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闻言也呆住了,怔怔的流下两行清泪,若是这样,宝钗说的果然是真的,而且这么快就应验,孩子是保不住了!虽然平儿拿了帖子去请大夫,可是这大正月的,能不能来,何时能来还不一定呢。
薛宝钗闻言挥开众人,一边探脉,一边从怀里其实是从空间之中取出一套银针,针刺王熙凤的腹部几处大穴,一边下针一边对黛玉说道:“颦儿,我说你写,按这个方子让他们下去速速煎一碗药来!”
黛玉连忙磨墨执笔,宝钗一边刺穴一边将药方一气说出来,就像已经开过无数遍了一样,不像其他大夫那样要左思右想,斟酌一番,黛玉也是下笔如飞。现在大夫还没请来,只能用宝钗的法子先试一试。贾老太太命人速速下去煎药。
这个功夫,老太太纵使是伤心,也不能在病人面前哭,王夫人邢夫人李纨等人接到消息,不论在干什么也都赶了过来。看王熙凤这情况都觉得恐怕不太好。
黛玉问道:“二嫂子什么时候能醒?”
宝钗说道:“我刚刚并不是下针救醒她,而是试图保住幼儿,她这段时间积劳成疾,好不容易睡个沉沉的安稳觉,就让她睡吧,叫醒来干嘛。”
王夫人,邢夫人等刚进来不久,还没知道具体情况,见气氛肃穆,特别是老太太脸色很沉,也不敢直接探问宝钗。闻宝钗此言,老太太已经又站了起来,问道:“宝丫头,你是说凤丫头的孩子可能保住?”可是刚刚都见了红了呀,她活到快八十岁这一辈子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是还没听过已经流了血,孩子仍能保住的。
老太太不是只担心这一个孩子的问题,宝钗之前的话她也听到了,说的竟然都对的上,所以致使老太太对她的话深信不疑,老太太怕的是没了这个之后,王熙凤再也不能怀孕。
宝钗说道:“这次十有八九没问题,不过若是她日后不注意,那也难说。”
贾老太太闻言,在旁边一直念阿弥陀佛。
宝钗心中想到:平日里也不见是个多诚恳的信徒,一有事儿就临时抱佛脚。
宝钗所开的方子,上面的药材都十分常见,只不过药的剂量下的挺重,贾府之中都有库存,所以药很快就煎好了。但是王熙凤的牙关咬紧,丫鬟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药喂进去,反而流了她一脖子。贾老太太怒道:“没用的东西!要你们有什么用,关键时刻总是毛手毛脚,还不快快躲开!”
宝钗接过药碗,触手觉得温度适中,便略微扶起王熙凤,一手轻捏她的下颚,将那药一次性大半碗倒入她口中,同时另一只手在她的食道处向下一顺,那药汁儿就被引导入腹,如此两次,一碗药就喂完了。
王熙凤喝了药,神色似安稳了一些,眉头不再紧锁,沉沉的睡了过去,这时屋内众人才算松了一口气。
贾老太太眉头这才略微舒展,“还是宝丫头有办法,今日要是没你在这,我都没有了主心骨。”
等到大夫被请过来,看过病人之后,与宝钗说的八九不离十,只不过更要严重一些,说没把握能保住孩子,奶奶日后如何也要看她的造化。
贾母又命人给他看了之前王熙凤所服药的药方,这大夫是京城中有名的妇科圣手,仔细看了药方,刚开始时说道:“胡闹!这是谁开出的药方?”
这话说得贾母,王夫人等人心中一惊,宝钗黛玉等这些姑娘们,都在大夫来了之后回避出去了。
那大夫自己品了品之后,又仔细诊了诊王熙凤的脉象,又对着宝钗的那张药方愁眉紧锁了半晌,才说道:“也只能如此,这大夫用药大胆,确有奇效,博闻强志,是老夫所不能及呀!”
他自己自负是个杏林中的高手,如今却对另一个大夫的手法和药方都叹为观止,说道:“有了她,你们还叫老夫来干什么!他的手法甚奇,敢于破格用药,说不定奶奶的这一胎可以保得住。否则,以后子嗣上怕是艰难了。府上已经有这等神医,还请老夫来多此一举。”
王夫人说道:“大夫你有所不知,之前开药的那位,并不是大夫,而是我们家的姑娘。所以我这侄媳妇,还得请你接手治疗。”
大夫一愣道:“姑娘?”他原本以为对药性如此了解之人,少说也是行医几十年,年纪要比他自己大得多的老人。于是他心中有些不信,以为这公府中的太太是在敷衍他,说道:“这位姑娘,我可否见上一见?”
