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踞不再看他,将仙草抱着,转身迈步出亭子去了。
身后颜如璋随着走出了一步,目送皇帝抱着仙草远去。
满目冷雨翻飞,御花园中,一把油纸伞缓缓靠近。
纸伞微微斜倾,伞下的人抬头看他:“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颜如璋对上那双水汽濛濛的眸子:“我自然知道。”
伞下的人轻声道:“你若真的知道,就该离她远些。”
颜如璋一笑,垂了眼皮。
那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再说话,只转身悄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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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踞将仙草抱着,大步流星回到了乾清宫。
宫内,雪茶正尽忠职守地守着那暖炉,在看管颜珮儿送来的汤药。
蓦地听见脚步声,忙站起身来,回头却见皇帝湿淋淋地抱着仙草,当下大惊。
才要问话,却又给赵踞慑人的目光逼退。
其他宫人们见状,也都瑟瑟地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
皇帝抱着仙草来到了内殿,本要把她扔在地上,但是那琉璃地面何其结实,只怕要跌死了她。
虽然皇帝杀人的心都有了,但还是克制着,最终将仙草往龙床之上用力一扔。
仙草本来酒力发作,又给皇帝抱着,颠颠簸簸,雨点时不时地打落,十分难受。
这会儿又给一扔,更是震的整个人半是晕厥了。
她昏头昏脑地爬起来,抬头见赵踞立在跟前:“皇上……”
“你这混账,”赵踞气不打一处来,语无伦次道,“亏朕还担心你的生死,你却在跟人大吃大喝,你……还知不知道半点宫规,有没有一点体统。”
仙草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雨点,仗着有三分酒气,也并没十分害怕:“的确是逾矩了,奴婢知错,可是皇上你还是该先洗个热水澡,免得着凉。”
“朕迟早晚要给你气死,还怕着凉,”赵踞怒火中烧,“你这贱婢,就该让你死……”
他本来骂的很是顺口,但是现在,却隐隐有些别扭,一时语滞。
仙草看他暴跳如雷,没有昔日城府深沉的样子,这会儿却有点像是以前那个懵懂少年了,不由嗤地笑了起来。
赵踞万万想不到,她竟是这种反应:“你、你还敢笑?”
仙草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脸,让自己镇定:“皇上在气什么,我不过是无足轻重之人,就算违背宫规,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何必这样大动肝火。”
赵踞直直地看着她。
仙草觉着有雨水从头发上滴落,便抓起账子慢慢地擦拭脸上的雨水,又问:“难道是怪我们私下里偷吃没给皇上知道吗?嗯,那拨霞供的确很好吃,改天让小国舅摆布了请皇上吃就是了。”
偷吃?赵踞听见自己的心跟擂鼓似的。
也不知是不是心意上达天听,赵踞愤怒之极的当儿,乾清宫殿顶上轰隆一声,竟然炸响了一声震雷。
仙草给这雷声一震,灵魂出窍,忙举手紧紧地捂住耳朵。
赵踞正是怒火中烧,见仙草脸色煞白,瑟瑟发抖的样子,他猛然记起来,她是害怕打雷的,上次也有过……
当下抱臂冷笑道:“终于有你害怕的了?那就受着吧。”
话音未落又一声响雷,近在耳畔,整个乾清宫好像都在颤抖,连赵踞都仿佛有些站立不稳。
他不由皱眉抬头,看向屋顶:今日这雷有些奇异。
而此刻仙草已经俯身跪趴在床上,狼狈地抱着头埋着脸,倒像是给猎人追杀,不知要逃到哪里去的小兽。
依稀听她呜呜咽咽地叫道:“救命,救命……”
赵踞眉头深锁,不知为何,这个拼命逃避的姿势有点刺痛皇帝的眼。
半晌,赵踞终于喃喃道:“混账东西,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他没有说下去,只是俯身探臂,将仙草用力抱入怀中。
第102章
赵踞将仙草抱入怀中,说来也怪,头顶盘旋的雷声好像察觉到了天子的着意庇护,那轰然震天的响动也慢慢地消减了。
仿佛是驾着雷车的雷兽远去,殿内变得越来越寂静,甚至静到能听见彼此细微的呼吸声。
赵踞原本是心无旁骛,可是此刻危机解除,怀中的人也显得很乖顺,皇帝的心却突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躁动。
他的手拢在仙草的背上,手掌不由自主地用了三分力道,手底下的感觉微暖而柔软,柔软中又透着一股弹性。
皇帝对女子的胴体自然并不陌生,但是此刻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心底闪现出许多沉埋已久的场景,错乱的人影,撕碎的衣衫,以及压抑的惊呼声。
那时候他的眼前是一张似是而非的脸,让神志不清的皇帝抵触之余又生出了不该有的渴望。
那本该是皇帝觉着极为屈辱的经过,但是此后每每想起来,却惊心动魄,鲜明到无法忘记。
乃至于此时,怀中抱着名为“鹿仙草”的这个人,本该早给他大手一挥痛快处死的宫女,旧日的种种却又如烈火似的在皇帝的心中翻滚炙烤。
那种久违的滋味……
