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哥想了想:“爹爹抱着祖父的腰,劝他老人家消气。”
闻言,宋天华喜得亲了他一口,轻声道:“你四叔有难时,爹爹劝你祖父不要生气,倘若外祖父训斥爹爹,毅哥也要帮着爹爹劝外祖父不要生气。”
毅哥伸手小手,拍了拍他爹的肩膀:“爹爹放心,儿子不会不管你。”
宋天华老怀甚慰:“毅哥是爹爹的好儿子,待你从外祖家回来,爹爹给你买糖人。”
“爹爹真好。”毅哥笑的眉不见眼,搂着他爹的脖颈不肯松手。
内室,灵玉轻声道:“姑娘,大爷虽行事荒唐些,却也十分疼爱咱们大少爷。”
灵石冷哼道:“大爷要是真心疼咱们大少爷,又怎忍心伤姑娘的心。”
大姐脸色微冷,低斥道:“没分寸,不知大爷在外面。”
灵石灵玉身子一颤,低声道:“姑娘,奴婢们知错。”
大姐看了看铜镜中的人影,脸色缓和不少,淡淡道:“大爷疼爱毅哥是父子天性,至于旁人吗?”大爷外面那些风流史,她焉能不知,若不是顾及夫妻情分,以她的手段想要除去那些腌渍人,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姑娘,都是奴婢们的错,不该提那些腌渍事惹您烦心。”灵石垂下头,低喃道。
“无妨,此事两府怕是早传的蜚语流长,焉是你不提便能消失。”
灵石身子一僵,神色惊恐道:“姑娘,您是说镇国将军府众人已知晓您出事,且传的沸沸扬扬。”
大姐冷笑:“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又如何能堵得住悠悠众口,不过无妨,只要得到我想要的结果,又何须在乎他人的看法。”
灵石灵玉对视一眼,轻声道:“姑娘言之有理。”
父子二人面带喜意的进来,宋天华嘴角含笑道:“夫人已收拾妥当?”
大姐由着灵石搀扶,缓缓点头:“让夫君久等了。”
宋天华轻笑:“为夫早已吩咐好小厮将马车套好,内里着丫鬟铺垫妥当,只待夫人过去。”
大姐含笑点头,灵石扶着姑娘走了几步,见其额头冒着虚汗,担忧道:“姑娘,不如奴婢背您过去吧!”
宋天华身子一顿,回头见夫人脸色苍白,额头冒汗,想到她生子不过才三日,身子定是没将养好,遂大步向她走去,一把抱起她。
大姐先是‘惊呼’一声,随后脸色通红,娇弱道:“夫君,还是让灵石背我吧!”
“无妨,夫人为我遭如此磨难,为夫……”宋天华低叹道:“为夫对不住你。”
大姐心中一酸,眼眶微红,涩然道:“只要夫君心中有妾身,有孩儿,有这个家,妾身便是受再多的苦又有何妨。”
宋天华身子一震,却在未说什么,径直抱着她往外走,灵石手中拿着披风,忙道:“大爷,披风……夫人现在还见不得风。”
宋天华脚步顿了顿,待灵石过来,轻轻为夫人披上披风,灵玉抱着襁褓中的小少爷紧随其后,众人离开后,毅哥皱眉道:“我娘被我爹抱走了,弟弟被灵玉抱走了,谁将我抱走啊?”
奶娘忙上前,轻声道:“奴婢抱您。”
毅哥嘴角这才有了笑意,大臂一挥环住她的脖颈出去。
大姐躲在夫君的怀里,嘴角微微上翘,无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经历此事后,她想要收敛夫君不务正业的脾性在容易不过。
身后灵石灵玉对视一眼,眼里遮不住的喜意,大爷心底还是在意姑娘的,只盼大爷长进些,不似以往行事荒唐,让姑娘伤心。
马车慢悠悠驶去镇国将军府,宋天华自上了马车便坐立难安,大姐焉能不知他心底畏惧之事,却故作视而不见,漫不经心的陪着毅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直至毅哥扯着他爹的袖子,恼怒道:“爹,您可有听到儿子说的话?”
宋天华愣愣道:“毅哥说什么了?”
“适才儿子透过缝隙,看到有人卖陶瓷小人,儿子想要……”
“明日爹爹给你买。”
毅哥撅着嘴,生气道:“爹爹,您不是答应儿子,若外祖父训斥您,儿子从旁帮您解围,儿子想要什么您都会答应吗?”
