,她大概是上天派来跟他讨债的。
粗粝的桅杆划破了手背,鲜血一滴一滴落在脚下。从未见过这样发怒的君王,身后的嫔妃吓得不敢言语,跪在地上祈求圣上息怒。
船上静谧的诡异,淑妃吓得脸色煞白,德妃也大气不敢出,皇后静静地站在一旁,面上严肃凄然。正当众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船尾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好似平地一声雷,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惊喜。
“皇上皇上,皇上,找着了找着了,杨婉仪和白选侍都找着了。”
萧珩似是不敢相信,又怕是找的的尸体,压抑着声音问道:“是死是活?”
福公公扭着身子飞快的跑过来,手上捏着一只信鸽,面上满是喜色,“活的,回皇上,俩人都活着。只是杨婉仪昏迷不醒,正在诊治。”
皇后急急问:“她二人在何处?”
福公公遥指不远处的湖心岛:“就在岛上。”
褚贵人听闻此话,身子瘫软成泥,可是一想到杨婉仪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又好似有了力气。她有两个宫婢作证,而白选侍就只有一张嘴。
怕她个甚!
第18章修改
到了湖心岛,萧珩步子飞快,几乎是跑着进了行宫。说是行宫,其实并不大,不过是临时给皇上和众嫔妃歇脚的地方儿。
小福子在后面跟的踉跄,待进了行宫,正好看见死里逃生的白选侍正跪在地上给皇上行礼。
萧珩看着这个让他生气的女子,恨不得……恨不得……
萧珩接过小福子递过来的帕子,拭干额上的汗渍,强压住心下的激动,冷冷道:“可安好?”
女子身上已经换下了干净的衣衫,黑色绸缎般的头发散散的披在身后,尚有些湿漉漉的,“回皇上的话,臣妾安好。杨婉仪还未清醒,皇上切莫过于忧心。”
萧珩直直的看着她,此刻的她跪在地上低眉敛目,看上去甚是乖顺。唇角微提,萧珩竟不自知的露出一抹笑。
她总让他惊讶。
不,这次是惊喜!
水下暗流汹涌,她竟然能带着杨婉仪游到岸上。不得不说,九江王这次选的探子极好。
不对,萧珩轻笑摇头。一个连君恩都拒之门外的探子,哪里好了。
他活了两辈子,朝前与大臣勾心斗角,后宫与嫔妃勾心斗角,可是此刻竟然看不透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来弑君?来探听消息?来伺候皇后?还是装木头人演戏求乐?
后面的嫔妃总算是到了行宫,一个个气喘吁吁好似跑没了半条命。一进来便看到白选侍跪在皇帝面前不敢抬头,而皇帝面色难明的盯着地上的白选侍。
看样子白选侍只怕凶多吉少了。
一想到身后有两个作证的宫婢,里面的杨婉仪未必能活下来,褚贵人强挺着身子扑倒在皇上膝前,面上的妆容已花,声音也嘶哑了,泣道:“还请皇上为臣妾和杨妹妹做主,赐死这个——啊!”
“啪!”屋内传出响亮的巴掌声,褚贵人的声音乍停。众人一愣,只见白选侍甩着右臂膀子,一脸的不屑与怒意。
这一巴掌居然把褚贵人打愣了,宫中何时有人在皇上面前动粗,她怎么敢!
“你——皇上在此——你竟敢——”
白筠筠勉强站起身,斜眼睨她。擦!打你就打你,还特么挑时间挑地方啊。
游了那么久,水下暗流复杂,湖水冰冷,再加上个少说一百斤的杨婉仪,此刻腿都是软的。刚才那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可是也不过如此力道,真是便宜褚贱人了。前世她着迷锻炼,尤其是游泳和潜水。要不是身子不如前世的硬朗,今日也不至于累成狗一样。
淑妃见状怒道:“白选侍猖狂!你害了杨婉仪在先,如今又敢当着皇上的面打品级比你高的褚贵人,本宫看你是要造反,论罪当诛。来人——”
“且慢!”皇后出口拦道:“淑妃何必着急,事情还未清楚,之前也不过是褚贵人一人之词。白选侍深受太后和本宫的青睐,想来也不会做出害人之事。”她若是想害死杨婉仪,此刻杨婉仪早就溺毙了不是。
“白选侍你来说,今日到底怎么回事。”萧珩终于开了口,褚贵人刚刚被打,他选择了无视。
“臣妾虽然刚刚在水中与杨婉仪挣扎活命,并未亲眼看见褚贵人鼻涕眼泪的讲故事,可是猜也猜得出来,褚贵人必然是说臣妾妒忌杨婉仪,并且将她推入水中。可对?”
不待褚贵人回答,继续道:“想必褚贵人还说,她拦我拦不住,我还差点把她给害了,可对?”
众人面面相觑,没错。
白筠筠又道:“对了,褚贵人还有两个宫婢作证,而且两个宫婢是杨婉仪的人,可对?”
褚贵人呆呆愣住,转而回过神,“事实就是如此,你休要狡辩。”
“我狡辩?”白筠筠笑笑,一指里面的屋子,“褚贵人的锅太大,别怪妹妹不敢接。里面的杨婉仪一醒来,事实都会清楚。你不妨早早地认了罪,没准皇上对你坦白从宽。”
众人这才想起来里面还躺着个身怀龙胎的杨婉仪,淑妃疾步走向里屋,皇后和德妃见状也疾步跟了上去。
皇后不愧是皇后,气度沉稳不见慌乱,颇有大家风范,“常虹,拿着本宫的玉牌速速请御医前来会诊,杨婉仪和龙胎不可有失。”
众人见状,心里有了数。一张嘴对三张嘴,就看杨婉仪能不能醒过来。
萧珩睨了眼地上的褚贵人,命人将其带到偏殿,也让众嫔妃去偏殿休息,等着杨婉仪神志清醒。
白筠筠也想到偏殿休息,萧珩却道:“你留下,朕有事问你。”
白筠筠住了步子,挪步到萧珩面前,一如既往的低眉敛目。
萧珩瞥一眼里屋,皇后与几个嫔妃还在里面守着杨婉仪。心下猫爪子挠一般,捏起她的下巴,沉声问道:“你不是常年待在侍郎府的小院子里么?何时学会了凫水?”
是啊,何时学会了凫水,这是个鸟命题。
白筠筠扑通跪倒,眼泪瞬间涌上眼圈,好似面前拜的是菩萨,满脸的诚意与感激涕零。
“臣妾正要禀报皇上此事,先让臣妾感谢皇上的大恩大德,若是没有您和您的龙胎,臣妾与杨婉仪只怕是已经葬身湖底了。”
看着地上开始表演的人儿,萧珩此刻耐性极好,“继续,朕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