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很热,夏蝉不停知了知了,地上的热气一蒸,整个学校就是个巨大的蒸笼。
尤其是他们三班,朝西晒。
教室里倒是有一台立式空调,但为了节约电费,学校已经明令要求过,只有七八月份才能开,在其他月份,必须温度超过三十九度才给开!好死不活今天天气预报气温只有三十八点五度。
容完瘫在桌子上,整个人浸在汗水里,快要晕过去。
教室里倒是还有四台电风扇,是去年同学们班费凑在一起,买的,前后左右四个方位放一台。
电风扇开了最大的档,但容完还是燥热不堪,额头上和脖子里全是汗水。
因为这位置刚好靠西边窗子,下午最热,又是角落,电风扇头摆来摆去,吹不到他。
容完热得睡不着,看了眼闭着眼睛午睡的原允,见他呼吸均匀,面朝着墙壁,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
教室里倒是吵得很,午休没人管,爱睡觉的睡觉,不想休息的就打游戏瞎聊天。
容完忍不住走过去,将靠近自己的那台电扇挪了个角度,让它可以吹到自己。
刚刚一挪,最靠近电扇的那男生就喊热。
“景一帜,干嘛瞎挪呢,我都被热醒了。”那男生成绩不好,在班上平时就是混的,对景一帜这种家庭条件好长相好的男孩子看不太顺眼。
容完热得在电风扇前扯短袖领口,说:“稍微挪一点儿呗,你吹得到,我也吹得到。”
那男生不服气:“所以说你非要坐这儿干嘛?还跟我抢电扇,坐在中间不就有头顶的大吊扇吹了吗?你没来之前,我们这边几个人都把这电扇定着吹的!”
容完憋气,正酝酿着要说点什么,那男生旁边的同学就半开玩笑半挖苦地说:“景一帜,让你有钱老爸给教室再安一台空调好不啦,交电费多交点啦,那样的话我们不就都能凉快吗?”
“我……”容完刚要说话,后边椅子蓦然一响,一个冷漠修长的身影擦肩过来,
那人单手将电扇头朝着窗户那边一拧,刚好对着容完的位置,随即一言不发地固定住。电扇头也不摆了,那几个男生也吹不到了,都傻眼了。
原允撩起眼皮子,扫了他们一眼。
谁也不敢说话了。
大佬要吹电扇,几个男生讪讪地扭回头去,将卷子折成小扇子,忍气吞声地吹起来。
第43章 校园暴娇小穷鬼
电扇送来的凉风一阵阵, 吹走人心底的闷热。
容完竭力不显,但嘴角依然越提越高,最后忍不住咧开。
这一下午, 电扇对着他一个人吹,凉快极了,但吹到后来, 容完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还是把电扇给调回去了——
否则看那几个男生大汗淋漓的架势,他真怕那几个男生会在教室里热得脱鞋子,那可就不是空气严重污染的小事儿了。
这一周就这么过去,按照恒高的惯例, 周日晚上是会放假的, 学生各回各家。
下午一放学,夕阳未落,班上的孩子们就开始躁动了, 一个二个约着晚上去打球吃烤串。
容完收拾着东西,瞥着原允还在安静冷漠地写题,窗外终于有丝丝凉风,吹在他身上, 没有臭男生的汗味, 只余一些淡淡的干净洗衣粉味道钻入容完鼻尖。
他手边总共有三套卷子,全写完的话应该到了八、九点也就是说正常下晚自习后, 他才会回去。
容完其实是想留下来多陪他一会儿的, 但耐不住窗子外边儿景一帜的朋友一直在催他打篮球——先前景一帜最喜欢打篮球, 每天都要跑操场上去,而这几个朋友都等容完打篮球等了几天了,今天要是再不陪他们打一场,恐怕会引起他们怀疑。
外面男生喊:“景一帜,快来!篮球你都没热情,你他妈该不会是有妞泡了吧?!”
