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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得远了,康绛雪松了一口气,再看盛灵玉,后者还是平平淡淡,没什么反应。在他见人的时候,盛灵玉一直这样不发言不打搅,只在一旁守着他,康绛雪理智上觉得没什么不对,心里却觉得这样十分可惜。
  这样的场合,如果盛灵玉的身份不是御前侍卫,那他一定是人群中最风度翩翩惹人青眼的那一个。
  这话自然是不适合说的,小皇帝闭上嘴巴,随意欣赏路上的风景。领命的小厮恭恭敬敬将他带去贵客厢房,小心翼翼的感觉像是随时都能腿软跪下来给小皇帝磕个头。
  陛、陛下,到了。
  康绛雪也有点看不过去,抬起下巴解放对方:行了,下去吧。
  小厮忙不迭地退去,人走了,康绛雪才想起来忘了问这房间里是否还有别的人,不过小皇帝的身份摆在这里,贵客中的贵客,待遇肯定差不了,他也不是很担心。不想刚一脚踏进去,抬眼就看到了长公主和太后各坐一侧,两人中间放着两杯茶水,气氛正值冰点。
  这
  行吧。
  见到长公主和苻红药,总比见到苻红浪要强,虽说今天肯定难以避免,但能晚些见到也是好的。康绛雪定下神,在两人视线看过来时一派轻松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嘴上懒洋洋道:姑母母后都在,怎么就这么几个伺候的人?不出声朕还以为这屋里没人呢。
  小皇帝说坐就坐,并没有像样的礼节,长公主看得眉心直跳,却也没说什么,倒是苻红药一见他就眯了眼睛,哼一声嗔道:先叫姑母后叫母后,看来哀家果然不如长公主会养儿子,叫人也这般叫为娘的心凉。
  小皇帝进门就被怼,眨眨眼,没吭声。苻红药这火气分了他一些,但并不全是冲着他来的,他也懒得掺和,只自顾自低头看自己的脚面,谁都不理。
  小皇帝不开口,这屋里有他没他没区别,安静了不到两分钟,长公主和苻红药又你一句我一句地撕了起来。她们两人关系不佳,虽不至于像坊间的女人一样放肆吵架,但句句含针带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不过最近杨惑蒸蒸日上,苻红药显然是撕不过长公主,两回合之后,她气得胸脯上下起伏,指甲在桌面上刺啦刺啦划了两下。
  就在这时,苻红药身边的一个太监服饰的人给苻红药添了新茶,那人附在苻红药耳边说了两句,太后娘娘脸色立刻便缓和,心情变好,还忍不住笑了一下。
  显然他极得苻红药的喜爱。
  那太监之前一直站在太后的身后,又低着头,康绛雪并没有注意,这会儿他忽然露出一张面若好女的面孔,康绛雪脑子里卧槽一声,手上的茶杯差点砸到地上。
  ???
  这不是
  小皇帝立刻去看盛灵玉,然而盛灵玉神色如常,纵是看到那太监的脸也没有丝毫变动。
  这便是盛灵玉的安排?
  康绛雪心里一阵兵荒马乱,等到那太监出去送茶盏,立刻找了个借口跟了出去,走得稍远些,确定四下无人,小皇帝便喊道:姬想到这个名字好像不能用,也不应该被他用,康绛雪急忙改口,绿绿!绿绿!
  前方姬临秀的身影本没有要停的架势,听了这话忽然回头:什么绿绿!绿漪!我叫绿漪!
  康绛雪却完全顾不上那么多,姬临秀的脸转过来之后,他比之前还要难以忍耐,当场就笑了出来。
  一段时间不见,姬临秀竟然成了太后身边的太监!不,不对,太监这个形容其实并不贴切,康绛雪对于苻红药在身边养男宠,平时让人扮成太监留在身边的事情一直都知晓,姬临秀虽是太监装扮,实际上一眼就能看明白,他现在就是苻红药新上位的宝贝面首。
  面首康绛雪更想笑了。
  小皇帝忍俊不禁,姬临秀的脸色却一点都称不上好看,尤其是看到小皇帝身后的盛灵玉,他左眼的眼皮都在不受控地抽跳。
  康绛雪不知道盛灵玉和姬临秀之前的纠葛,看现在三人站在一起姬临秀不躲不闪,想来他们现在应该是在一条线上,就是不知道盛灵玉和姬临秀约定的是什么。
  不过这个问题想知道也不难,回头问盛灵玉就能知道。
  康绛雪已是不再着急,他强忍着笑意,打量着姬临秀道:一个大男人装成太监就罢了,你怎么还敷粉带妆?
