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怎么了?”
江绍严肃道:“你坐前面。”
江铭挑眉:“为什么?”
“你去调导航。”
“江翰自己不会调啊?”
莫名中枪的江翰:“……”
江绍强行把他拉了出来:“你不是晕车吗?坐前面去。”
江铭挣扎:“我不晕啊!”
好一个江绍,为了和小妹坐一块,竟然污蔑他晕车!
“我是大哥,你得听我的。”江绍说。
江铭不屑哼道:“那你不是更应该让着我吗?”
“我说你们无聊不?”江翰扭头,看着这两个双胞胎哥哥恨铁不成钢,“一个集团一把手,一个集团二把手,居然在这里抢座位!”
“那个……”景萌小心翼翼地打断,“大哥二哥都想坐后面,那我去坐前面好了。”
江翰坐在驾驶座上,乐得一拍方向盘:“好啊!”
景萌正要下来,被江绍江铭双双制止:“别动!”
景萌僵住。
江绍扫了一眼江铭,江铭呵了一声,推了推镜框,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江绍隐晦地抿了一下上翘的唇角,拽拽领带,坐到了景萌旁边。
江翰一边开车,一边道:“小妹啊,你不用搭理这两个人的。你和他们有代沟,和我就没什么代沟。有事找我啊。”
江绍冷冷道:“江翰,再废话就停了你的银/行/卡。”
江翰闭嘴。
导航指挥着车辆往景萌家驶去。
景萌拘束地端坐在车上,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色飞驰而过,显得有些失神。
江绍看着她。
女孩乌黑的长发被绑成两个低低的马尾,垂在胸前。脸上带着微微的婴儿肥,阳光透过车窗落下来,有种果冻般薄薄的透明感。
江绍移开目光,忍住了自己捏脸的想法。
手机震了一下,是老二江铭在三人群聊里发消息:“小姑娘想心事呢。”
景萌确实在想心事。
她在想,最近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宛如做梦。
她自小跟着老阿婆一起长大,她曾一度以为那是自己的亲阿婆,但直到她上了初中,阿婆日渐衰老,临终前才告诉她,她只是自己收养的孩子。阿婆说,她的亲生母亲叫景澜,是一个外地来的单身怀孕女人,租了阿婆隔壁的房间,却因难产而死。阿婆见小婴儿可怜,自己又是寡居一人,便好心收养了她。景萌没有爸爸,更没有其他亲戚,一个人就靠着邻里的接济和社会的补助长大。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一生就将这么平淡无奇地过去,现在好好学习,未来念一个好大学,找一个好工作,最后再找个合适的人结婚,过普通人忙碌的日子。
但没想到,她会凭空冒出三个哥哥来。
最初他们找上门的时候,她还以为遇到了骗子。直到他们把各种证据材料摆到面前,她才终于陷入彻底的震惊。
竟然是亲生的、同父同母的哥哥们。
他们啰啰嗦嗦交代了一堆自己的背景,景萌听了半天,只总结出四个字:有钱有势。总之和她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江绍、江铭、江翰都来自z市,是江氏集团的三个公子哥,其中江绍和江铭是双胞胎,江翰是后来出生的小弟。老江总两年前因病去世,江绍和江铭继承衣钵,江翰则还在念大学。
据江绍说,他和江铭是记得母亲的,在印象中,母亲是一个温婉亲切的优雅女人,只后来有一天莫名不见了,他们还为此哭闹了好久,直到最后父亲回来把他们揍了一顿。父亲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和母亲离婚,母亲永远不会回来了。至于江翰,他那时候还小,没了母亲也懵懵懂懂地长大了,没什么关于母亲的记忆。
老江总没有再娶,家里也没找到过离婚证,江绍和江铭一直对此心存怀疑。但老一辈的事情,他们也不好多问,只能悄悄打听——直到两年前老江总病故。说是老江总,其实也没有很老,五十多岁的人,在生意场上还是壮年。只不过现在当江总的成了江绍,当小江总的成了江铭,那做父亲的也就自然成了老江总。
接手集团后,江绍和江铭很是忙了一阵,才终于有空放胆去查当年的事情。江翰什么也不知道,只能当个吃瓜群众,精神上支持哥哥们一下。
结果查啊查啊,那些老江总在世时无人敢提的事情被翻了出来。
老江总的妻子名叫景澜,和老江总的故事堪称集流行狗血言情小说之精华于大成。提炼一下关键词就是霸总、小白花、强取豪夺、虐恋情深……之类的。景澜被老江总当个私人洋娃娃一样养在家里,很少出门,连其他富太太们都见得不多。不过和小说不同的是,她和霸总的故事没能he。
现在已无人知道景澜当时的真实想法如何,但江绍等人觉得,她应该是过得很痛苦,否则也不会宁愿抛下三个儿子也要逃出去。景澜柔弱得太久了,麻痹了所有人的神经,所以她成功逃走的时候,竟然没一个人反应得过来。