贾母,王夫人对视一眼,王夫人说道:“要不我让人去请宝姑娘出来。”
于是宝钗出来亲自见这位大夫,相互交流一番,这大夫方信了,药方是出自她手。专业之人之间的对话,自然听的贾母,王夫人等人云里雾里。不多一会儿,宝钗与那位大夫对王熙凤病症达成了共识,也说服得那位大夫,对治疗此症很有信心。
宝钗说道:“我虽客居在此,就近给她诊脉倒是方便,不过到底还是需要一位经验丰富主治大夫,还请您多尽心吧。”
于是,那大夫开方拟药,临走之前又嘱咐道:“这个病多半是病人心性要强,又没安于保养所致,日后万万不可再过度操劳,否则恐寿数不长。”众人听了大夫这话都在心中唏嘘,谁能想到一向风风火火的王熙凤竟然,病来如山倒。
王熙凤再醒来之后,已经回到了自己家中的床上,已经是第二日的正午了,只觉得有些蔫蔫的,不过到是觉得睡得足足的一通饱觉。
平儿说道:“奶奶醒了,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好派人去请宝姑娘来。”
王熙凤摆了摆手,说道:“我没什么,只是睡得太足,没什么力气罢了,别去折腾她,我昨日虽然突然就不知道什么了,以她的性格肯定没少受累。”
平儿说道:“正是呢,宝姑娘又是给你施针开方子煎药,又从老太太房里跟过来,看你安置妥了才走。我就是不找她,等忙过了她自己家的事儿也一定会来的。”
平儿扶她坐起来,说道:“宝姑娘和那候请来的大夫都说了,你这一个月,无论如何是不能下地的了,要卧床静养,我只拿了湿毛巾给你擦擦手脸,就吃早饭吧,吃了饭还得喝药呢。”王熙凤肚子确实饿的咕咕叫了,就着平儿的手,吃了稀饭。一边听平儿说她晕倒之后所发生的事儿。
王熙凤问道:“可是,我这病中告了假,压在我身上的这一摊子事儿,该谁去管?”
平儿说道:“老太太发话了,让太太重新管起来,遇到什么事儿都别再让你操心,现在是养胎要紧。不过我看太太养尊处优惯了,这么琐碎的一大摊子,我们身体向来强壮的奶奶都这样了,她哪能管得起来,不知道要落到谁身上呢。”
王熙凤说道:“不管是落到谁身上,我算是想明白了,与其因为这些杂事争强好胜,要是真把我自己弄垮了,我就算是后悔死也没处哭去,好在,好在早了这么一步,还没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要不然你就看着吧,你的好二爷,还能容得下我!我们主仆两个不都得被他撵回家去!”
果然过了午饭的时刻,薛宝钗就来府中看望王熙凤。王熙凤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斜卧在床上,见到她来了,又要起身接待,说道:“我们家神医大小姐来了,果然我的健康竟然应在你身上!”
薛宝钗忙上前两步摁住她,不让她起身:“怎么,平日里不见你这么多礼,如今躺在床上,反倒客气起来了。”
王熙凤说道:“那可不一样,你之前是我的表小姐,我是你姐姐,待你差个那么一星半点儿的,你也挑不出我来。”
宝钗配合的笑道:“现在有什么不同,你又不是我姐姐了,躺在床上就把自己当天仙了?”平儿在一旁扑哧一笑,没想到宝姑娘也这么促狭,想来是看王熙凤这个样子想博她一笑。
王熙凤也露出笑模样,丹凤眼睨着宝钗说道:“现在不一样了,你是我们母子俩的救命恩人,我自然要礼数周全的待你。”
薛宝钗说道:“算了吧,我这儿可不兴这个。凤丫头,这回你知道厉害了吧,只要你当个病人的时候从此听我的,我保管把你养的白白胖胖,母子平安,你要是不听我的安排,我就多准备一些苦药汤子。”
王熙凤告饶道:“好妹妹,自然你说什么是什么,可别真给我熬多了苦药汤子,你凤姐姐我最怕这个!”
