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取了戒尺,面无表情道:“伸出手来。”
胤礽十分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不过还是把双手伸了出来,明显这不是第一次了。
索额图看建宁似乎要动真格的,真的要打太子!这下他也慌了,连忙做和事佬道:“唉――,公主殿下息怒,太子他也不是故意的,他还小呢,难免任性,处置几个奴才罢了,再说太子毕竟是储君,你怎么能打太呢,打了如何向皇上交代?”
建宁说道:“他不小了,他其实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只是嘴硬不肯承认。如何向皇上交代我自有章程,不用索相费心,麻烦你让开一点,不要阻挡我施罚。”
索额图一听这话更要拦着不让打了,但是建宁的宫女们早在公主说出这话那时候就一左一右架开了索额图。
索额图一个中年男子,虽然是文臣,也曾经上过战场带过兵,竟然挣不脱两个宫女的压制,不由得心中一惊,看来三公主身边的也都不是凡人。
建宁看着眼带倔强的小太子说道,“你承不承认自己对那几个奴才滥用私刑是做错了?你要是不承认,刚才有三个奴才受伤了,我可要打你三下手板。”
小太子十分有骨气的坚持道:“我没错!”
建宁点点头:“好,有骨气。”“啪”地一声落下。太子的小手立刻变红了,眼中也含着一泡泪。
建宁举起戒尺说道:“有没有错?”
小太子其实已经后悔了,但若是现在服软之前那一下岂不是白挨了,仍然道:“没错!”
又是一个戒尺落下,落到之前打红了的地方,立刻便肿了起来。
建宁说道:“看来这最后一板子你也得挨了,姑姑再教你一个道理,做事不能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话说完最后一手板也已经拍下了。
小太子眨眼间第三下已经打完,手上火辣辣的疼,他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院子中顿时乱成一团,下人们想去哄,但是建宁公主还站在那儿没有动呢,所以只能站在稍有一段距离干着急。
索额图可是的心疼坏了,赶紧上前要看看他的伤势,又叫道:“传太医,快传太医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无论索额图如何哄,小太子根本就不理他,也不让他看手,就对着建宁张开喉咙大哭大嚎。
建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蹲下身与他平视:“你到底要怎样?”
小太子睁开眼缝偷看她,要用小手去揉眼睛,建宁轻轻拉住他的手,“别碰到眼泪,会更疼。”
小太子抽抽噎噎可怜兮兮的问道:“姑姑是不是不喜欢胤礽了?”
建宁很轻松地就把他抱了起来,小太子早就伸出胳膊熟练地环住她的脖子保持平衡。
建宁不答反问:“你说呢?”
小太子依赖地用头蹭了蹭她的颈窝,把眼泪和鼻涕都抹到建宁的衣服上,“姑姑最喜欢胤礽了。”
建宁说道:“你说的没错。不过这个小坏蛋故意往我身上蹭鼻涕可真是太不可爱了。”
建宁对跪在一旁的几个被太子鞭打过太监们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办事不力,太子不过轻罚你们,竟然胆敢在宫闱之中放声喧哗,今天不治你大不敬之罪已经是便宜你们了,拖下去每人重赏三十大板!务必要皮开肉绽!”
这样,之前的那一点鞭伤就不算什么,可以忽略不计。
刚刚三公主打太子手板的时候,这几个奴才心中是十分快意的,心想,就知道以三公主的脾气会公平处事,但是没想到报应会来得这么快。还来不及喊冤,就被人堵了口带走了。被打三十大板,他们不仅会丢了差事,养伤期间更没有人会照顾他们,最后只有被发放到辛者库的命运。
太子听到建宁处罚他们,知道姑姑最疼的还是他,又被建宁抱着,简直是得意洋洋,他又是居高临下耀武扬威的了,如果他有尾巴,此时恐怕已经翘上天。
建宁对索额图说道:“索相,你也看到了,我们宫里现在是乱糟糟的,不方便待客,我还要带太子去上药,你还是请便吧。”
太子牢牢的搂着建宁的脖子,时不时小脸蛋还要贴过去,只听建宁温柔的问:“晚上想吃什么?”
小太子撒娇的说道:“我要吃红烧蹄膀,还有大烧鸡,还要粉色和绿色的豆沙小猪!”
