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没在身边,觉得轻松只是一下,等过了那个劲,就又想孩子,挠心挠肺的。
朱翊钧看王容与常拿着太子的小鞋发呆,就说,“你要想孩子了,就让他们回来。”
“每年避暑都是要八月才回来。”王容与说,“再等等吧,也没有几日了。”
“你看你茶饭不思的样子。”朱翊钧说。
“没有茶饭不思,是本来就只能吃这么多。”王容与说。
朱翊钧叫许杜仲来给王容与把脉,“娘娘有些郁气上浮,不严重,喝点清心汤就可以。”
“不过娘娘再怎么热的心浮气躁,也不能靠冰盆太近,以免受凉。”许杜仲说。
“皇后每日用纱布缠住腹部,缠的那样紧,如何能不热的心浮气躁。”朱翊钧说,“每天绑纱布都要痛出一身汗。”
许杜仲看向王容与,这缠纱布,明着好像是许杜仲的医嘱,其实是王容与的主意,王容与原本意思的是要把腹部勒紧,对许杜仲说是为了伤口更快的恢复,许杜仲想着绑着也没坏处,就允了。
先下该怎么跟陛下解释呢?
“我这可是肚子上开了一刀,如果不绑的紧紧的,让它们都长好,以后漏风怎么办?”王容与一本正经的瞎说。
“你自己要觉得受得了就绑,只是朕看着心疼。”朱翊钧说。
“绑了这段时间就好了。”王容与说。“许御医,也给陛下请个平安脉吧。当着我的面,免得陛下只诓我,说一切都好。”
“这怎么诓你呢?本来就是一切都好。”朱翊钧说。
许杜仲诊脉后说,“陛下身体有些不好。”
朱翊钧疑惑,王容与忙追问,“陛下是哪里不好了?”
“陛下有些心悸,是不是还偶尔有胸痹眩晕之症状。”许杜仲一脸凝重的说。
“没有。”朱翊钧说。
王容与不信的看他,“胸痹眩晕是什么症状,你说给我听,我日后就好观察着,看陛下有没有。”
“陛下许是在娘娘生产时担忧太过以至于产生的症状,按说娘娘平安后就该好的,但是陛下的症状到如今还有,陛下是还在担心吗?”许杜仲问。
“没有担心。”朱翊钧说。
陛下什么都不肯说,许杜仲也没法,不过开了些安神宁心的药,让朱翊钧先喝着调养。
王容与也问不出来个什么,当天半夜,她似有所觉,在半夜中醒来,就看到朱翊钧没有睡觉,睁着眼在旁边看她。
“三郎?”王容与唤道。
“你怎么醒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朱翊钧比她还紧张。
“我没有哪里不舒服。”王容与看着他,“只是三郎为何不睡觉?”
第二百八十七章
朱翊钧躲闪了一下,就说是也是才醒。
“三郎的样子看起来不像。”王容与没那么容易被糊弄,她披衣起身,把帷帐拉开,下床去把远处的灯拿过来,把就近的灯盏点亮。
“陛下?娘娘?”守夜的宫人听到声响,隔着门轻声询问。
“无事。”王容与说。“过会送些热茶进来,不用茶叶,泡百合枣仁茶。”
“是。”
王容与又回到床榻上坐好,看着朱翊钧,“三郎还要瞒我。”
“许御医说三郎因担忧生的心悸,三郎是在担忧什么?”王容与关切的问,“这份担忧甚至影响到三郎的睡眠。”
“三郎不跟我说,就是想让我也陪着三郎睡不着觉。”
朱翊钧叹气。
“不是不想睡。”朱翊钧说,“只是睡着了就会做噩梦,梦见你满身是血躺在床上,然后就醒了,就再也睡不着。”
“这样很久了吗?”王容与抚摸着朱翊钧的肩膀。
“从太子出生那天起,就是这样。”朱翊钧说。
“这么久,三郎都没睡过一个好觉?”王容与着急了,“我真是愚钝,三郎不说,我竟然也没有察觉。”
“不碍事的。”朱翊钧说,“白天在养心殿,也可以小憩一下。”
“是我错了,当初不该把三郎叫进产房的,这样三郎就不会如此害怕了。”王容与说。
朱翊钧苦笑,“这和那个并没有关系,我也没有亲眼见到许杜仲划开你的肚子,也许就是没有看见,所以在心里不停的设想当时会是个什么情况,想的多了,就是做梦都是这个。”
王容与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轻轻依偎着他,“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这吗?三郎为何还要害怕。”
“我知道你好好的在这。”朱翊钧道,“但是梦里不受控制。”
王容与伸手搂住朱翊钧,紧紧的抱住他,“我会好好的活着的,三郎不要担心我会扔下三郎先走。”
朱翊钧回抱着她。
这种心理上的阴影不是几句话就能消除的,王容与知道自己胆大妄为的行为在朱翊钧的心里落下了伤痕,之后当真是每日都陪着他。
而不是当初说要陪他,却是有忙不完的事,正经相处的时间却没多少。
王容与常想,也是老夫老妻了,总腻在一起总有嫌烦的时候,不如克制着情绪,把恩爱延长一点。
但却没想过,少年时情浓,但是并没有完全打开心扉,中间互相闹别扭,也折腾了几年,等到两人互明心意,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母,相处已经是老夫老妻,完全两情相悦的恋爱相处竟然是没有。
王容与也是陪着朱翊钧在养心殿时才突然想到这个事,正磨着墨呢突然就笑了出来,朱翊钧问她笑什么。
“我原本担心陛下只对着我一个人,时间长了总会觉得烦,所以克制着相处,不要那么腻,能维持久一点新鲜感。”
“但是我突然想到,像这样的相处,我们根本也没有过几次,所以根本就不要担心会厌拉,因为要相处了很久很久才要担心烦厌这个问题啊。”
“不知道你每天在瞎想些什么。”朱翊钧说,“比起我担心你会离开我,显然你担心我会厌弃你这一想法更根深蒂固,需要改正。”
王容与冲他笑。
“昨日荣昌的信上说,瀛台的御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她和昭宜三公主一定要下地,把顺嫔吓着了,拦又拦不住,坐在田埂上抹眼泪。”
“这有什么好哭的,大惊小怪。”朱翊钧说,“朕不也下田吗?”