薛宝钗在这坐了一会儿,不经意的说道:“最近听说了一个事情,你在床上哪儿都不能去,我就说来给你听听当解闷儿了。”
王熙凤说道:“那敢情好,宝姑娘要给我说故事,我自然是洗耳恭听。”
薛宝钗说:“这件故事也不是什么人杜撰的,听说就发生在前几天,离咱们不足百里的长安县。听说是因这长安县的节度使一锤子判案,才出来个事故。”
王熙凤心中一动,这长安节度使,她是知道的,名唤云光,与贾府颇有联络,没少欠贾府的,而且,王熙凤前段日子还假托贾琏修书一封,拜托着云老爷断了一件案子,因此弄了三千两银子花。她一听说宝钗说的这么巧,正是她所认识之人,听得更仔细了。
“长安府有一对有情人自幼定亲,一个是财主家的女儿,一个是长安守备的公子,谁知道又半路杀出一个府太爷的小舅子偏要娶财主家的女儿,财主衡量之后便去守备家退亲,守备家不允,这件官司就闹到了这位云老爷的案头上。”
薛宝钗略顿了顿,王熙凤急道:“之后呢?”
第118章 钗在奁中12
宝钗说道:“这个云老爷不知道怎么想的,叛了财主与守备家退亲, 本来男婚女嫁也不是勉强的事, 这件事可以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 那财主家的小姐是个烈性的,便一头撞死了, 守备家的公子念其情深,也殉情而死!本来好好的,可以办喜事的两家人, 分别办起了丧事, 这件事虽然再没有后续, 那位云老爷也不会因此耽误什么仕途,可是长安县内却是传的沸沸扬扬, 我们家有个去那儿采办的管事, 在那呆了一个月, 满耳朵听的都是这件事, 便回来讲给我听。”
薛宝钗见王熙凤有些怔怔的,便说道:“说了这么一会儿的话, 你也累了, 我不打扰你, 还是先回去了。”
王熙凤让平儿送走了宝钗之后,连忙问她:“宝姑娘知不知道这是我揽得官司?”
平儿说道:“看起来不像知道的样子,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奶奶这个时候巴巴的到您床前说这些了。再说, 当时只有咱们几个知道,他们平日里和玉宝姑娘话都说不上, 哪里会去传这个信,所以我猜,她是不知道。”
王熙凤忖度道:“我看也是,宝丫头是无意中知道说给我听的,平儿,你快让人向从长安府回来的人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真传的沸沸扬扬了!”
平儿出去了一趟回来,一脸忧色的回来,向王熙凤微微点了点头。有些犯怵道:“奶奶,咱们可得警醒些,奶奶身体不适,可别是因为小鬼作祟。”她说的是那对儿死去男女的鬼魂,“怎么那么巧,那边刚死了人,奶奶就差点小产,一向健康的身体又倒了下去。”
王熙凤一直很享受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倚仗权势能做别人不能做之事的那种满足感,
她滥用权势,行贿受贿,拆人婚姻,导致一对青年男女的自尽,腰包里硬硬地落下了三千两白银,她从来不信什么是阴司地狱报应的,但是这次,她就算是仍然不信死了的人能过来害她,也被萍儿说得毛骨悚然。
王夫人果然在管了几天家之后,就觉得事情太多,精神不济,她过来看了看王熙凤,看她依然是一副起不来床的样子,也没法说这个时候让她兼管,于是就找到自己的大儿媳李纨,她知道李纨素日里太过好性儿,怕弹压不住那帮老油条般的管事人,于是便让她裁决不了,有些犹豫的依然拿回自己这里。李纨针织女工相夫教子这些还可以,在是非对错上也能明辨,只性格太过死板,性子又真是太软,所以仍然有好些事要烦劳王夫人,导致王夫人一日都不得闲。
平儿将一包银子取回来给王熙凤说道:“奶奶,这是上个月的利钱银子,现在我们不管家里事,手里也摸不到本钱银子了,旺儿家的问,下个月还照样发不发?”