  他生得花容月貌,摆起臭脸也是自带风韵,然而他本身就已经很美,却偏在额角和脸侧都用了妆,和原来相比虽说不上折损,但怎么也称不上有助益。
  很没必要。
  如今身份已经说透,姬临秀也没有心思遮掩,直白地暴露出本性,冷笑道:你以为我想?说完,他便看着盛灵玉,目光凉凉,直看得小皇帝莫名其妙。
  这是什么意思?他看盛灵玉干什么?小皇帝不喜欢任何一个渣攻这样看盛灵玉,当场出声道:别这么看他,难道还是盛灵玉给你打得见不得人了不成?
  怀疑姬临秀这个狗东西又要挑拨他和盛灵玉的关系,康绛雪斩钉截铁道:盛灵玉才不会做这种事。
  姬临秀被小皇帝的笃定气笑了,正要开口,一直安静的盛灵玉忽然开口坦荡承认:是微臣打的。
  姬临秀一时讶异,没料到盛灵玉会这么说他还以为这个人心思深沉,人前人后两种做派,轻易不会暴露。
  正想着,就见小皇帝闻言一怔,极其自然地改了口道:真是盛灵玉打的?
  小皇帝义正词严:那肯定是因为你欠打。
  姬临秀:
  第98章
  那肯定是因为你欠打。
  因为你欠打。
  你欠打。
  姬临秀的嘴角微微绷紧,有那么一瞬间,康绛雪觉得如果不是因为他身边站着盛灵玉,姬临秀马上就要旧态复萌像上次一样容嬷嬷上身似的过来掐他。
  然而姬临秀显然是掐不到的,背靠盛灵玉,小皇帝相当有底气,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话哪里有毛病,康绛雪甚至挺胸抬头,满脸都写满了对姬临秀的批判活该,反正你活该。
  康绛雪对盛灵玉的事再清楚不过,盛灵玉是个什么样的神仙,绝不会无缘无故动手,那么好脾气的人都动手打人,肯定是姬临秀十恶不赦把老实人逼急了总之怪不到盛灵玉。
  康绛雪心中自有章法,双标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越想越不把姬临秀的控诉当一回事,他的眼睛斜斜望回一扫,倒是想起另一件事来:话说回来亏你能留在太后身边,看样子还很得宠。
  姬临秀被小皇帝明晃晃的偏听偏信气得脸都黑了半截,听这话也回得没什么好态度:陛下瞧不起谁呢?
  康绛雪面露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他还真不是瞧不起姬临秀,正相反,他对姬临秀的各种技能佩服异常,不得不夸一句,姬临秀这个间谍小天才确实干一行像一行,之前在乐坊唱歌弹琵琶都是真弹真唱,如今来屈尊当个小太监,茶泡得也是清香四溢沫白如雪,只是康绛雪好奇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姬临秀和苻红药以往喜欢的类型相差太多。
  据康绛雪不完全的观察和统计,太后身边历代的男宠百分百都是猛男型,身体强壮,虎背熊腰,龙精虎猛,胡子藏都藏不住,反观姬临秀,面容秀丽,体态修长,整体偏瘦,而且最重要的是
  姬临秀还是个gay,天生的gay。
  一个gay,对上娇艳缠人的苻红药这科学吗?
  生理上做得到吗?
  康绛雪好奇得厉害,尽量委婉地暗示道:你不是那什么嘛对吧?
  姬临秀不悦挑眉:有话直说就是,不要叽叽歪歪。
  也没人想和他叽叽歪歪,康绛雪于是干脆道:你真的行吗?
  只要是个男人,恐怕对这个问题都十分敏感,姬临秀立刻便反应过来,一瞬,他的脸变得和他的新名字一个颜色,绿得鲜艳欲滴,看起来简直想凑上来把小皇帝攥在手里头掐死。
  姬临秀怒极反笑:不劳陛下操心,我看陛下沉迷《梦狐传》,和我亦是同道中人,比起担心我,不如担心担心自己,陛下登基近一载,子嗣一无所出,怕需要多加关注才是。
  说完,姬临秀挥袖而去,他虽然一身太监服,甩袖的样子依然藏不住骨头里的贵气。
  离去之时,姬临秀和盛灵玉对上眼,对方眼中的漠然令他略作驻足。姬临秀和这个人遇上两次,两次之间天差地别的认知让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差到了极点,姬临秀冷冷开口:恕我提醒盛大人一句,我站在这里只是答应和你合作,若盛大人以为就此便可以高我一等,来日可不要悔之莫及。
  言罢,姬临秀头也不回地离去,康绛雪看他走得那么生气,忍不住问盛灵玉道:朕是不是说中了他的痛处?
  盛灵玉顿了顿,嘴角忽然微微抬起。出来这一早,盛灵玉还是第一次笑,康绛雪看他神情变化,心情便也跟着变好,正要回神问问让姬临秀去跟着太后是什么打算,盛灵玉比他更先一步开口道:那人刚刚可是说了《梦狐传》?
  康绛雪一秒哑巴,又听盛灵玉望着他问道:《梦狐传》是什么?
