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仙镇北关镇广播站东200米慧慧制衣门前大槐树下?
要真这么写,估计就成了一个历史性的笑话。
80年代没有城管,所有的个体经营都是工商部门在管,县里有工商局,镇上有工商所。
夏喜平早就想好了,工商所真有人来查了,她就补交一下管理费。
在她的意识里,人家收的时候,她老老实实的缴纳,就啥问题也没有。
哪知道人家上来就问营业执照的事。
夏喜平总觉得这里有问题,便问道,“我又没有店面,怎么办营业执照?要真去办了,营业执照上的地址咋写?”
三人中一个秃顶中年男人,象是三人里面的头,瞪着夏喜平,凶巴巴地回道,“那我们可不管,你没办营业执照,就是投机倒把,论理儿,就该抓起来,看在你是个姑娘家的份儿上,我们也不抓你,不过这些东西,得没收。”
秃头男人说完,上前把木板上的杂货往一块儿一拢,被单一兜,系成个大包袱,然后拎起来就往吉普车上扔。
夏喜平一把抓住了包袱,“同志,你要非说得办营业执照,我去办就是了,你拿我的东西干啥?”
“你没营业执照,就是投机倒把,不把你逮起来,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别不识抬举啊,要不然,把你送到公安局去。”
孙慧慧脸色惨白地跑了出来,过来就去掰夏喜平的手,“喜平,你松手,这些东西,咱不要了。”
第一百零七章 大意了
夏喜平知道凭她一个人,是拦不住这三个人的,便松了手,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把包袱塞进了吉普车里。
吉普车扬长而去,车尾扬起一阵尘土。
正是下班的时候,这么一闹腾,立马围了不少人,却没一人敢为夏喜平说句话。
那可是机关干部,谁敢惹他们啊。
上回告诫过夏喜平的刘老太,凑到夏喜平跟前,小声跟夏喜平说道,“喜平,我看八成是那个人憋的坏水。”
老太太说完,朝着南边呶了呶嘴。
红英裁缝在南关,老太太的意思是肯定是姚红英捣的鬼。
一个老太太都能想到的事,夏喜平怎么会想不到?
只是她能想到又能怎样?
去跟杨宗庆吵一架?或是去找杨宗庆的领导告状?
这可是80年代初,法制不健全,基本上属于人治,那些机关人员,个个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谁会把她一个小老百姓看在眼里?
更何况,人家没收她的东西,也是“理由充分”,她确实没办营业执照。
虽说法律上没有规定在外面摆摊必须要办营业执照,可也没有规定不办。
这就是漏洞,嘴里两块皮,咋说咋有理,就看当领导的咋解读了。
所以就算是她去告状,她也告不赢。
再说了,她又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杨宗庆和姚红英公报私仇,要是去告杨宗庆的状,说不定还会被杨宗庆倒打一耙,说她诬陷好人。
所以去找杨宗庆领导告状这一条路,行不通。
可要是就这么认了,夏喜平又不甘心,那些人拿走的货物,少说也值六七十块钱,她辛辛苦苦的干多久,才能赚到那么多钱?
而且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以后只要她在外面摆摊,这些人就会找她麻烦。
她要真去办营业执照吧,那就等着吧,没个一年半载,营业执照办不出来。
真要等个一年半载,黄瓜菜都凉了。
夏喜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是窝囊,面对着恶势力,竟是束手无策。
孙慧慧劝她道,“喜平,咱以后不卖东西了,咱就守着这个裁缝铺,咱一样能过日子过好。”
夏喜平心说人家就是冲着这个裁缝铺来的,这回是把杂货拿走,下回说不定就要封慧慧制衣的门了。
不过这些话,夏喜平没敢跟孙慧慧说。
孙慧慧胆子小,她要这么跟她说的话,指不定她立马就要关了慧慧制衣,然后跟着她一块儿捡废品去。
经过这件事,夏喜平发现还是自己大意了,高估了这个小镇的经商环境。
上辈子,不管她做什么生意,都会上下打点一下,破点小财,换来皆大欢喜。
就象她去人民纸箱厂拿边角料,时常给孙有才和孙保俊一些好处,花钱不多,却是你好我也好。
可自打她来到这里后,路都没有铺好,她就一头扎到了生意里,等到出了事,连个通融的门路都摸不到。
不知怎么的,她眼前闪过韩卫东的影子。
石磊不是说韩卫东在整个怀丰县都横着走嘛,说不定通过他就能找到门路。
可很快的,夏喜平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总不能事事都依赖韩卫东,万一以后她跟韩卫东成不了,她再遇到事,还能依赖谁?
自己的路,还得自个儿走。
只是这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夏喜平一时有些头大。
夏喜平卖的杂货被工商所的给没收了,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的,很快便在十里八村传开了,有人同情,有人感慨,有人担心是不是又要变天,有人却兴灾乐祸。。。。
夏翠平就是兴灾乐祸中的一个。
她听说这个消息后,一阵风的跑去向夏老太“报喜”去了。
“奶!奶!”