王熙凤带着云锦镶着绿松石的手抹额,这几日闲下来,脸颊上反倒长了些肉,说道:“不发了,既然大家每月的开销到不了我手,难道要我拿自己手中的钱出去放贷不成!告诉旺儿家的把之前的都往回收一收,把之前欠我的利钱本钱都收回来,我暂时要收手不干了。”
平儿说道:“也好,你正应该安心养胎,旁的事儿,都放在一边。”
原来王熙凤行管家大全时,将每月从官中支领下来的用度以及所有下人的月钱银子,少说也要一千多两。每次她先按下不发,而是拿出去放高利贷,等收回了本钱,在给下人们发工钱,她从中能大捞一笔。她与贾琏的开销很大,用得到钱的地方多着呢,又没有其他的收入,只凭每月那月例的一二十两,都不够请客吃一顿酒的,所以她自然想着法儿的赚钱来补家用上的亏空,不然这个时候她就得该去当嫁妆了。
这是正值正月,学房中放年假,闺阁中忌针线,都是闲暇的时节,贾家的族学自然也不开放,因宝钗对贾环素日里与对宝玉无异,他在家中姐妹中不怎么受人待见,都不愿意和他玩儿,便跑到薛姨妈这边凑趣。
宝钗手中执着一部闲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时不时的再看一眼一旁的几个丫鬟的游戏,翡翠,琥珀,蜜蜡,碧玺正在俩俩的下着围棋。贾环过来看了,不由得啧舌道:“还是宝姐姐这里够斯文。”
贾环还不到十岁,宝钗见到是他小脸蛋儿被外面的风吹得通红,说道:“你就这么光脑袋跑过来了?跟着你的人呢,数九寒天也没人让你戴个帽子!”说完,让他靠近炭盆的位置烤烤火,又命人去上姜糖茶。
贾环说道:“我又不是谁的心肝宝贝儿,吹一两下风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宝姐姐不知道,我皮实着呢。”不过还是依言走到碳盆边儿,烤一烤冻得僵硬的手,又喝了一碗暖暖的姜糖茶,觉得驱走了在外面沾染的所有寒气。
贾环说道:“大正月里,别处都是掷色子赌钱玩儿的,只有你们这里,竟然是在看书下棋。”
翡翠一听贾环这话,说到大家都在玩赢钱的,很是羡慕,便说道:“三爷说是怎么玩儿的,我们几个陪你玩就是了。”宝钗这里来了客人,她们这些做丫鬟的本来也不可能继续旁若无人的玩儿下棋了。
贾环一听这话,十分高兴,看了看宝钗,只见宝钗点点头道:“你说规则吧,我这几个丫鬟聪明着呢,小心他们把你兜里的钱都赢去。”
贾环一听,有些犹豫。宝钗又笑着说道:“我们家出好几个人,不能让她们合伙欺负了你去,琥珀去拿两吊钱来给三爷,你们自己每人拿一吊,今天输了都算我的,赢了自己放进腰包,这样就没有后顾之忧吧!”
这话一出,贾环并几个丫鬟欢声雷动,便开始大胆的放心玩儿起来。
一开始,宝钗的丫鬟们不懂玩法,输给了贾环几次,后来越玩越顺手,特别是琥珀与蜜蜡两个人,简直要大杀四方,贾环面前的两吊钱都输了整整一吊了,他一看别人面前的,最少的那个碧玺也是一点儿本钱没输的,竟然是都有一吊零一二百钱呢,不由得有些着急,就开始耍赖起来,翡翠,琥珀他们本来也没打算跟这小爷多认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反正也只是打发时间的玩意儿,他到她们家里来自然是陪他玩到高兴呢。
宝玉和探春这时正到了,探春向来是心气儿高的,极为自尊自爱,甚至是因有个姨娘出身的亲娘,更是时时小心,处处在意,一见到贾环这个猴样便气不打一处来,喝道:“宝姐姐好心让你在这玩,好你个当爷们儿的,和丫环赌钱都要耍赖,你还要脸不要!”
贾环本来就急的快哭了,被探春这样一骂,更是直接哭了出来,贾宝玉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烦的很,也跟着教训了几句。
宝钗说道:“这是怎么说的,环儿本来在这玩的好好的,你们两个一来就把人骂哭了!这就是你们当哥哥姐姐的威风所在?”
翡翠也连忙起身赔不是说道:“是我们几个哄着三爷在玩儿的,原不怪他要着急,探春姑娘,宝二爷别责怪三爷,他还这么小,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说着将他那一吊以外的散碎铜钱都归到贾环那一边去,剩下的碧玺,琥珀几个也是如此,说道:“三爷,快别哭了,将铜钱都收着,我们姐妹几个本来就默契,原是不应这样同你玩儿的,换了是谁,就是宝二爷来了也要吃大亏。”
宝玉一听,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盯着贾环的不是,说道:“什么,你们几个就算再默契,还能心意相通不成,只要别比划,别出声,我就不信像他输得这么惨!要不我们就来试试!”
