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身体太累,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倒下了。孟濡脑子转了转,慢慢扯出个理由说:“胡阿姨把你的耳钉放错在我房间了,我去还给你。”
少年静默。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星衍在孟濡说出这句话时脸色微不可察地变化了下。
很快又如常。
孟濡见他没反应,故意歪头笑问:“怎么,我现在连你的房间都进不了了吗?”
陆星衍不答,夹起一颗虾仁放进嘴里之前说:“你如果还住在这里,就不会回来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
吃完饭,孟濡将碗筷放进洗碗池,陆星衍说他一会儿洗。
孟濡到玄关穿好鞋,对餐厅里闲闲坐着的少年说:“我走了。”
陆星衍倒坐着椅子,两条长腿伸直在跟前,胳膊搭在椅背上,遥遥看着孟濡,继续刚才的话题:“胡阿姨走之前把你的房间打扫了一遍。”
孟濡停住。
陆星衍又缓慢说:“床单也换了新的。”
“?”
陆星衍语气执着又坦然,“你什么时候打算回来住?”
孟濡顿了一下,然后抱起脚边量很轻的快递箱,朝他展颜一笑说:“我会好好考虑的。”
*
话虽如此。
孟濡也没有想好要不要回去住。
什么时候回去住。
一开始是她半年前和陆星衍在电话里起了争执。
陆星衍那番毫不留情的话让孟濡以为他一定讨厌极了她。
再加上他们三年不见,昔日的男孩长大成人,他们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会有诸多不便。
所以在覃郡舞团主动提出要提供公寓的时候,孟濡没有拒绝。
现在陆星衍看起来虽然没有那么讨厌她,但……
孟濡心里多了一团似朦胧似清晰的迷雾,却觉得更加不能回去住了。
晚上十点,孟濡回到小区。
她把抱了一路的快递箱放在花圃边的座椅上,想休息一会儿。
大约坐了两分钟,斜前方的珊瑚树轻轻颤动了下。孟濡抬头看去,珊瑚树树丛漆黑,别无他物。
但孟濡似乎察觉到有一道视线投在她身上。
孟濡拢了拢眉,起身上楼。
上楼时多留了一个心眼,将电梯楼层层数按到自己住的上面两层,然后再走楼梯下来。
一夜过后。
第二天,谭晓晓开车接孟濡去南大。
地下停车库,孟濡打开车门坐进车内,视线无意间撇向右侧的后视镜,又好像看到一个身影一晃而过。
孟濡再仔细看时,那里已经没有人。
谭晓晓见她眉心不展,一边将车开出停车场一边问:“孟老师,你在看什么?”
孟濡收回视线,想了想说:“你刚才停在那里的时候看到停车场有别的人吗?”
谭晓晓回忆了下,如实说:“有四五个男人,都是上班族吧……我没有太留意,他们坐上车就走了。”
孟濡不语。
谭晓晓不解,“怎么了,孟老师看到什么了吗?”
半晌,孟濡勉强笑了下说:“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
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最近太累了。看东西产生错觉。
不然怎么老觉得有人跟随自己?
当晚孟濡从南大回来,倒是没什么事。
只是第二天傍晚,房间停电,孟濡去物业中心交了电费,回来时透过前面两名装修工人搬的镜子看到身后有一个亦步亦趋的男人。
男人穿着休闲装,帽檐遮住大半张脸,身材略高。他察觉到孟濡在镜子里看他,迅速低下头,佯装若无其事地走上另一条路。
孟濡定在原地。
她回到房间就拨打物业的电话,但物业回答小区里的门禁系统很严格,能进来的一般都小区住户,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孟濡正在想是不是真的是她多心了,当天晚上毫无防备,被吓了一跳——
她晚上不想做饭,点了一份外卖。但她收外卖之前都会有透过猫眼往外看的习惯,这次见对方快上来了,就起身趴到门上,往走廊看。
只见门前站着她今天傍晚看到的那个男人,近在咫尺,手机拿着几张照片徘徊,眼神狂热。
孟濡立即后退一步。
后来是外卖员上来,男人受惊,才大步从消防通道离开了。
孟濡开门接过外卖,门口掉着一张略旧的照片,上面是她第一次出演舞剧《天鹅湖》的画面。
照片中她穿着白天鹅舞裙,展臂点足,舞姿轻盈。孟濡注意到她的面容都模糊了,像是被人用手指摩挲过很多遍的痕迹。
孟濡关上门,倚着门板。
手脚虚软,过了很久才缓过来。
她立刻收拾东西,离开公寓,到离小区稍远的一家酒店开了间房。
第二天孟濡把这件事告诉谭晓晓,谭晓晓来酒店接她,告诉她她已经帮忙报警了。
但是监控里没有拍清男人的面貌,而她们也没有足够多的证据,而且那个男人似乎是小区住户。这就更不好判断了。
万一他只是走错房间呢?