在意识清醒之前,赵踞已经将仙草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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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寿宫,颜太后正在试用颜如璋送来的治疗骨痛的药膏子。
在太后还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后妃的时候,因为遭受了废后张氏嫉恨的缘故,宫内众人自然也都趋炎附势的并不肯善待她。
冬日里宫内缺炭,夏日里的窗纱不肯重新糊,以至于缺医少药都是家常便饭。
太后的身体在那时候便受了些伤损,比如这双腿的膝盖就在那些酷冷的冬天里给冻坏了,每当在气候变化,尤其是天阴雨湿的时候,膝盖骨便疼的极为厉害。
虽然太医们精心照顾,每每也有暂时让痛楚消退的法子,可太后的骨痛却总是不见根除。
颜如璋自然也知晓此事,所以从宫内细心搜罗了几个土方法,又找了两贴据说是秘传的膏药,给太后敷用。
两个膝盖上才贴好了,不多会儿,就觉着有一股热力升了起来,丝丝地沁入肌骨,很是熨帖。
太后不由叹了声,道:“果然还是如璋孝顺我呢。”
曹嬷嬷在旁笑道:“娘娘,可不敢这么说,若叫皇上知道了只怕会吃小国舅的醋。”
太后笑道:“他又吃什么醋?他要是也有如璋这般用心让我好过,也不至于死活不肯直接以皇后之礼接珮儿入宫了,委屈了珮儿,还要跟那些人一块儿一级一级地熬,可怜那孩子还乖巧懂事的,反而每每安慰我。”
曹嬷嬷一边给太后揉着小腿,一边说道:“这个太后可是错怪皇上了,难道不见自打婕妤入宫之后,皇上一直对她疼爱有加,简直日日召幸?之所以不肯以皇后礼娶了婕妤,不过还是为了顾全大局着想,太后也清楚,就是那位……”
颜太后敛了笑容,道:“我自然清楚,皇上也有他的难处,何况我的意思也是不想让他在当下跟太师起什么不快,只是我心里始终有些不痛快,也不能跟皇帝或者别的人说,只对你说说罢了。”
当初颜太后曾经想做主让皇帝直接娶了颜珮儿,册封她为皇后,也是正大光明。
但是却还有个蔡勉虎视眈眈,太后谁也可以不放在眼里,唯有对蔡勉不敢轻易得罪。
何况那时候才透出了要颜珮儿进宫之意,即刻就出现了大批有关颜珮儿的流言蜚语,甚至连言官也在朝堂上就此出言不逊,不用想也知道背后是什么人在指使。
在这种情形下,太后才只得勉强选择另一条路,且太后自己也怕逼急了蔡太师,他不知又会做出什么来……毕竟当初赵踞能够安稳地坐上皇位,蔡太师的鼎力扶持乃是头功。
如今横竖只要先把珮儿放在后宫自己身边,有自个儿亲自照顾,加上赵踞又听自己的话,又素来也疼惜这个表妹,迟早晚那个位子是会放在她手里的。
目前对太后而言最大的威胁就是来自幽州的冯节度使之女冯绛了,只不过太后却也明白:这冯绛不管怎么都好,论容貌一定是比不过颜珮儿的,毕竟珮儿的容貌已经堪称绝色,除非那个冯绛是个天仙。
所以这会儿太后半是舒泰,半是焦灼。
此刻曹嬷嬷道:“太后何必急在这一时……如今少不得小心着,陪些委屈罢了,只管想想以后。”
颜太后点头:“说的是。”
这膏药果然见效,腿上的寒痛正在迅速散退,太后闭上双眼,又想到以后的种种,面上这才露出笑容。
就在这时候,却见宫女红裳急匆匆地从外头走了来,曹嬷嬷见她脸色忐忑,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红裳看一眼太后,小声说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方才外间有两个小太监经过,我听他们说……”
虽然是小声,太后却仍是听见了:“你说什么?”
红裳垂头道:“回太后,奴婢依稀听他们说,皇上从御花园里抱了小鹿姑姑回了乾清宫之类的话,只是未必是真的,当时风大雨声也大,兴许是听错了。”
颜太后却哪里按捺得了,当即站起身来:“好个混账!”
这一声却也不知道是骂赵踞,还是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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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内,赵踞正不禁意乱情迷,低头向着仙草脸上吻去。
此刻雷声停了,仙草却也清醒过来。
猝不及防地,是皇帝近在咫尺的脸映入眼帘。
阴天,殿内的光线依旧昏暗,帐子里更加暗如黄昏,但却仍能看清皇帝鲜明的眉眼,挺直的鼻梁。
以及,能感觉到他身上咻咻散发的热气。
皇帝的眸色晦暗如海,唇却靠自己越来越近。
来不及多想,仙草抬手向着皇帝脸上推去。
掌心里一团的濡湿跟燥热的气息,印烫在掌心,就好像直接地透过手臂传到了心里。
仙草浑身一颤,不由叫道:“皇上!”
赵踞给她阻了阻,举手捏着她的手腕,将她重又压倒。
仙草的两只手给他交叠在一起,轻而易举地摁在了头顶,她无法动弹,心跳的好像要从胸口窜出来。
赵踞意义莫名地一笑,右手在她肩头轻轻用力,只听嗤啦的响声,从肩头到胸襟处的衣衫已经给扯开,琉璃扣子也随着飞了两颗。
夏天的衣裳本就轻薄,给他尽力拂落,便露出了底下乳燕黄的抹胸。
赵踞的目光下移,略略一直。
仙草年纪虽然小,但“资历却老”,宫内在她的年纪为掌事姑姑的,独此一份。
除了她之外,其他的宫内掌事女官,多半都是在二十五岁之上,低于二十八岁的都屈指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