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按没有头颅的来，”伊蒂丝耸耸肩，“还记得我交代的那些事情吧？把诚意展现出来，康德家族的效忠之意不光是两颗头颅就能代表的。”
而且就算有，估计也早就臭不可闻了——拿着两颗腐败得不成人形的脑袋献给陛下同样不是什么好主意，她心想，从对方离开王都起，一切就已经偏离了预定轨迹。
该怎么做，还得看具体的情况决定。最终，谈判者的能耐才是决定交涉结果的关键因素。
……
“陛下，一支来自北地的使者团正在城堡外等候，希望能获得您的接见，”亲卫肖恩走进办公室汇报道，“领队自称是如今北境公爵卡尔文·康德的次子，科尔·康德。巴罗夫大人已经检查过凭证文书和家徽，应该不是伪造的。”
“北地？”罗兰意外地放下手中的设计图纸，“那不是提费科的地盘么，他们有说明来意吗？”
“是，”亲卫面露兴奋，“科尔爵士说公爵大人愿意向您效忠。”
主动……投效么，他皱了皱眉头，这还真是个麻烦事。从本意上来说，他并不需要一名封建领主的效忠，不仅对王国发展毫无帮助，还会对现行的集权制度造成冲击。罗兰更希望对方抱有一丝侥幸缩在领地里，等待自己横扫过去就好。只有把旧势力彻底碾碎，才能顺利建立起中央集权。
然而不见也不行，对方派出使者团媾和却被故意晾在一边，传出去可能会让其他贵族丧失侥幸心理，决定联合起来一搏。这样在军事上倒不是什么问题，他主要担心会波及到东境和北地的人民——罗兰已经将王国子民视作自己的财富，自然想要尽可能保住更多的人口。
思索了片刻，他才缓缓点头道，“带他们去会客厅吧，另外叫上巴罗夫一起。”
“是。”肖恩激动地应道。
看亲卫的神情，大概以为如此一来，王国全境就只剩下东边没有归于自己统治了吧……罗兰暗想，只是有时候事情并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而同时他也做出了决定。
不管如何，收回封地贵族的权力是绝不会动摇的原则，这点必须准确无误的表达给所有贵族，以显示自己对新政改革的决心。如果叛乱贵族敢对人民下手，那么必将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
走进会客厅，使者团只有两人坐在长桌一头，其中一人应该就是公爵次子科尔·康德，另一人则让罗兰眼前微微一亮——那是一名容貌姣好的女子，看样子应该是科尔爵士的副手，但气势却比爵士本人更加引人注目。
当然，单论外貌的话，女巫才是最为耀眼的明珠，因此罗兰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这个时代的助手很可能也扮演着情人或侍女一类的角色。
“尊敬的陛下，我代父亲向您好，”科尔恭敬地起身行礼，很快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北境公爵有一份礼物想要送给您。”
第五百五十六章 底线
“礼物？”罗兰挑了挑眉头，“是什么？”
“北地的霍斯家和利斯塔家……陛下，两位伯爵拒不服从您的统治，还妄图勾结其余贵族谋反，父亲提前看穿了他们的诡计，给予了两家应有的惩处。”科尔遗憾地道，“但由于我的疏忽，没料到您会提前返回西境，作为证据的头颅已经在路上坏掉了。”
“等等，你父亲直接处死了两位伯爵？”
“呃，”他偏头望了眼助手，“是的。”
这个投效力度比自己预想的要激烈啊……拿两个伯爵的人头作投名状，意味着他们很难再得到东境贵族的支持，至少联合起来反抗自己领地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罗兰暗想，不过如今夜莺不在身边，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蒙骗自己。
他沉吟了片刻，对身旁的巴罗夫低声道，“北地有这两个家族吗？”
“马头霍斯和双枪利斯塔都是北境的世家，名声比西境五大家还要显赫，其中利斯塔的先祖为温布顿家族披甲征战过，家徽上的双枪正是取自灰堡王国旗帜。”巴罗夫摸着胡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当然，这都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倒是康德家名气不显，我记得是个近五十年才出现的家族……没想到提费科居然会挑中卡尔文·康德作为北境执掌，就算是为了牵制其他两家，实力相差悬殊的话也很难起到应有的作用，还容易引起老牌家族的不满。”