他们已经进了殿,索额图只能隐隐听到建宁说:“怎么要那么多?你吃得完吗?”太子道:“我受伤了嘛……”
索额图看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姑侄两人刚才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现在又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他简直是白操心!而且太子明显是被三公主彻底收服了,竟然连他这个外公都要靠后,亲手造成这个局面,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这时,景阳宫的奴才不能像两个主子一样对索额图不管不顾的,恭敬的上前送客,一边送索额图出了景阳宫门,一边解释道:“让索相受惊了,不过您千万别担心我们宫中都是备好伤药的,公主殿下怎么可能真的伤了太子呢,之前因为太子教育之事,连皇上都和我们公主吵起来过,但是结果皇上说以后太子的教育全权交给三公主。”
索尔图听了这话才明白,原来自己还不是第一个受惊吓的人,连皇上都妥协了,他只不过是一个外公,又是臣子,还有什么资格置喙,只能先回去了,被这样一闹,倒是忘了和建宁说他已经给太子准备好了贺寿礼物的事,还是下次进内庭再说吧。
第214章 刁蛮公主64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果然如建宁所料, 有人闻风言事, 说太子滥用私刑严惩宫人导致三个太监奄奄一息, 竟然还有好几个大臣附和此事,要皇上严惩太子。
景阳宫的事情康熙又如何能不知晓,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他安排在太子身边的孔有良已经汇报得清清楚楚了。之前他知道了建宁的处理方法之后,还觉得她有些过于谨小慎微, 听了言官的不实所奏, 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建宁当时如果不处置,言官们也会揪住太子的小错夸大其词。
索额图义愤填膺地说道:“臣昨日也在景阳宫, 事情知道的明明白白, 这其中另有曲折。太子的确要对几个办事不力的奴才动手, 不过他才三岁, 三岁呀!在场谁认为三岁的幼童能伤害到大人,那几个太监后来挨了板子是三公主动用宫规处罚那些大不敬的奴才!年御史未能查实就断章取义, 这么含血喷人, 所冤枉的还是一国太子, 你到底是何居心!我看你才是其心可诛!”
这个年御史是明珠那一伙的,动不动就弹劾索额图的人,今日更加嚣张, 竟然动土动到太子头上。
索额图说完,朝中立刻有人反驳道:“以索额图和太子的关系, 自然向着太子说话,皇上,臣觉得他的证词可能有偏颇,不可尽信。”
康熙本来是要狠狠斥责敢胡乱上奏的御史,还太子清白。但是,场面又演变成索额图党和明珠党的相互攻讦。那这样的话,他这个皇上就不好支持其中一方了。
索额图本以为自己是太子的良相,其实很多时候都是他托了太子的后腿。当然这个道理,得等胤礽渐渐长大,吃了几次大亏之后才会明白。
康熙却在现在就已经品出味儿来,只希望索额图日后安分守己,不要动不动就扯上太子做大旗,否则的话,就算是他不愿意轻易动索额图,不得已之下,康熙也得舍车保率。
这天,索额图又来景阳宫看太子,顺便带着替太子准备好的太皇太后的寿诞礼物。
没等人通报,索额图就见到小太子正在院子中呢,小家伙穿着一身简单的练武服,挽着袖子在树下玩土,小手掌黑乎乎的,脸上也蹭上了几道。
索额图吓了一跳:“哎哟,我的太子呀,你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这大好的时光不在习字读书,做储君该做的事,竟然跑到院子里玩泥巴!这是成何体统!让皇上看了得多失望啊!”
太子也被他的大呼小叫吓了一跳,站直身子:“是索相啊。”
建宁从房中走出来,手上还亲自拎着一个桶,还有其他挖土的工具。那身利落练武服打扮和太子如出一辙。“胤礽!看你弄得花猫一样!”
索额图纵然不知道什么叫亲子装,也看得出来,这两人是打算一块玩?
“奴才见过三公主。”因为太子还小,索额图可以对他熟不拘礼,但是对建宁却不敢的。
建宁客气地说道:“索相免礼。”
索额图以探望太子为借口,常常过来,建宁也不好开口拦着他,多数时候就任由他出入景阳宫了。
太子见到她出来了,忍不住得意洋洋的展示脚边的一个小桶,“姑姑,你看我干的怎么样,这都是我挖的。”
建宁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笑容,随即又怀疑道:“胤礽真是能干,有这么多呀,真的一点儿都没用别人帮忙?”
小太子更是得意地说道:“太监们要帮忙,我都把他们赶得远远的,全都是我自己做的。”
建宁不吝夸奖道:“你真棒!”
索额图忍不住质问道:“臣敢问公主殿下,太子金尊玉贵之体,怎能像乡下农夫孩子一样玩儿土,即便是小游戏他的玩具也该文雅和贵重才行。何况这大好的时光,您怎能让他荒废虚度,太子身兼未来国家重任,应该学文习武,习王者之道读圣贤之书才是正道啊!”
他这一番话底气十足,说完了之后都觉得自己是忧国忧民的良臣能吏,而建宁成了纵容太子耽于玩乐的无知妇人。
墨香早就看不惯这位时常上门的不速之客了,当下顶嘴道:“要怎么对待太子,我们格格心里有数,连皇上都不管,说交给我们格格管。索大人是以什么身份来质疑?”
索额图说道:“姑娘此言差矣,皇上不是不管,是信任三公主,但是三公主也应该对得起皇上的这份信任,不能有负所托,由着太子想玩什么玩什么吧!”