宋天华脸色涨红,看着大姐讪讪解释:“不过是与毅哥说笑而已,说笑……”这小子还没到他外祖家就口无遮拦的将他出卖,害他门还未进就颜了面。
大姐拿起手边的丝帕捂嘴轻笑:“夫君放心,倘若当真如此,妾身也会帮您的。”
“呵呵……”宋天华脸色僵硬,干干笑了两声。
到了镇国将军府,灵石见大门紧闭,轻声道:“姑娘,不知为甚府中大门紧闭?”
宋天华与大姐对视一眼,神色皆是一脸呆楞,只听宋天华轻声道:“且去敲门问问。”
灵石跳下马车,走至门口敲了敲门环,只见大门微微透了一丝缝隙,小声道问:“不知您是哪家的女眷?”
灵石脸色微敛,冷冷道:“大姑奶奶归家,你们竟敢紧闭大门,不怕二太太怪罪吗?”
门房一听,忙不迭打开大门,躬着身子赔礼:“姑奶奶对不住,着实是老太爷下的命令,因今日老爷升迁之喜,生怕有人过府套交情。”
灵石脸色的冷意渐渐缓和,淡淡道:“快进去通禀,就说大姑奶奶回府了。”
门房忙不迭点头,脚步飞快的跑进去。
宋天华下车后抱着大姐大步进去,随伺奴婢紧随其后,沿路不时有府中奴仆行礼问安,待进到正厅后,宋天华方将大姐放下,只见二太太神色慌张,急匆匆过来,嗔怒道:“你们来之前怎不派小厮提前禀告,娘也好早些出府迎你。”
宋天华夫妇忙行礼问安,只听他低声道:“岳母,都是小婿的错,是小婿行事不周。”
二太太嘴角的笑容顿了顿,扯了扯嘴角:“你们来了就好,就好……”
毅哥猛地上前,抱住她的腿,脆声道:“外祖母,孙儿来了,您可有准备好吃的糕点与我。”
二太太一脸眉开眼笑:“知晓毅哥过来,外祖母早早唤人做了各色吃食。”
毅哥喜得眉眼弯成一条线,就知晓外祖母疼他,遂抱着她的腿不住撒娇。
这时,老太爷及大房众人陆续进来,众人行礼问安后,坐在上首的老太爷含笑道:“入座吧!”
众人闻言,行礼入座。
只听老太爷轻声道:“翰文,今儿珍儿洗三,家中贵客可都送走了。”
因心中有愧,宋天华未敢入座,挺直后背站在厅中,恭敬道:“回祖父,家中贵客已由爹爹及孙婿亲自送走。”
老太爷颔首,淡笑道:“坐吧!都是自家人,说话不必如此拘束。”
宋天华觑了觑他的脸色,方揖了一礼缓缓入座,不过这心却是忐忑不安,老太爷的火爆脾气满京城众所周知,如今他言笑晏晏,说不得一会儿变了脸色,他可是听说岳父回京当天,被老太爷堵在大门口劈头盖脸的打骂,如今他……
他可是犯了老太爷的忌讳,且他还是老太爷钦定的孙女婿,越想越怕,脸色越发苍白,身子不住发抖,咽了咽口水屏气凝神,但凡老太爷的问话,不敢有一丝疏忽。
大太太含笑道:“珍儿,今日你洗三宴,本该过府探望你,未料恰逢你爹升官之喜,府中众人皆忙活此事,还好你娘提前告知我,洗三宴后你会回府住对月,不然大伯母这心着实过意不去。”
大姐脸色微红,感激道:“多谢大伯母惦念,我们本是自家人,爹爹得圣上褒奖高升一品,为人子女焉能不替爹爹高兴,又怎会在意这点小事。”
大太太含笑道:“珍儿当真善解人意。”眸光看向二太太身边的小儿,轻笑道:“这是毅哥吧,快让外祖母看看。”
“去吧!”二太太含笑的推了推他,轻声道:“那是你外祖母,过去要行礼问安。”
毅哥听话的走上前,小小的人很是老成的揖礼问安,只见其眼神发亮,脆声道:“外祖母安。”
大太太喜得一把将其拉进怀里,不住的问:“毅哥今年几岁,喜欢吃甚……”
毅哥恭敬有礼的回答,大太太笑的嘴角合不拢,指着大姐道:“珍儿,毅哥被你教养的很好。”
大姐要起身告谢,大太太忙道:“你身子还未恢复好,坐着回答便是。”
“多谢大伯母体恤。”大姐笑了笑,又道:“怎没见大哥,大嫂?”