见他们越说越离谱,容完赶紧拎起书包冲出去:“来了来了,别嚷嚷了。”
容完篮球打得没有景一帜好,勉强才没有露出破绽,被那群朋友嘲笑了一番,方才挎着书包打算回家。他回去之前还特意上了三楼教室看一眼,见原允座位那儿已经空了,他才放心了。
家中还是愁云惨淡的,为了爷爷做手术那事儿。
容完吃着饭,也有些食不下咽,虽然和没怎么见过面的景一帜爷爷没什么感情,但他对仙女一样的景母还是很有好感的,见景母眼圈一直红着,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于是只能闷头吃完饭,被景父催促了下,乖乖上楼去写作业了。
周末作业很快就写完,手机依然一直嗡嗡响,他忍不住掏出手机,打开班群——
班群总共五十四个人,原允肯定也在。
很快,容完一直往下滑,就看到了最下面的一个空白头像,别人后面都是“吐槽”、“冒泡”,他后面的尾缀就是“神隐”,显然进班群一整年,一句话都没说过。
容完戳开那孤零零的头像,用景一帜的qq号加了他。结果半天没有通过。容完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也没有什么泄气的感觉,转而点开几个一直给自己发消息的头像,那几个人他忘了屏蔽,一直滴滴滴响吵得头疼。
其中一个是景一帜的朋友,约他下周继续打篮球,容完简单地回复了两句。
另一个是班上的裘雅茹,还是问那事儿:白天忘了问你,你干嘛又搬回去了?
裘雅茹那女孩儿人挺好,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很敏感,她好像总怀疑原允在胁迫容完,容完觉得有必要和她说清楚,便打了一行字发过去:我同桌真的挺好的,你别总想这想那的了,我就乐意坐那儿,乐意和他交朋友,你也别劝了。
裘雅茹很快发过来一串省略号,然后道:哪儿好?还真没看出来。
容完看了这行字刚要把原允吹上天,门外景母就敲了敲门,温柔地说:“宝宝,洗了水果,下来吃点儿。”
“好!”容完匆匆应道。
景父严厉的声音传来:“景一帜,你别给我玩电脑了!现在!立刻!下来吃!别让你妈喉咙痛!”
容完只好匆匆打了一行字,发送,然后扔下手机开门。
走到楼梯上,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匆匆跑回房间拿起手机一看。
卧槽!卧槽!卧槽!
容完:“我靠你怎么不提醒我?”
系统欲言又止:“……你打字太快了我来不及……”
——我同桌哪哪儿都好,尤其是长得帅,我就喜欢帅的,怎么样?[得意]
这句话,发给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上去的空白头像了!
景父见他没下去,还在吼,容完拿着手机面红耳赤,心里面一万句草泥马,他是打算这一世慢慢来的,但这慢得了么?怎么好死不死这种话发给主角了,主角该怎么想?这不直接基佬的宣言吗?
但或许原允没看见呢,现在撤销已经来不及了,可删除好友还是来得及的。
就在容完认真思索着要不要将这个空白头像直接拉进黑名单的时候——
原允慢吞吞地正在输入中,然后回复了个:?
“……”
等周一再去学校的时候,容完心里还惦记着发错消息那事儿,再加上景母因为爷爷那事儿情绪有点恹恹的,助理又是忙着找权威医生又是忙景父公司的事情,连续熬夜好几天了,他也就没有半路麻烦助理把自己放下去买早餐。
进教室的时候,也就是空着手的。
这周又开始下暴雨,路上堵车,本来他就迟到了,结果偷偷从后门溜回自己位置上,发现同桌位置居然还空着——原允一向来得早,几乎是雷打不动风雨无阻班上来的最早的那几位,今天居然没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容完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但这会儿原允的垃圾父亲应该还在外省没回来,近日管玉平和王子轩那伙傻哔也消停了很多没找原允麻烦……会发生什么事呢?