“所以他说的是真的？”罗兰自动忽略了老总管后面一段用于炫耀学识广博的唠叨。
“嗯……说谎的可能性不大，”巴罗夫低声道，“这事关乎贵族的荣耀，如果您答应接受他们的效忠，传出去被证实是说谎的话，北地自己就会先乱起来。”
这么说也有道理，他微微颔首，而且是不是谎言其实问题不大，关键在于自己的底线已经摆在那儿了，若能接受放弃封地权，一切都可以谈，若执意要抓住权柄，那么再贵重的礼物都没有意义。
想到这里，罗兰朝科尔笑了笑，“首先，我得向公爵表示感谢，维护王室荣誉是每个贵族应有的责任，你父亲做得很不错。其次，两位伯爵罪有应得，王国不会追究康德公爵的此举。”
“是、是吗？父亲一定会很高兴听到这番话，”科尔像是松了口气，“他一直希望能为真正的国王效力，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是么，我也很乐意接受北地公爵的效忠……前提是他能遵从灰堡的新律法。”
“新律法？”他微微一愣，“那是什么？”
“有关收回贵族分封权力的条例，”罗兰打量着对方的神色，一字一句说道，“今后，王国将不会再有分封贵族，你可以简单理解为，灰堡内所有的领地都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国王。”
“什么？陛下，这……”科尔的表情大变，再次转头望向了助手。
这家伙真是公爵的次子吗？虽然看起来年轻了点，但也不至于连他的女官都不如啊……至少后者仅仅是稍微张了张嘴，模样依然镇定——当然，也可能是她根本无法理解自己这番话的含义。
“不用着急，贵族依然是贵族，你们的优渥生活不会发生任何改变，而且还有机会登上一个新的高峰，”罗兰拍拍手，让侍从递上早已准备好的“宣传手册”“长歌要塞已经全面推行了这套律法，在手册上，你可以看到许多变革的小故事，以及投身于此的贵族实例——它看似会让贵族失去一部分特权，但实际上也把贵族从封地里解放出来，投身到王国，甚至是整个大陆的大舞台中。”
对方一脸茫然，“可是……我不知道……”
科尔的表现让罗兰略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还是个成年不久的次子，估计此行也只是起到传话筒的职责，并不能拍板做出决定。
“无妨，你可以把消息传回给卡尔文公爵，在他答复之前，你大可留在无冬城，参观下此地的独特风景——我想你会喜欢上这儿的。”
虽说把次子派来本身就有代表诚意的意思，但罗兰也不打算浪费这份诚意，暂时就先扣留下来，当作防止对方铤而走险的保证好了。
他原以为这次会谈会至此告一段落，却没想到科尔提出了另一个请求。
“陛下，我能参观您的领地是如何制造明轮船和蒸汽机的吗？”
这倒是一个新奇的要求，罗兰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你对这个感兴趣？”
“是的，我在王都就听说了这种奇特的船只，来到西境后才发现它比比皆是，我十分好奇明轮船是如何不依靠风帆行进的。”科尔抚胸道。
“原来如此，”他笑着点点头，“我会让巴罗夫总管安排的。”
……
处理完北境使者的事宜，罗兰返回办公室，准备接着完成手中的设计图，忽然听到窗外传来急促的敲击声。他回过头，却看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闪电正趴在窗沿上，麦茜则蹲在她头顶啄着玻璃。
罗兰心里顿时一紧，这才第三天，明轮船理应不会这么快回来才对，难道出事了？
“你们怎么先回来了？”他打开落地窗，急忙问道，“其他人呢？”
“陛下！我们抓到魔鬼了！”
“但是安娜、叶子和夜莺都受了伤咕！”
“好在问题不大！”
“但还是挺痛的咕！您能让娜娜瓦小姐跟我们去一趟吗？”
听两人争先恐后的说完，罗兰感到自己的心脏像坐了趟过山车一般，他长出了口气，“真的没大碍？”
“没有咕！”
“我去叫人把娜娜瓦接来，”他转身向房间外走去，“下次记得有话要一口气说完！”
……
到隔天傍晚，两艘明轮船终于出现在赤水河西头。
为了避免群众看到魔鬼引起恐慌，第一军留守部队已经将二十二号栈桥清空，并准备了一辆大棚马车。城堡后花园里也搭起了一座临时木板房充作实验室，针对魔鬼和符印的研究将在叶子的监护下展开。
见到安娜和夜莺走下栈桥，罗兰彻底放下心来，从出发到回归不过四天时间，却像隔了数月没见似的。特别是听到两人受伤的消息后，时间就过得更慢了。