建宁拦住还要再理论的墨香,缓缓地说道:“索大人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谁说我们是在玩物丧志了,不信你问问胤礽。”
太子板着小脸,严肃的说道:“索相,我和姑姑并没有在玩,而是在给太皇太后准备贺寿的礼物呢!”他对没有了解情况,一进门就大肆指责他和姑姑的人没有好感。
“什么?什么礼物?”索额图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太子又耐心地解释一遍:“我在准备送给太皇太后的生辰礼物。”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的好,索额图简直不知道要摆出何种表情,总之不相信跟这些泥巴有关的能是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这事儿哪用太子费心,给太皇太后的礼物臣全都替你准备好了,这次就是特地过送来的。”
他一挥手,让跟着的下人把东西都呈上来,一样一样的展示给太子看,饶是金碧辉煌,太子挨个看了一遍仍然不觉得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礼物还是用我亲自准备的吧。”
索额图因为是太子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又问:“太子准备的到底是什么?”
太子神秘兮兮的说道:“现在还不能说,等到那天你就知道了。”
索额图知道太子是个小孩子,认定的事情说不通,转向建宁,“难道三公主也是这个意思?”
建宁却直言道:“让索大人费心了,不过这种心思以后还是不必劳烦你,连胤礽都明白准备的寿礼还是他亲自动手比较有诚意,这些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
索额图听建宁公主这么一说,知道可能自己之前的态度惹怒了她,连忙又圆场道,“老臣知道三公主库房中的宝物自然是数不胜数,不过这也是老臣的一片心意,还请公主殿下代太子收下。”
建宁神色微冷地说道:“不必了,本宫说不收就不收,日后类似这样的东西也不必再送上来。不年不节无缘无故送东西过来,我景阳宫的记礼官也要难做。索相一向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想必不会给别人出难题。”
索额图贪污受贿刮了那么多银子,建宁想让太子和他拉开界限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随便要他的东西。
索额图还想再说什么,建宁已经转身对太子道:“大树下的泥土最松软,又有落叶化为春泥,更为肥沃,我们今天多挖点,姑姑跟你一起。”
太子眉眼弯弯的点头:“嗯!”他果然很喜欢玩泥巴。两人旁若无人的开始挖土,索额图被人这么晾着,自然也呆不下去了。
因为之前索额图常来看太子,又因为是他母后的父亲,所以太子对他的印象还很好。可是最近几次索额图总是化身为凶巴巴的说教老头儿,还对姑姑很不礼貌,太子因此已经不怎么喜欢他了。
索额图虽然带的东西被拒绝了,但是想到三公主还不至于真的搞砸给太皇太后的寿礼,也放心出去了,还没等出西华门,就被李德全追上了。
他连忙热络的的说道“李公公,什么事劳烦你亲自来,是不是皇上要召见我?”
李德全跑得满头大汗,说道:“正是,皇上叫的急,别再耽搁了,请索大人快跟我去吧。”
索额图哪敢怠慢,跟着李德全快步走回乾清宫,路上还在想,皇上找他是为了上一手边的哪一桩事物?
到了乾清宫,发现不仅有皇上,周培公和明珠也在,气氛有些不对劲,索额图猜想是不是明珠那老小子在皇上面前告了他的黑状。
康熙已经开口问话了:“你这是从哪儿来呀?”
索额图连忙收捡心神道:“奴才正要回府,之前忙完职务去了一趟景阳宫。”
康熙道:“哦,你去景阳宫干什么?”
索额图说道:“奴才去探望太子。”
谁也没料到康熙对索额图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索额图你可别忘了,景阳宫住的不只是太子!那也是朕三公主的寝宫,你一个外臣频繁出入这像话吗,你有几个脑袋抵得上公主的声誉?”
明珠和周培公也没料到皇上会突然发难,他们也是刚来,并不知道皇上之前见了景阳宫的小孔子。
索额图顿时流了一身冷汗,连忙请罪,“臣一时失察,忘了考虑那么多,之前去景阳宫探望太子习惯了而已,万万不敢有损公主的清誉啊。”
康熙又道:“后宫是你该常去的吗?以后就是看望太子也能免则免吧,除了节庆在宫外个头之外,不要总去看太子了。”
“是,是,奴才遵旨。”
康熙发了脾气,缓了缓神色道:“索额图啊,你不要以为朕待你过于严厉,要知道朕也是为你好,现在的这些御史们哪个不是嘴如刀子,舌如利剑,一点小事就能添油加醋的修改成弥天大案,哪天你行为不谨被参了才知道厉害。”
康熙又问,“你说是不是呀明珠?”
明珠连忙垂下头:“皇上说的是,言官们是该好好整顿整顿。”
周培公看出今天皇上可不只是发作索额图,同时也是在敲打明珠,两大权相为了一己私利越闹越厉害,终究是要引火烧身啊。皇上已经这么明显的告诫他们了,如果聪明的话就应该及早收手才对。
索额图被康熙又敲又打,才知道自己失了分寸,不仅常去景阳宫还和建宁公主因为太子的教养问题争执了起来,真是太过得意忘形了!宫中发生的事情,皇上哪件是不知道的,说不定这些事情早就传到了皇上耳朵里,所以才有这么一顿排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