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是太医手脚快,只是张成去回朱翊钧话时,朱翊钧就让他带着御医去看看,御医到了储秀宫,正好是王容与开始发热,喜桃手足无措要去找姑姑的时候,也是碰巧,御医诊脉开药,“好在姑娘身体底子打的好,好生修养一番就可痊愈。”
第三十四章
王容与回了储秀宫,就被崔一如等人围着哭诉道歉,“行了,这是个意外,不要在意。别哭了,哭的好像我死了似的。”王容与道。
“都散散,让姐姐好生休息吧。”杨静茹说,刘静自觉是自己撒手才让王容与招惹的祸事,和喜桃一起尽心尽力的伺候王容与,王容与精神实在不好,说了一次让她不要这样不听后也就闭目不管了。
王容与发热自己是知道的,只是昏沉沉眯着眼不想起,御医过来诊脉开药,喜桃想要喂王容与喝药,王容与扭头不喝,“姑娘,喝了药才能好呢。”
王容与扭着头的不吃。
姑姑去问王芷溪,王容与在家生病是个什么样的章程,王芷溪有些为难。“姐姐在家很少生病,不知道姐姐生病竟是如此的执拗。”
王芷溪想要去王容与面前扮演一下姐妹情深,但是王容与并不给面子,那药还是喂不进。
王容与足足躺了三天,第三天上才开口喝药,但其实热已经退的差不多了。王容与倚坐着背靠,“倒是吓到你们了。”
杨静茹坐在她的脚边,这三日为了了解她的体温变化,她和刘静都是轮流睡在她身边。“姐姐看面相实在不像是生病这么磨人的人呢?”
“我不喜欢喝汤药,苦的心肝脾肺肾都是苦的,连着几日吃饭都没胃口。所以平时爱惜身体不常生病,要是真生病了就吃些药丸子。”王容与说,“怪我没提前说,还害得你们着急。”
“姐姐那天到底是怎么了?”杨静茹问。
慈宁宫里,陈太后也在问王容与到底是怎么了。“陛下让她在钦安殿净室自省一日,又没有额外责罚她,怎么就那么娇弱的生了病?派了御医去都几天不见好?”
周玉婷笑吟吟的说,“许是王姑娘心里不得劲。听芷溪说,她长姐在家可是很少生病的,不知道这次怎么就病了,又不肯好好吃药,白白磋磨了几天。”
“是吗?”陈太后问王芷溪。
“长姐在家中确实不怎么生病,这次缘何病倒我也不知,许是,姐姐躲羞呢。姐姐御前失仪,想必内心也是十分煎熬。”王芷溪温声说。
“看着也不像个小气性的人。”陈太后说,“如此作态在宫中可如何是好?去问问,如果还不好,就挪出宫去安心养病,以免传染病气给其他秀女就不美了。”
从慈宁宫出来的秀女噙着笑,都有几分轻松,这个时候被挪出宫,已经没什么造化了。看来被李太后喜爱的王容与还是给了人不少压力,为首的周玉婷看着王芷溪,“看来王家姐妹情深啊,这妹妹的迫不及待想要送姐姐出宫了?”
“我只挂念姐姐的身体。”王芷溪说。
秀女是和慈宁宫的宫女一起回来的,周玉婷说既如此就一起去看看王容与的病,实则是去想去看她的热闹。慈宁宫的宫女问询过两句王容与的病情,王容与谢太后关心,已无大碍。
但是到底还是病体缠绵,宫女想要说陈太后的旨意。
外头报张成来了,慈宁宫的宫女笑岑岑的看着他,“你这个陛下面前的大忙人,怎么有空来储秀宫了。”
张成有些意外今天这屋里有这么多秀女,但还是拱手给各位秀女问安。“陛下命我来赏赐王姑娘。”
王容与让杨静茹扶着她下床来跪领。
张成忙说,“陛下体恤姑娘病体,特意嘱咐了姑娘不用下地跪领。”
王容与笑着坚持,“礼不可废。”
王容与跪在地上,张成宣陛下赐储秀宫秀女王氏,金制青鸟仙台钗一对。
“小女谢陛下隆恩。”王容与磕头说。
等抬头,张成从后面小太监捧着的木案上拿起檀木小盒递给王容与,檀木小盒简单无华,就是上次王容与送给朱翊钧书簪的盒子的放大版。
王容与打开盒子,是一对长钗,一支钗头薄金片打造的亭台楼阁层叠犹如仙境,下坠金珠坠子,另一支钗头是大金凤,口衔八宝吊坠流苏。
极尽精致奢华。
王容与打开盒子,围观的秀女都一时哑口,比起陛下赏赐其他秀女的首饰,王容与这一份赏赐太过贵重,尤其里头还有一支金凤钗,想多的人,不由会想的更多。
“陛下特意让人去做的新钗子,说宝璋姑姑选的簪子都不配姑娘呢。”张成卖好的说。
“多谢陛下隆恩。”王容与合上盒子,只是神色淡淡看不出来被厚赐的惊喜。
“姑娘抄的佛经,陛下说了要供到太庙去呢。”张成说。
王容与被杨静茹搀扶起,对张成说,“上次的书张內侍看什么时候方便能送过来,等我誊抄一遍,张內侍在一起拿走。那三本书是现用得着的吧。”
“小的回去就送过来。”张成笑道,“陛下一定会很欢喜的。”
张成走了,慈宁宫的宫女见状自然不会在扫兴说让王容与挪宫的事,温言说道让王姑娘好生养病,太后娘娘一直记挂着,等到病好就要来慈宁宫请安。
王容与自然应是。
等到慈宁宫的宫女都走了,王容与上了炕,不等周玉婷她们走,就要睡觉。
“姐姐不声不响的,原来早有成算。”周玉婷说。“陛下还特意送你首饰,和送我们的都不一样呢。不知姐姐可否借我一观,我还没见过这样精致的首饰呢?”