宝钗对探春说道:“探丫头来的正好,快别盯着你环兄弟的那点子毛病了,正好有个花样,我想让你帮我掌掌眼呢。”说着向贾环一使眼色,直接拉了探春就走。
贾环会意之下,收拢了宝钗给的自己的本钱,一溜烟儿的走了,宝玉想起来再想说他,已经跑出院回府里跟别人玩去了。
探春嘴上不说,心下默默感激宝钗替贾环周全,其实这也就是在替她周全,否则,不说贾环,自己面上过不去,说他说得狠了,赵姨娘那边不知道又要找自己闹成什么样!那对儿母子是脸皮厚又不晓事儿的,最后只会落得探春里外不是人!
探春只觉得这个没大两岁的宝姐姐与别人待她更加不同,就连她那从小一起长大的二姐迎春相比之下也要逊色不少。小妹惜春年纪还小,除了自私之外更看不出别的。外来的林姐姐又向来小性儿,嘴上刻薄,专会挑别人的错处说。
这么一想,家里姐妹简直没有一个如意能说话的,一起作伴打发时间也还罢了,若是有什么正经事儿烦心的事儿,哪敢说与她们知道!如此,她待宝钗更加不同。
宝玉那边儿玩儿了一会儿,想起来问道:“大哥哥不在家吗?大正月的,他们也放假吧?”
宝钗说道:“放假是放假,他嫌家里冷清也没什么好玩的,他去西宁候府上了,听说那边请了一出好戏,候府的长孙是他同僚,一大早请走了去看呢。”
探春真心的说道,“薛大哥哥越来越出色了,与同僚关系又融洽,仕途上越走越顺,便是薛姨妈和宝姐姐的福气了。”
宝玉心中有些不自在,他向来最不喜人说什么仕途经济的,觉得那样一心钻营的人,或是不停劝人去经营仕途经济的,都是落了俗套,便不再答话。
探春心中不无感慨,别看薛家只这么三个人,却透着欣欣向荣,积极向上的景象。贾府虽然看起来威威赫赫的一大家子人,但是儿孙之中,却没有一个能成器的,她是贾府的小姐,就算是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己家里族人的一些情况,她也都知道一些,全都是些不争气的纨绔贵族子弟。
宝玉到是聪明乖觉,可是他的心思何时用到在读书上!探春明知道他可能不爱听,不过还是说道:“眼见新年伊始,族学中又要上课了吧,宝二哥可好好念书,也博个功名回来,正所谓学而优则仕,你若是有出息,自己立了业,也省了日后总被老爷念叨。”
宝玉听到这些,果然便有些不大乐意,面上就带出了一些。宝玉说道:“三妹妹,你怎么好好的又来说这些混帐话!”
探春被一句怼了回去,即便是她素来刚强,也觉得面上挂不住,脸上通红一片,低着头不说话了。
宝钗淡淡说道:“怎么探春妹妹劝你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就成了混账话,那你从小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难道就为了识几个字,整日家里作诗对联儿游戏不成?”
宝玉说道:“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些读书只为了写八股文,通过考试进入官场的,不过是全惑于功名二字的‘国贼禄鬼’罢了。”
宝钗说道:“自古以来,每一件事物都有它的局限性,虽然科举考试考的八股文也不能免俗,但是也能为国家选举人才。那国之重臣,满朝文武有一半是靠此选拔上来的,难道全都是‘国贼禄鬼’不成,若是全都像你这样想法,这个国家岂不是要瘫痪了!”
宝玉说道:“国家瘫不瘫痪我不知道,不过少了我这一个,准是瘫痪不了的!”
宝钗说道:“宝兄弟,既然说到这儿,咱们不妨就辩上一辩,我不赞同你的观点,别说少了一个你,就是少了千百个如你一样的人,国也是摊不了的?只是家却不同了,你是贾家的长子嫡孙,是这一代的接班人,更是贾兰贾环的表率。姨夫那一辈人,已经四五十岁了,再升职也有限。但是,你们贾府这一大家子人的荣华富贵,你现在可以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做个富贵闲人,你以为是天上掉下来的吗,不正是靠姨父他们在外支撑起来的。难道你要看他们老了之后无人接力,等你二三十岁,三四十岁了也要与现在一样,继续做个啃老之人不成?”
贾宝玉一怔,说道:“我倒是没想那么远,只想过一天算一天罢了。”
探春有些惊奇,宝姐姐的一番话竟然说得向来顽皮坚持己见,不肯读书的贾宝玉哑口无言。
宝钗摇摇头道:“那你就越发是个没成算的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哪有人能真的过一天算一天,那不过是幼稚孩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