所以警察受理两天,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谭晓晓也建议孟濡先住在酒店,并且充满歉意地保证舞团一定会解决这件事的。
孟濡在酒店住了四晚。
周五晚上,她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床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是陆星衍发的微信。
【胡阿姨做了点粢饭糕让我带给你,我在你公寓楼下。你下来拿,还是我送上去?】
第20章 deer 20
过了很久, 孟濡没有回复。
陆星衍又发了一条:【?】
孟濡蜷起双腿缩在旁边的沙发上, 指尖戳着输入框, 打下的好多字都删掉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陆星衍说,倒不是不能说实话,只是一旦实话实说,陆星衍就会知道她宁愿被变态跟踪狂逼得住进酒店里,也不愿意回他们的家里了。
明明她前几天还说【会好好考虑的】。
孟濡垂了垂眼睫,打下一行字:【我在外面,马上就回去了。】
她一边换衣服穿鞋,一边又补充:【等我一下。】
那边没有再催促。
孟濡拿上房卡,将前天买的防狼喷雾装进包里,走出酒店。
她打了个车, 五分钟就到了。
远远就看到公寓楼前的石凳上蹲着一个姿态闲适的大男孩,他手里提着个塑料餐盒,另一只手捏着半块粢饭糕喂面前两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奶猫。奶猫是小区散养的,平时有物业的人喂,此时上前闻了闻油炸糕点, 不感兴趣地垂下脑袋。
陆星衍抬起手指,轻轻弹了下左边那只毛色更白的小猫的耳朵。
小猫冲他咪呜了一声。
孟濡走上前,看着陆星衍毫无经验地喂猫,有些好笑地提醒道:“猫不能吃糯米的。”
陆星衍抬起头, 视线在她半干的头发上停留了一下。
孟濡注意到他的视线, 抬手摸了摸稍湿的发梢。刚才在酒店没有来得及吹干, 她面色如常地撒谎:“我去理发店洗了个头发, 没有吹干就回来了。”
陆星衍从石凳上跳下,不知道是信了没有,抬手把装着粢饭糕的塑料袋递给孟濡,说:“胡阿姨记得你爱吃这个,多做了很多。”
孟濡伸手接过,打开餐盒看了看。
粢饭糕刚炸好不久,金黄透着酥软,冒出的热气将餐盒周围都氤氲了一层白雾。
孟濡抬起脸颊,朝陆星衍浅浅笑了笑说:“替我谢谢胡阿姨。”
陆星衍眉梢一扬,算是应下。
孟濡站在陆星衍面前,等着他先离开,只是少年稍稍直了直身体,仍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孟濡:“……”
夜晚风大,孟濡穿得又单薄,微湿的发梢贴着羊毛衫洇出浅浅一层水痕,冷风一吹,她轻轻打了个冷颤。
“你这么晚出去洗头?”陆星衍脱掉外套,展开兜头罩在孟濡的脑袋上,宽大的外套瞬间将她上半身遮住,他单刀直入问道。
孟濡怔了怔,思索理由:“小区停水了,我头发三天没洗了……”
为了骗少年,她连自黑都用上了。好在陆星衍没有再执着于这个问题,看了眼孟濡身上披的他的外套,说:“我走了,衣服你先穿着。”
孟濡将头顶的衣服拿下,拢在肩上。
男生外套仍残留着陆星衍的体温,确实比她刚才来时暖和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