总之容完很不安心,第一节 课是数学课,老师很快就过来讲题了,后面空了个位置,那年轻老师看见了也跟没看见似的,毕竟是学校里远近闻名的打架大户,要是不来上学,反而省事。其他同学见原允不来反而还情绪高涨得多,就只有容完一个人提心吊胆的。
但好在,上了二十分钟课之后,原允来了。
因为外面下雨的缘故,他浑身湿透,单肩挎着书包,从后门那里进来悄无声息,唯独冷冽的气场叫后排同学打了个哆嗦,全都小心翼翼地扭回头偷看他。
容完也赶紧移到过道上,让开。
他眼皮子也不抬,低着头回到自己座位上。
“看什么看,继续上课!”年轻老师蹙眉道,同学们赶紧把头给扭回去了。
容完盯着原允,见他漆黑头发和鸦羽睫毛都在淌水,坐下来之后也只是拿了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心里面便莫名一股火,早给他伞了,他非不要,非得淋雨淋生病了就好了!
但很快容完就不这么想了,他视线移到原允手臂上去,倏然发现手臂到手肘那里一长条鲜血淋漓的伤口——
操!容完吓了一跳,怎么弄开的?!
那伤口看起来和先前原允右手虎口上快结疤的那条很像,都像是被尖锐的利器刀子或者玻璃给划开的,而且比先前那条更深更长,顺着雨水淌着血,皮肉往外翻,看起来触目惊心。
容完喉咙哽得发慌,低声问:“手臂上,怎么回事?”
原允看起来比昨天还要冰冷了些,头也没抬,用毛巾将手臂粗粗缠了一圈,止了血,便不再去管了,兀自翻开书。随着他的动作,那手臂应该极疼,但他眉头也没蹙一下,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容完也没指望他会吭声,径直问系统。
系统查了下,说:“昨晚他爸回来了,两人干了一架。”
容完:“原文中他爸不是寒假才会回来吗?”
系统道:“好像是有东西落下了,临时回来取一趟。”
“……”容完陡然一头子火,一瞬间有弄死原允他爸的想法。
但他冷静想了一下。在家里装监控器录到证据然后报警,这事儿原允小时候是做过的,没用,警局不管这种程度的家暴,没弄死人,就只以调解为主,而回去后只会让原父变本加厉。
那么央求景父帮忙呢?景父是个生意人,虽然对景一帜疼爱到了骨子里,但绝对不会去揽别人家的破事儿。这简直他妈是个死局——除非,在原父身上栽赃些别的什么东西。
容完盯着原允手臂上的伤口,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
原允似乎是感觉到同桌一直盯着自己的视线,蹙了蹙眉,扭头看了容完一眼——他顿时一怔。
容完眼睛红了。
容完见他看过来,这才慌忙吸了吸鼻子,打开手机看了眼自己,发现自己的狼狈。完犊子了,丢人丢大发了!
可他心里酸胀得说不出话来,仿佛被什么手揪住让人喘不过气,眼圈红色半天不退。
原允一直看着他掏出纸巾擦鼻涕,捏着书本的手指僵硬无比,好半天没翻页。
“我有这个,给你弄弄伤口吧。”容完调整好情绪,从书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应急用的绷带和消毒碘伏之类的。原允蹙眉看着他。这下他也顾不上原允抗拒还是不抗拒了,总而言之今天不上药也得上,他一把拉住原允的手,顿时就觉得原允浑身紧绷起来。
原允回过神来,顿时去按住容完那只拿着棉签的手,警告性地盯了容完一眼。
容完破罐子破摔,压低声音哑声道:“要不你自己弄行了吧,但你一只手能弄吗?我不过是想帮帮你,要不然你想变成残废?”
说完他蛮横地拽过原允的手臂,手法极其迅速地给那长条伤口涂好药,顺势包扎好,简直一气呵成。毕竟是上一世练出来的。
原允一只手被容完抱在怀里包扎,浑身僵硬如同石板,他盯着容完泛红的眼角,浑身极其压抑的冷漠和尖锐,慢慢地如同紧绷的纸张破了个洞,漆黑的眸子透出茫然……和些许无措来——他没再动弹,垂着眸,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容完。
直到容完上完药抬起头,他才匆匆移开眼睛。
两个人互相拉扯这动静不算大却也不算小,前面同学倒是没注意,但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哪儿能没看见。只不过这数学老师十分年轻,不想多惹事,于是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
包扎好,容完坐了回去,心里松了一口气,没再理会原允。
可原允盯着自己手臂上的白色纱布,整节课没动笔一个字。怎么就……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