“要看便看吧。”王容与说,“只是御赐之物,少上手,若有损伤,你我都少不得麻烦。”
“姐姐,你的经书都被陛下看重,还说要送到太庙供奉。怎么上次慈宁宫要经书,却不曾把姐姐叫过去?”王芷溪问。
“太后娘娘的决定自然有她的道理。”王容与说,“就像陛下此举,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姐姐说的书是什么书?”王芷溪试探的问。“姐姐病体未愈,精神不济,抄书的事也可以叫我来帮忙。”
“姐姐累了,你们明日再过来吧。”杨静茹见王容与已经闭眼不想多说的表情就说。“左右前后殿也进,前三天没见着姑娘们进来,之后可以多来几次,把次数补齐了,也好说一句姐妹情深。”
“当真是一个好狗腿。”周玉婷说,冷哼道直接走了。
到了晚间,倒是有白天在慈宁宫的秀女过来卖好,把陈太后和周玉婷王芷溪的话一五一十的学给王容与听,王容与温言道谢后,那秀女才放下心中大石离开。这太后喜欢也比不过陛下喜欢。
陛下特意给她挑选首饰,内心待她是跟别人不一样吧。
秀女心内有些微酸,但又很清醒的认识到自己资质,不能在陛下面前得脸,只能依附陛下可能宠爱的人,好让以后的日子好过些。
“周玉婷当真好毒的心思。”刘静说,“姐姐明明是受了外伤又一夜未睡一日未食才会病倒,她却只拿姐姐的心思说事,是想说姐姐对陛下的处罚有怨忿吗?”
“周玉婷就算了,怎么姐姐的亲妹妹也不帮姐姐说话。”杨静茹说。
王容与倒是不在意,“只看我现在只和你们要好都不与王芷溪睡在一块就知道,这亲姐妹也不过如此。”
“今天真是幸好,如果陛下没有赏赐过来,太后就要让姐姐挪出宫去了。”刘静后怕的说。“姐姐,我日后再也不敢鲁莽了。”
“嗯,不鲁莽是好事。此事还有一个教训,便是只有你我独处时,也不能全然放松。谁知道会有什么始料不及的事情发生。”王容与说。“不过这次的事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你看陛下还额外赏赐了金钗给我,可见我是因祸得福。”
“这金钗当真是精美。”刘静说。“正配姐姐。”
“只怕我现在是真的在太后眼里扎下根了。”王容与说。
陈太后听到宫女的回话,也有惊讶。“陛下另外送了首饰给王容与?”
“是的,而且是对秀女来说有些逾矩的首饰。”宫女说,“金制青鸟仙台钗一对,那青鸟钗便是大金凤钗。”之前赏赐秀女的首饰都是珍珠绒花簪。
“那看来陛下还挺中意这位王姑娘的。”陈太后说。
“张成说陛下要将王姑娘自省时抄的佛经送到太庙供奉呢。”宫女说。
“当真?”陈太后疑惑。“你去把上次储秀宫秀女进奉的经书中王容与的经书找过来哀家看一看。”
“是。”宫女应道,随后又说,“奴婢见王姑娘今日已无大碍,就没有说挪宫的事。”
“她既然已经安好,自然用不上挪宫。”陈太后说。
李太后去见陛下,“陛下,听说你今天送了储秀宫秀女王容与一对金钗?”
