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过去后,你有什么想法?”沈风临问。
“您觉得我应该有什么想法?”沈清反问。
她太清楚了,清楚沈风临为何而来,这件事情影响盛大,虽说被压下去了,但难免会有不少人借题发挥,他早就想将沈清收入沈氏集团麾下,此番如此好的机会,他怎能放弃?
“你永远姓沈,”他话语坚定,望着她的眸光带着父亲特有的威严。
“是吗?沈家并非只有我一个,不是?”她讥讽反问。
“你要明白,不管沈家有多少个孩子,你永远是其中之一,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来时,他想,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此时,见到自家女儿讥嘲的表情,所有好脾气都消失殆尽。
从没忘记我姓什么,但你身为父亲,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我的姓氏是何缘由?
沈家?她这辈子嘴不稀罕的便是这个姓。
可又能如何?生母已去,就算是不喜欢这个姓氏,她也改不了。
“我回沈氏集团,坐谁的位置?”她冷笑。
“副总?有人坐了,执行总监?唐朝在,总经理?沈南风在,你沈氏集团有哪个位置是留给我的?你口口声声让我回去,回去做什么?当你秘书还是基层?”沈清一口气将所有问题反问出来。
真真让她觉得好笑的事情便是在这里,沈氏集团明明没有她的位置,可沈风临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让自己回去?
“沈风临,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连自己亲闺女都能算计,你不怕死了之后入不了阴司,
不能让后人祭拜?”她话语激昂,带着鄙夷。
那日在首都总统府书房,陆琛就算不说那番话,她也知晓陆家给沈家的好处绝对不会少,让她没想到的事情是,陆氏集团刻意将自己手中的案子拨给沈家。
陆家,帝国集团,手中的哪个案子不是几个亿几十个亿起步的?
沈风临随随便便的一个都足矣,可现在呢?
“沈清幽,”一声爆喝响起,沈风临面色隐忍,手中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嫁给陆景行你沈氏集团收了陆家多少好处,受了他多少庇佑,多少照拂,你口口声声让我回去,居心何在?”她不甘示弱,恼火的很。
面目可憎瞪着沈风临,恨不得将他拆之入腹,外人都说她沈清心狠手辣,无心,可哪及的了沈风临的万分之一?
她无论如何,不会算计到自家人头上,但沈风临呢?
从一开始,他便在算计她,父女情亲,何其薄弱?
他看似将你放在心上,无论你出了什么事,总会出现在你眼前,若是将利益摆在亲情面前,他选的必然是前者。
如此父亲,她敢要?
“沈清,这是必然,”他话语凉薄,毫无半分情感。
无论你嫁给谁,两家之间的利益合作都不会少,你是如此,沈唅将来也是如此,生在豪门,强强联合是你们这辈子必须要走的路,没有任何选择,就算你嫁给赵钱孙李任何一家,沈家与他们都会有利益上的往来,你身为豪门子女,应当从小明白这一点。
突如其来的心痛让她面色煞白,出卖、算计自己亲生女儿是必然?
好一句必然。
“虎毒尚且还不食子,沈风临,你当真是厉害,”她咬牙切齿放在身侧的手狠狠握成拳,指尖陷入掌心,只怕已经鲜血直流。
“你我之间一定要这么剑拔弩张?”这是沈风临问的最后一句话,得不到沈清回应之后,他转身,离开书房时道;“如果你妈妈在,她一定不愿意看见你我父女恶人如同敌人一般。”
厚重的房门被带上,悄无声息。
沈清撑着额头坐在沙发熬上,头疼不已。
如果严歌瑶在,又能有唐晚什么事?能有沈南风什么事?
又能有陆景行什么事?
牵一发而动全身,她的人生轨迹不就是在严歌瑶死了之后才开始转变轨道的吗?
六岁开始滚雪球,如今越滚越大。
终究是难以收拾。
心情不好,饮酒的*格外迫切,可也知晓,沁园没有酒。
如今的她,何其悲催,婚前沈风临压制自己,婚后陆景行,她这辈子如何才能逃离这种生活?