离着夏老太的院门还有老远,夏翠平就喊了起来。
夏老太正和杨花妮在院子里晾晒麦子,看到夏翠平跟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唬着脸道,“死丫头,你叫魂呢?我还没死呢!”
夏翠平心情好,夏老太这么喝斥她,她也没有不愤,而是兴高采烈地跑到夏老太和杨花妮跟前,“奶,妈,你们听说了吗?夏喜平出事了!”
夏老太一愣,“出啥事了?”
“她不是在她们那个裁缝铺前支了个摊子卖杂货嘛,就今天上午,工商所的人去了,把她卖的那些东西给没收了。”
“为啥没收了?”
“说是没办啥证,我也不知道是没办啥证,我是刚听村东头二狗他妈说的,她亲眼看见的,说是当时夏喜平都吓傻了,一声都没敢吭。”
杨花妮听了,朝着地上就啐了一口,“该,我看她以后还张狂不张狂!”
夏老太瞪了她一眼,“她生意砸了,你就这么高兴?”
杨花妮被夏老太说愣了:老太太不是一直跟夏喜平不对付吗?夏喜平的生意砸了,难道不正合老太太的意?这会儿咋又帮着夏喜平说话了?难道是老太太见夏喜平会赚钱,心眼开始往夏喜平那儿偏斜了?
夏老太看着杨花妮,就跟看一个白痴似的。
“夏喜平可是咱老夏家的闺女,她挣多挣少,以后还不是平涛的?她的生意要是砸了,谁还给平涛赚钱去?你有这个本事还是你那俩闺女有这个本事?”
杨花妮听了,登时喜笑颜开,“我光想着她生意砸了,她以后就不敢在妈跟前张狂了,倒把这茬给忘了。不过妈,就现在喜平那性子,你觉着她会把赚的钱都留给平涛?”
夏老太哼了一声,“她不留也得留,总不能便宜了外姓人,我要是不发话,她一分钱都带不走,现在也就是新社会了,要搁以前,别说她挣的钱了,就是你大哥家那点家底,也都是平涛的,有本事他们也生个儿子去。”
杨花妮心花怒放,夏翠平趁着夏老太不注意,朝着她撇了撇嘴,然后很不高兴地就要走。
老太太忒重男轻女,眼里只有夏平涛,她就是再卖力讨好,也抵不上夏平涛下边那个“把”。
夏翠平刚走到院门口,夏老太便在后面叫她。
夏翠平精得跟猴似的,哪能不知道夏老太叫她干什么,替老太太摊麦子呗,她才不愿意在大太阳下面晒呢,所以她只当没听见,兔子一般跑了。
夏老太没叫住夏翠平,把气都撒到了杨花妮的身上,“瞅瞅你养的好闺女,好吃懒做的,成天就知道在外面跟人嚼舌头,我看以后谁家敢要她。”
杨花妮讪讪的,“她没听见。”
“她聋了还是瞎了?就算是她没听见,她没看见我在这儿摊麦子吗?不用我说就该替替我,好吃懒做的赔钱货。”
第一百零八章 不大乐意
夏老太骂完夏翠平,突然想起一件事,看要晾晒的麦子都摊好了,便扛着木锨去了树荫下,在凳子上坐了,然后跟杨花妮说道,“你过来,我跟你说件事。”
杨花妮早就想歇着了,跟着走到了树荫下,“啥事啊娘。”
“昨儿个小雷他娘来看我,给翠平提了一个媒茬。”
夏老太娘家是余仙傎南边朱家村的,她口里的小雷他妈,是她的侄媳妇。
杨花妮听了,眼睛一亮,“说的是哪家的孩子?”
“就朱家村的,朱广利的三小子,朱俊文,朱广利你知道是谁吧?”
“就是在镇建筑队当头头那个朱广利?”
夏老太点了点头。
杨花妮登时乐得见牙不见眼。
朱家村的朱广利谁不知道啊,在镇建筑队当了好些年的头头了,听说可挣了不少钱。
朱广利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成家了,分开单过,最小的儿子朱俊文跟着朱广利两口子过。
朱俊文今年23岁,前年结了婚,不过今年春天离了,听说是因为那女的不会生养。
那女的跟朱俊文离婚后,回娘家没几天就上吊死了,娘家人抬着那女的尸首去朱家闹,非要朱家赔钱,朱家一口咬定说那女的跟朱俊文已经离婚了,是死是活都跟朱家无关。
女的娘家要钱,朱家一分钱不给,就这么闹腾了两天,后来公安局的人都去了,把女的娘家连吓唬带哄的弄走了。
这事当时闹的动静挺大,有说朱家心狠的,有说女的娘家贪财的,有说女的不能生养死了活该的。。。。
反正说啥的都有。
不过这事对朱俊文的亲事却没一点影响,在这十里八村的,他还是一个抢手货,谁让朱广利有钱呢。
别的不说,这十里八村的,谁家也没有朱广利家的屋子盖的排场,仨儿子,三座院,一水儿的青砖大瓦房,院墙也是青一色的大青砖,连点土坯都不见。
听说他家隔三差五的就割肉吃,谁要嫁到他家去了,那可是掉到了福窝里,一辈子吃喝都不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