朱翊钧垂手站在李太后跟前应答,“之前赏赐秀女首饰都没有赏她,想起来就一并赏了。”
“陛下此前去储秀宫就有不妥,秀女没有准备下的失仪,陛下责罚也该有度。”李太后说,“陛下是天下万民表率,一举一动都要合乎礼仪规矩。陛下切记不可妄意任行。”
“朕知道了。”朱翊钧说。
“陛下不能光是知道,要切记,不可再犯。”李太后眉头深皱的说,“便是你赏赐王容与此事也不妥,不患寡而患不均,陛下与后宫一定要切近,雨露均沾。”
第三十五章 暗潮
张成先是送了一本帝范过来。帝范是唐太宗明所做,毕生为帝之心得写给太子,更云,阐政之道,皆在其中,朕一旦不讳,更无所言。”此书除序以外,有君体、建亲、求贤、审官、纳谏、去谗、诫盈、崇俭、赏罚、务农、阅武、崇文十二篇。
每篇篇幅不长,却从为帝者的个人修养,选任和统御下属,乃至经济民生、教育军事等家国事务都有非常有独特的见地,实为后来为君者需要拜读学习的良策。
王容与和张成约定了来拿书的时间,王容与问张成,“陛下可有喜欢的字体?”
“陛下格外喜欢草书呢。”张成说。
王容与默,用草书来抄写帝范吗?张成额外送来的还有纸笔,“姑娘在储秀宫也要不来好的文房四宝吧,这些都是御供的,姑娘用着顺手,小的日后再送一些过来。”
“这恐怕不妥。”王容与说。
“妥的妥的。”张成说,“这些虽然是御供,但是陛下却不爱用。陛下有多喜爱姑娘的字,姑娘要是哪次进了陛下的书房一看就知道了。”
王容与笑着点头。得了,这就是她以后安身立命的家伙了。
张成捧着王容与的手作,一路亲自送到乾清宫,“你这是打哪去了?”冯尚横喇子出来一脚,“我怎么觉着你最近往外跑的挺勤啊。”
“关你屁事,你往外跑的时候我问你了吗?”张成说。
“我可听说了,你都是我往储秀宫跑呢。”冯尚说,他心里有着小九九,虽然他干爷爷说让他不要着急去巴结秀女,只要他在乾清宫,在陛下跟前伺候着,这后宫里的娘娘啊只有来巴结你的份,你现在着急干什么?跌份。这是他冯保的原话。
但是冯尚心里也着急啊,他知道他现在的地位都是巴着干爷爷来的,他就是再不懂也知道这古往今来有几个大太监是善始善终的,他也得未雨绸缪找下家保护伞啊。冯尚原来一直和郭嫔眉来眼去的,但是这次秀女里会选出皇后,指不定还有新宠,冯尚就想着也投机一两个。
在揣摩圣意上,冯尚还是服张成的。“那个王姑娘真的是陛下喜欢的?那当初陛下怎么还指着她的画像说丑的别致呢。我看了一眼真人,说不上丑,但在秀女中也不排在前头啊。”
“你自己掂量着办呗。”张成挤开他进去内殿。
朱翊钧在看奏折,他总有看不完的奏折,还有内阁写的各种条子,一天十二个时辰得读书三个时辰,处理政务三个时辰,其余才是闲暇时间。
张成把轻轻的把王容与誊抄的帝范放在朱翊钧最近要看的书架上。
“那是什么?”朱翊钧问。
“这是王姑娘誊抄的帝范。”张成说。
“你最近跑储秀宫很勤快啊?”朱翊钧说,“她身体好了吗?”
“身体好了。”张成笑说,“小的都打听清楚了,原来是王姑娘不爱喝汤药,说是喝了苦的没胃口,打小就不爱喝汤药,所以也这旁人也灌不进。前几天一直没喝上药所以才拖这么几天。等姑娘自然退热了清醒过来知道要喝药,人就没事了。”
“朕说许杜仲的医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一个小小的发热,三四天也不见好。”朱翊钧说。
“许御医也是无奈,听说他都让人用芦管吹药,但是王姑娘昏睡时就是吃不进。”张成说。
“看着还真不像个死犟的人。”朱翊钧说,把奏折推到一边,扭扭脖子,示意张成把王容与誊抄的书拿过来, “这书是你让她抄的?”
“小的哪能做姑娘的主呢。”张成陪着小心说,“是姑娘领了陛下的赏赐后要小的送上次陛下说让她抄的三本书过去。姑娘像是知道错了,在跟陛下陪不是呢。”
朱翊钧哼到,并不说什么,翻看了几页便说,“你跟她说的朕喜欢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