江绍江铭回想了一下,难怪明明没见父母吵过架,母亲却突然消失了。也难怪父亲会暴怒——豢养多年的金丝雀突然出逃,本以为牢牢掌控在手心里的东西其实并没有掌控成功,对一个成功而自负的商人来说,是个莫大的讽刺。不过奇怪的是,暴怒完了,老江总却撤了找人的命令。
三兄弟经过讨论,把这个归因为男人最后的良心发现,或者说是耻辱感。既然这么多年都没能把人拴住,那跑了,就跑了吧。他终究还是放过了她,不问去路,也不问生死。
江绍江铭着手此事后,最开始是派人找的景澜,结果好不容易找到了x市,却发现她早已去世多年。听到这个噩耗,三兄弟都很难受,但随即又被告知,景澜虽死,却留下了一个女儿景萌,据年龄推算,是在离家出走前怀上的。
没人知道景澜最初是如何怀着复杂的心情看待这个孩子的,但最后,她还是生下来了。
景萌初初听完这个狗血大戏,呆了好久。这种故事,她以为只会出现在小女生之间兴奋讨论的青春杂志里——虽然她往往因为没钱买书而无法插话。
第2章
车在路边停下。
景萌住的是城中村,里面的巷子很窄,两边还有各种障碍物堆着,景萌怕车刮蹭了,硬是没让他们把自己开车送进去。
景萌伸出手,正在犹豫怎么打开车门时——实不相瞒,这是她第一次坐小轿车——就听到身边的大哥江绍道:“你坐着。”
“嗯?”她愣了一下。
江绍先下了车,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到这边的侧面来,优雅地为景萌打开了车门。
景萌:“……”
“下车吧。”他温和道。
景萌脸红道:“谢、谢谢。我、我下次一定记住怎么开门。”
轮到江绍愣了一下。随即他反应过来,微笑道:“你误会了。绅士都是会为女士开门的。”
景萌垂头,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
江绍一只手搭在门顶上,防止她碰到头。等她下了车,他才收起手。
目睹一切的江铭冷哼一声:“做作的男人。”
江翰边熄火拔钥匙边道:“你再不下车,大哥的好感度就要刷满了。”
江铭唰地打开门,腿伸了一半,又扭头狐疑道:“当初知道有个妹妹,不是你跳得最高吗?怎么现在这么淡定。”
江翰抬手捋了捋发型:“呵,我这是多给你们机会。毕竟你们和小妹有代沟,和我这种年轻人不在一个起跑线。要不然我一出手,哪还用你们出场?”
江铭嗤了一声,摔门而去。
四人穿行在窄窄长长的小巷里,油烟味混着吆喝声迎面扑来。
这里基本都是多年的平房与双层的旧楼,稍微一抬眼,就能看见许多低矮的电线交错缠绕在头顶,联结成网,悬在上空。
路边的墙被漆成白色,只是年代久远,变得斑驳且灰黄,还有多年檐角渗水后留下的细长的黑色水痕。
路边人家里传来油锅的炒菜声和油烟机隆隆的声响。她鼻尖一动,闻到了空气里隐约的熏肉味,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
以前过得最潦倒的时候,她连米都买不起,只能闻闻路边的香解馋。
三人顿时停住脚步:“饿了?”
“不不不,没有。”景萌连忙摆手。
“饿了就说。”江绍道,“我们带你出去吃。”
总是问她饿不饿,景萌敏感道:“你们想吃晚饭了?那……”
“不,我们不饿!”三人齐声。
景萌:“……”
江翰环顾四周,叹道:“你从小就在这儿长大么?”
“对啊。”
江翰和两个哥哥交换了一下眼神,从彼此眼中读出了名为痛心的情绪。
正走着,冷不丁从拐角处泼出来一盆水,几点水珠溅到了江翰的裤腿上,他倒吸一口冷气,还没来得及骂对方没素质,就听泼水大娘嘹亮的嗓音:“萌萌,回来啦?”
“嗯!”景萌笑着点头,“大娘好!”
大娘看了看僵立在原地的三个大男人,不好意思地说:“哎呀,从拐角出来没见有人,对不起哈。弄脏了不?”
江翰僵硬地扯扯嘴角:“没有。”
大娘瞧瞧景萌,又瞧瞧她身边的男人们,目露疑惑:“萌萌,这是……”
都是多年的老熟人了,谁不知道景萌是个孤孤单单的小可怜儿,这突然冒出的三个人是怎么回事?看着年纪挺大的,肯定不是串门的同学!
景萌:“我……”
她还在斟酌措辞,江绍已然率先迈出一步,皮鞋踩在了泛着泡沫的积水上:“您好,我是景萌的大哥。”
他友好地伸出手。
大娘:“?”
江绍立刻跟上一步,也同样伸出手:“我是景萌的二哥。”
大娘:“??”
江翰见状,也只能别无选择地伸手:“我是景萌的三哥。”
大娘:“???”
她呆呆地看着几人。
见她没有握手的意思,大家只能尴尬地收回手,假装无事发生。
大娘把水盆搁到架子上,把景萌拉到一边,用自以为小声的声音道:“萌萌!你这咋回事?出去一趟还认了几个哥哥?”
景萌:“不是……”
“我跟你说啊,现在坏人太多啦,你还小,太容易被骗了!不要学那些社会上的姑娘,成天认这个哥哥那个哥哥的,那都是骗财骗色干违法事儿的呀!”
江家三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