“这次任务辛苦了。”他扬起嘴角，向安娜张开双臂。
后者没有回答，而是快步扑进他的怀中，用力将他抱了个结实。
夜莺则叹了口气，“你说好在城堡等我们的……码头并不安全，陛下。”
“你也是，”罗兰笑道，“辛苦了。”
“嗯……”她不自在地偏开头，“其实也还好。”
安娜松开罗兰，将夜莺也拉了过来。
接着是温蒂、叶子……
这次所有女巫都和罗兰拥抱了一遍，爱葛莎与伊菲也不例外。
在暗红的夕阳映照下，众人的身影被拉得老长。
第五百五十七章 伤害测试
吃过晚餐，罗兰立刻赶往后花园——尽管他很想先和安娜温存一番，但魔鬼的红雾有限，必须尽快展开试验。
女巫联盟的成员几乎全部到齐，哪怕是不参加测试者，也不想错过近距离观摩敌人的机会。
被斩去四肢的狂魔已遭和风控制，正安静地平躺在板房中央，罗兰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与人类完全迥异的异界生物。它的体格巨大，比铁斧还要高出一个脑袋，冰封的手臂足有成年人的大腿粗细，一块块肌肉棱角分明，上面布满青筋，一看就觉得力大无比。
它的粗糙表皮呈现出蓝黑色，考虑到魔鬼的血液是蓝色的，这种色泽倒也正常。罗兰伸出手轻触对方的身体，能明显感觉到热度，这证明它们基础代谢速度较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代谢速度越快的物种对环境的适应力越低。
由于狂魔的呼吸器与头盔紧密相连，因此暂时无法看到它的面貌，不过从整体来看，显然对方也是一种高等脊索动物，比起更加夸张的心惧魔和地狱领主，狂魔还算有个人样。
当然，按照爱葛莎的说法，这类低阶魔鬼智力极低，并不能和人类相提并论，要以狡诈多谋来说，高阶魔鬼才更像是人类。
“五只魔鬼里，斩魔者被神意符印融化，一只狂魔被安娜切碎，剩下的三罐红雾已经在路上用掉两罐。”爱葛莎揉了揉额头，显得有些疲惫，声音也比平日里和缓许多，“这些雾气最多支撑到明天傍晚，所以如果想要制作符印的话，试验不能超过明日午时——我需要半天时间来熔炼符印底座，其间可能会失败数次。”
“红雾对女巫有致命伤害，你是怎么更换气罐的？”
“让凡人帮忙接的管子，”她指着一边的骨质容器说道，“这些消耗完的储藏罐我也一并带回来了，以后或许用得上。”
罗兰点点头，随后望向和风，“你能控制它使用魔力吗？”
“如果它能做到这一点的话，”后者认真答道，“我并不需要具体操控到目标的一举一动，而是类似于下达指令，迫使对方遵从我的命令。这种指令超出语言和思维的限制，就算是邪兽也会遵从——当然，不能太过复杂。”
“很好，”他指示娜娜瓦道，“先把四肢接上吧，我想看看狂魔投矛的威力和间隔。”
“等等，就在城堡里？”莉莉皱眉道。
谜月、蜂鸟等人立刻躲到了温蒂身后，倒是未经历过共助会覆灭的白纸和阿夏反应没这么强烈，她们脸上更多的是好奇，而非惊惧。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幽羽嘟囔了声。
“放心，有我们看着呢。”伊菲平静地说道。
在晚餐时罗兰已经大致了解了熔点行动的经过，完全出乎预料的高阶魔鬼让队伍手忙脚乱，并一度陷入危险之中，但女巫们的携手作战最终击败了强敌，其中伊菲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特别是神意符印失效后，她决心为所有人争取逃离时间的举动让其他女巫的看法大为改观，而她自己对待非战斗女巫的态度也变得平和起来——这期间的细微转化恐怕连伊菲本人都没有察觉。
或许她想要真正融入集体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但在罗兰看来，两边至少已经出现了融合的契机。
娜娜瓦一脸不乐意地蹲下身，开始治疗魔鬼。
如果是常规医学，绝对没办法完成这场“手术”，缺乏防冻剂的情况下冷冻肢体最多只能防止腐坏，却无法阻止水分结冰破坏其组织结构。但在不讲理的魔力修复下，断肢情况明显有了好转，就连那些斑驳的烧伤痕迹也一点点淡去。
当手脚接驳完成后，原本黝黑的皮肤渐渐泛起青色，意味着血液已经开始流通。
半刻钟之后，它一声不吭地从地上爬起，缓缓走出棚子。
女巫们也跟着鱼贯而出，和来时的一窝蜂不同，温蒂与书卷身后都拖起了长队，谜月等人一脸想看又满是害怕的神情让罗兰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