  康绛雪:
  写小黄文的事情,康绛雪其实是不怎么背着人的,比如海棠平无奇,他们早早都知道,还跟着出了不少力,可面对盛灵玉这样子的皎皎君子,康绛雪是真的完全不好意思在其面前提到一分一毫,正好他最近一直有事,也许久没有写小说,竟在盛灵玉面前把这事给忘得干干净净。
  康绛雪登时像个麻了爪子的兔子,呆着脸尬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和一个美玉一般无瑕的君子解释这样带颜色的话题,恰在此时,只听盛灵玉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道:莫不是陛下书架第三层最里面的那几份手稿?
  ?!
  手稿???
  手稿便是小皇帝用那一手没几个人知道的楷书笔迹亲手写的,不是外面印出来的稿子,本身的存在就是小皇帝是《梦狐传》作者的铁证,这要是让盛灵玉知道小皇帝的爱好是写男男开高铁,那他的形象
  康绛雪当场惊了,惊慌失措道:你、你、怎么知道不是,你看过了?
  盛灵玉的反应和小皇帝的对比鲜明,十分之淡定:微臣为陛下整理过书房里所有的藏书,便见到了,至于看没看,微臣只看到首页的名称和署名,不曾打开。
  整理书房,康绛雪当时完全没想到这茬,不过不曾打开那就是没看!还没看!康绛雪忽然一松,心有余悸地确认:你没有不小心,看到一句半句的吧?
  盛灵玉眼睛一眨不眨,毫无说谎之态:不曾。
  小皇帝浑身肌肉放松,肉眼可见呼出一口气,盛灵玉忽然开口道:康绛雪。
  康绛雪刚刚松缓的肌肉瞬间绷紧,一股发麻的感觉从脊背直冲头皮,他猛地抬眼去看盛灵玉,只见盛灵玉望着他,并无探究之意,只是很平常、很温柔地叫出了这三个字,倒是他反应太大,大冷天的,竟有种要平白冒汗的趋势。
  这个名字实在太久没人叫过,冷不丁听到,他有种被触碰到灵魂的感觉。
  小皇帝所有细微的紧张神情全都收在眼中,盛灵玉看得真切,抱歉道:可是惊扰陛下了?微臣失礼。
  康绛雪自是摇头,不过是看出来他写在手稿上的笔名,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用道歉。小皇帝低下头,自顾自解释道:无妨,只是极少人知道这个名字,朕也没听别人这么叫过朕一时之间有点不适应。
  盛灵玉像是没有发觉小皇帝的反应过于明显,转言问道:陛下,若是私下无人,微臣能否用这个名字唤您?
  这个问题按照盛灵玉的性格来说其实有些逾矩,臣子对陛下另有称呼太不恭敬,可联系之前的事情细一想,如今的盛灵玉本就想在小皇帝的身上寻求安全感,想要两个人亲近些也很正常,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康绛雪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小皇帝有自己的名字杨荧,盛灵玉唤他无人知晓的笔名,在盛灵玉眼中看起来似乎刚好可以回避陛下的真正名讳,可对于他来说便真的有点太戳心扉就仿佛忽然间被盛灵玉隔着穿书这层膜,捉到了他躲躲藏藏的本体。
  那是他的真名,是他叫了二十多年,最有真实感和归属感的名字。
  康绛雪犹豫着无法应答,盛灵玉的神情立刻变得十分失望,不用小皇帝拒绝便自己道:是微臣昏了头陛下就当微臣没有说过这话,微臣太放肆了,有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原也是微臣不配的,胡言乱语,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盛灵玉什么都不说还好,他一说不配,反倒让康绛雪无处可退,小皇帝闻言一惊,立刻便着急道:你说什么呢!当然可以叫!朕都许的!
  话出了口,自然再没有回旋的余地,康绛雪压下心中的异样,甚至催促道:你叫就是。
  于是盛灵玉未做停顿,唤他道:阿雪。
  阿雪,比康绛雪还要更亲密。
  康绛雪面上没什么表现,实则一时间心乱作一团,怦怦怦跳个不停,一点都不受控制,可这是他自己答应的,一时只能努力去普通地应道:嗯。声音出了,眼睛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盛灵玉很淡很淡地露出些笑意,无视了小皇帝躲闪的视线,像两个寻常人在闲话家常一样建议道:陛下若不嫌弃,也可以换个方式叫微臣。
  康绛雪一直觉得自己叫盛灵玉的大名多少有些没有礼貌,只是一直想不到改口叫什么好,正好被提起,也顺势问道:那叫你什么好?
  盛灵玉道:以前祖父和母亲在时,私下里对微臣也有称呼,若陛下不弃
  这个小皇帝倒是没什么印象,不由问道:什么?
  盛灵玉微笑道:玉郎。陛下以后便唤我玉郎吧。
  第99章
  玉郎竟是这么巧,康绛雪毫无预兆地惊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