这晚,父女二人的谈话终究是不欢而散,沈风临走后的十五分钟,南茜上楼收拾餐盘,
推门进去时,却发现精美的餐盘早已在地上碎成了残渣。
她心中一惊,随后带上门出去,不敢再上前叨扰。
沁园最近,很不太平,主人们的负面情绪让一众佣人战战兢兢,时时刻刻处在水深火热当真。
沈风临离去时,与陆景行站在沁园院子里说了些什么,沈清不知晓,但看的出,沈风临在同陆景行交谈时,少了那股子绝情。
陆景行从书房忙完进卧室时,沈清进了浴室,放在梳妆台的手机响起,他迈步过去准备将手机递给沈清,却不料电话挂点,随之而来的是一条短信。
当短信内容呈现在陆先生眼前时,他浑身冒着杀气,眼眸泛着血腥,比他昨晚拿着一米多长的棍子将人从活打到死更加恐怖。
这份恐怖,从心底冒出来,恨不得能窥透手机屏幕将人拉倒自己面前。
【陆景行能在数秒之间制住你的谣言,为何不能制住你们当初的绯闻?沈清,这场婚姻,
一开始就是预谋,你是受害者】
短短的一句话将陆景行内心深处的肮脏悉数呈现出来,就好似自己内心深处的那点不堪被人窥探了去。
一个未知号码发来的一条短信,让陆先生起了杀意。
伸手,将短信删除,而后拿出手机,去了阳台。
这人,他一定要知晓是谁。一定要知晓,他陆景行的婚姻岂是外人可以随意指点的?身亲跟着丫头心里本就没有多少位置是留给自己的,偏生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有人在时时刻刻“提醒”她一两句,陆先生此时满面阴沉,格外骇人。
沈清擦着湿漉漉头发出来时,见纱帘随风飘扬,以为是阳台门未关上,迈步过去,正好撞见收了电话的陆景行进来。
“洗完了?”他问,嗓音温柔,少了刚刚那股子杀伐之气。
“恩、”她浅应。
“让我闻闻洗干净没有,”陆先生笑着揶揄她,果真,见陆太太瞬间就红了脸。
低头,在她薄唇浅酌一口,“傻丫头、我给你吹头发。”
当吹风机的热风,吹在潮湿的头皮上时,沈清的心暖了一下,二十三载,除了严歌瑶,
陆景行是第一人。
严歌瑶一走,她好似被全世界抛弃了似的,今晚沈风临那番话语本就让她心中有苦痛难
耐,此时想起往事,不自觉红了眼眶,垂首,一滴滚烫的热泪砸在桌面上,悄无声息。
看似轻飘飘,实则格外沉重。
“以前有人跟阿幽吹过头发吗?”短发吹干,陆先生低头在她柔顺的发顶落下一吻,像对待稀世珍宝似的。
“有,”她说,话语平静,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依旧低垂着头颅。
“嗯?”他声调轻扬,似是在问是谁。
“我母亲,”沈清答,话语清凉。
闻言,陆景行浅笑,深处修长的手臂将她带进臂弯,轻语道;“日后,我来代替母亲的位置可好?”
他似征询,似决定。
这话,说的沈清心里一软,却软出了两个人。
一个沈南风,一个陆景行。
年少时,有一少年牵着她的手天真烂漫道;“你还有我。”
可现在呢?
她还有谁?
“阿幽?”许是见她许久未回应,陆景行迈步过去,蹲在她面前,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看的他心肝都颤了,伸手将她抱起来坐在自己膝盖上,轻缓着嗓音温柔到;“傻丫头,好端端的哭什么?”
“不哭了,”陆景行一字一句宽慰着她,伸出宽厚的大指抹去她面颊上的泪水。
只觉烫手的很。
“好了好了,这还不到六月天呢!怎说变脸就变脸?”
都说小孩脸跟六月天似的说变就变,可这离六月十万八千里,刚还好好的,怎说哭就哭了?
“快别哭了,若是让南茜她们看见了,指不定说我欺负你了,”陆先生好声好语宽慰着,面上看着温柔,可心里却急的很。
沈清的眼泪,来的悄无声息,没有任何情绪。婚后数月,见过沈清各种模样,可掉眼泪,真是头一次,他既紧张,又心疼。
宁愿她不舒服大喊大叫哭着,也不愿她一个人默默抹眼泪。
“乖乖,不哭了,”陆先生低头吻住她落下来的泪,一下一下轻柔而又珍惜,窗外明月高悬,屋内,佳人落泪,情郎低头轻柔轻吻,一下一下格外珍惜。
直至欲火焚身时,陆先生伸手解开她睡袍,无奈又心疼道;“想着今晚让你好生休息的。”
风寒未好,他怕,连着两日折腾她,迎来的是旧病复发,可今日,一番落泪,让他心肝都疼了,哪里还想的了那么多?
只想好好疼爱着。
“乖乖,不哭了,在哭我心都疼了,”他好言好语轻哄着。
情浓时,听闻沈清的旖旎声,他一声一声轻唤着她。
“宝宝,疼不疼?”此时的沈清,在陆先生心里,只怕是堪比瓷娃娃。
“疼,”她话语带着娇嗔,委屈,难受。
疼,疼的厉害,心疼,疼到不能呼吸。
怎能不疼?
“我的错,我的错,”陆先生吻住她落下的泪停了动作。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将脸颊埋在他肩窝处,哭得像个迷了路无家可归的小孩子。
可为何哭,只有她自己知晓。
她是无助的,多年来,她习惯冰封内心,陆景行一只脚跨进来,她恐惧,但……。除了顺从别无选择。
这种恐惧让她像徘徊在悬崖边缘的一抹孤魂,退一步粉身碎骨,往前,赌不起。
在输,等着她的依旧是粉身碎骨。
她像是落入大海的渔民,好不容易等来一艘救她上岸的船,却不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