太太眉眼带笑:“不巧齐哥这两日当差,至于齐哥媳妇身怀有喜,不过胎位不稳,我便让她在屋中静养。”
大姐深有同感,忙道:“大伯母所言极是,这时候马虎不得。”
“听说你回府住对月,齐哥媳妇本要亲自出来迎接你,但事关子嗣,我心中委实忧心,遂未让她出来,待她胎稳后在去给你赔不是。”
“大伯母万不可这般说,大嫂怜惜小姑之情,侄女焉能不知,待侄女身子好些,去看大嫂就是,左右我们住在一处,且让她安心养胎。”
大太太心下满意,嘴角带笑道:“珍儿这嘴可真讨巧。”
这时,老太爷缓缓开口:“毅哥这孩子确实不错,声音洪亮不说,眼神更是炯炯有神,日后你们夫妇要好生教养他,不可娇养放纵。”
大姐含笑点头,宋天华却起身恭敬应道。
老太爷想到他做的那些荒唐事,心里憋着一股火,恨不得拿鞭子狠狠抽他,可当着大孙女的面又发作不得,但凡惩治他,岂不是当众打他老人家的脸面,毕竟此人是他为珍儿定下的夫婿,如此不争气,气煞他矣!
事到如今,他还这般装腔作势,老太爷气的眼皮子不住抽搐,憋气道:“我老人家岁数大了,精神头不足,此处我就不多呆了,”看向立在不远处的睿哥翊哥,淡淡道:“你二人替我好生招待翰文。”
睿哥翊哥躬身应道:“孙儿省的。”
老太爷由刘奎搀扶慢慢走了出去,众人起身恭送他,老太爷前脚离开,宋天华便神色放松,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翊哥眸光似有似无的瞥向他,心中不住嗤笑:敢做不敢当的懦夫,若不替大姐出此郁气,难消他心头之恨。
睿哥早知晓这位堂姐夫的为人,遂脸色与平常无异,笑呵呵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豪放道:“大姐夫,你难得来家一次,今日我们兄弟定要一醉方休。”
翊哥上前一步,揖了一礼,淡笑道:“大姐夫,别来无恙。”
宋天华脸色讪然,心虚道:“几年不见,翊哥看着越发稳重。”除了此话,他着实想不出其他褒奖之言,他这妻弟这般年岁便已是举子功名,可想而知,心中定是满腹经纶,胸有丘壑。
翊哥淡淡道:“几年不见,大姐夫同样风采依旧。”
不知为甚,宋天华总觉得妻弟是在嘲讽她,讪笑道:“翊哥可真会开玩笑。”
翊哥嘴角微翘,又道:“大姐夫,适才二哥有句话说的不错,咱们好久不见,又恰逢爹爹高升,今晚定要不醉不归。”
宋天华本想送夫人回娘家后随便找个借口离开,谁料岳父至今未归,为人女婿定然不能提前离开,如何也得等岳父他老人家回来,亲自上前恭贺一番方能归家,且妻弟这般说,他再无推拒的借口,唯有干笑:“如此甚好。”
只见大姐神色难掩激动,眼眶含泪道:“大弟……”
翊哥上前两步,走到大姐身边,轻声道:“大姐,弟弟回来了。”日后无人在敢欺负你。
姐弟二人久未见面,大姐拉着他的手不住哽咽,自小便知日后家中荣辱兴衰都得靠他,遂对他既正颜厉色又体贴入微,便是希翼他能如今日这般功成名就,翊哥果然没让她失望,这般年岁已是举子功名,每每想及此,心中便不住替他欣喜。
“好,好,如今全家都在京中,日后咱们见面就容易很多。”
毅哥猛地上前抱住他娘的膝盖,怒视翊哥:“为甚将我娘惹哭?”
翊哥摸了摸他的头,含笑道:“毅哥,可知我是谁?”
毅哥冷声道:“凡惹我娘流泪的人,我都讨厌他。”
大姐拿起丝帕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嗔怒道:“毅哥,不得无礼,这是你大舅舅,日后你还要跟他学做文章,考状元呢?”
“娘,儿子什么也不做就守着您,谁欺负您,儿子就打谁。”
翊哥眼里一喜,欣慰道:“毅哥是个好孩子。”
闻言,大姐心中微酸,这些年她任由夫君在外行事荒唐,玩物丧志,其中心酸苦楚,她皆尝了个遍,未料竟被小小的毅哥看在眼里,涩然道:“毅哥,娘这不是哭,娘是喜极而泣。”
毅哥歪着头:“喜极而泣也会流泪吗?”
大姐点了点头:“待你大了自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