“不过,日头毒的时候公主们还不是要下地,就是早晨,黄昏的时候去玩一玩,荣昌伺弄花草不也就是这么回事嘛。”
“这个自不用你说,女孩子看重自己的脸可是天性。”王容与笑说。
王容与看着朱翊钧提到瀛台御田就变亮的眼睛,知道他也心痒了,便笑说,“不如陛下也去瀛台待几日?”
“你不能去,瀛台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朱翊钧说。
“那我陪陛下去。”王容与说。
“你安静待着吧,今年哪里都不去了。等到伤口再瓷实一点,明年我们早一点去西山行宫去。”朱翊钧说。
“那不如在宫里也开一片御田。”王容与说,“正好大皇子三皇子在宫里,日后他们都要去封地为王的,知道民生多艰不是坏事。”
朱翊钧认真思考了一阵,“你说的也有道理。”
“张成,去办吧。”朱翊钧偏头说,张成点头应下。
王容与和朱翊钧同起同卧,早上一起起床,用膳,然后一起去养心殿,朱翊钧在前天会见朝臣的时候,王容与就在暖阁里看书,等到朱翊钧来暖阁批折子,王容与就给他磨墨,分拣折子,陪着聊天。
中午两人在养心殿一起用了午膳,再从养心殿回坤宁宫小憩,午睡过后,会去宫后苑走走,若是兴致来了,还会叫一出戏来听听。
在太阳落山时用了晚膳,然后玩几把陆博,或者是下棋,再各自沐浴,就寝。
一天过的很充实,便是每天都是大相径庭,也不觉得厌烦。
在王容与连续着每天总早到晚的陪伴下,朱翊钧果然也夜晚不再做噩梦,能安心睡到天亮,许杜仲来诊脉,也说症状有减轻。
王容与才放下心来。
王容与原还想着趁这个机会和朱翊钧一起去宫外转转,但是朱翊钧不肯让她坐马车,怕颠到伤口,王容与就让无病从宫外带些好玩新鲜的东西进宫来解闷。
“娘娘传唤的正是时候,正有泉州的船入京,有不少好东西,就都带进宫了。”无病说。
王容与看她腰身丰腴,“你这是又有了。”没有那么快吧,自她坐完月子,无病出宫也不过才一个多月。
无病有些赫然,“没有,只是最近胃口有些好,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你又不是贪吃之人,突然胃口变好没有怀疑吗?”王容与说,她让人去叫太医来,给无病把把脉。
“我出宫去请大夫也是一样的。”无病说。
“在宫里让太医捎带的一把脉,也是一样的。”王容与说。
太医过来诊脉,说是脉象还浅,等过半月再诊,就脉象准确无误了。王容与笑着恭喜无病,“你这效率是真好。”
“这要不是我占着你在宫里,恐怕你早就儿女成群了。”王容与遗憾说。
“娘娘莫不是在羞我。”无病说,“我可不想生那么多孩子。”
“如今一儿一女也不算多。”王容与说,“沈立文等你良久,你多为他生育几个孩子,也算是回报他这些年的相思之苦。”
“这手上的事尽可以交给别人去做,现在也不年轻了,可不要过于辛苦,我可不希望你出什么意外。”王容与关切说。
“我知道的。”无病说。
“你也别忙着介绍了,今天送来的东西都有册子,我自己看吧,你坐着陪我聊会天,就好好回家安胎。”王容与说。
“我替娘娘介绍吧,反正坐着说话也不腰疼。”无病笑说。
王容与被她逗笑,无病除了说从西洋来的新鲜货,也说在海上遇到的新鲜事,这些都是船员带回来的,再有掌柜的说给她听,她再来当故事一样的说给王容与听。
“如今海船走远些,总能碰到金发红眼或者各种颜色头发和眼睛的番邦人,大胡子,头发是卷的,喜好与我们交易,但是也会碰上不讲理的,借着语言不通,一言不合就拿出武器来要吃黑。”
“他们有大炮,有火枪,这都是远程的。”
“他们近战的武器和我们也不一样,我们的多用刀剑长枪,他们则是一柄短短的奇形怪状的武器,里面装了火药,发射时会产生很大的声响,有时候还有烟,隔着很远就能让人中招,受伤。”
“说起来是神神鬼鬼的,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厉害。”无病说。
“这个时候就有手枪吗?”王容与自言自语道,“你见过那种武器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得到一柄。”
“有是有。”无病说,因为王容与从前就说过,关于海上来的稀奇东西她都想要看看,海船上的伙计,碰上没见过的新奇东西都会想办法弄来,再送回京。
到时候自有丰厚的奖金。
“但是掌柜的说,这种手枪是那些异邦人特意做来交易的,非常华贵,价高,但是作用,反而不如他们手里常用的。”无病说,“那东西我这次也带进宫了,他们取的名字,叫什么上帝之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