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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奶奶果然被吓到了,连忙闭口不言。
  一旁的林爷爷始终沉默不做声,等到一家人都不说话了,才沉吟半响道“时恒的信还没回来,我们先照常过日子,看看他信里写了什么。”
  林母思念儿子的心又跳了出来,她小心翼翼的看向公公“爹,我们不去京城看时恒吗?”
  “京城地贵,时恒又即将成为驸马,也不知道公主金枝玉叶会不会嫌弃我们这些农家人,还是等时恒安排吧。”
  “还有,你们给我记好了,虽然时恒现在做了官,但你们也不能打着他的名号在外面干什么时,若是有人连累了时恒害我乖孙儿受累,我这就拿出家法来。”
  林奶奶有些疑惑“他爹,咱家还有家法吗?”
  “有!”
  林爷爷四处瞧瞧,捡起低声一根棍子,面容冷肃“谁敢拖时恒后腿,我就把谁的腿打折!”
  “这就是我们家家法!”
  他是这个家的大家长,亲眷们早就习惯了听从他的话,此刻见他如此吓人,心中都有些害怕,连忙一个比一个乖觉的应下。
  见着周围亲人眼中神色的确是听进去了,林爷爷这才放下了心,打定主意就算是时恒要让他们进京被奉养,他也要拘着家里人就在老家过活。
  林爷爷当然想看这个让他骄傲的孙儿,只是他年长,要考虑的事情自然也要多一些。
  要是没有今天被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官老爷来送银子,林爷爷也想不到这一茬。
  对于当官的人来说,不光是自己,家里人的一言一行都得重视,没瞧着他们县上一任县令就是因为儿子纨绔四处调戏民女被告了一状弄的官位不保吗?
  在本县调戏民女都能官位不保,要是在京城……
  首先他就不会傻到以为孙儿当了官就能直接有钱在京城置宅子,就算是真的置了宅子,那可是京城,听说皇亲国戚满地走,他们这样的小人物就算是在京城安家也不好出宅子活动,说不定还要给孙儿添乱,还是听孙儿安排的好。
  他如此如此对着家里人一说,林大伯他们还好,原本就没指望着侄子把他们接到京城去过活,林父林母却是心中失落的同时也听着林爷爷的话在心中为儿子盘算起来。
  事实证明,成亲大事,自然要长辈亲人在场。
  林时恒派来的人是来接他们的。
  父母要接,爷奶要接,两位大伯伯母自然也是不好不接的。
  爷奶年纪大了不能骑马只能做轿子,因此来接的人便这么一路慢腾腾的将人往京城送。
  反正陛下定下的婚期还有不短时日,他们慢慢晃悠总能在婚期到达之前晃悠清楚。
  一路上,林家人对着面前这些自称是林时恒买来的仆从难免好奇,忍不住问着自家儿子孙儿侄儿现在境况如何。
  “大人一切安好,虽然身子有疾,好在与赵大人是好友,赵大人友善,总要派人往府中送药膳,我们出京时候,大人已经能下床行走了。”
  回答他们这番话的仆从是个看起来很机灵的小子,一路上也十分的会看人眼色,伺候的非常舒服,时不时还要说一些京城的趣事给慢慢长途无聊的林家人。
  比如说,一个纨绔与好友胡闹,取了一个酒杯,站在酒楼二楼丢下去,说是看看会丢到什么人头上。
  结果那朵花竟然落在了陛下母亲哥哥的孙儿媳妇侄子头上。
  那侄子自小体弱,从小就被带去找姨母,也算是被姨母姨丈看着长大,眼看被酒杯猛地砸在头上当场倒地晕倒,陛下母族赶忙求了太医来为他诊治,如果不是太医医术精湛,只怕能直接一命呜呼。
  林父林母这些只顾着闷头干活的人只听个乐子,问道“那砸人的如何了?”
  “说来也是缘分。”
  仆从笑嘻嘻的,“那纨绔竟然是先帝母族的,说来说去都有亲,这事也就这么罢了。”
  林父林母听的感叹,都说京城贵人多,果然如此,这随便一个砸人的和个被砸人的,竟然都能连上亲来。
  林爷爷却是听的脸色越来越沉。
  京城,果然满地都是勋贵子弟。
  惹不起惹不起。
  而本来就难看的脸色在听到仆从说孙儿身体时顿时变为大惊“我孙儿身子有疾?”
  仆从表现的比他还要惊讶“老太爷不知晓吗?大人身子一直便不太好,时常咳嗽畏寒,在京城不知请了多少大夫都治不好,只能就这么将养着。”
  身子不大好……
  这句话直接把林家人都给惊到了。
  怎么会身子不大好呢,怎么会这样呢。
  仆从像模像样的说着“大夫道大人是早前劳累成疾,又一路赶考舟车劳顿,也不好下什么重药,因此才只能养着。”
  “劳累成疾……”
  林奶奶慌了神,“可,可我家时恒在家里一向是除了读书什么都不让他干的啊,那些农活我是一下都不让他碰的。”
  “老夫人不知,这读书才是真正能让人累出病来的,毕竟做活伤身,读书却是伤了精神气,当然了,正常读书自然是无事的,只是大人早先或许……”
  说到这里,机灵的小子略微顿了顿,像是在想什么词形容“或许是比起常人要认真了些,因此身子一时承受不住,听赵大人讲,大人在赶考路上身子便一直不大好,时长只能卧床不起。”
  他直接忽略掉这个所谓的卧床不起是在清晨睡懒觉,从各种方面将林时恒病情的凶险都说了一遍之后,回归正题,总结道“诸位也不用担心,大夫说了,静养着便好。”
  说完,仿佛是察觉到了车内气氛的不对,他自觉起身,“我去看看前方可有休憩的地方。”
  轿子里,林家人神情都十分黯然,林母甚至已经抽泣着哭出了声。
  “都是我的错,当时要去赶考时,时恒还跟我说不想上京,想要就这么做个举人,是我想他考大官,让他用心念书不想他物,那时,他是不是就已经身子不适了。”
  林父更是愧疚,如同斗败的狗一般耷拉着脑袋,闷声道“时恒曾经对我说过读书累,他想休息,我还训斥他不知分寸,觉得干农活比起坐在屋中读书要累太多,若不是我这样说,时恒也就不会累坏身子了。”
  林母又哭道“若是知道会坏了我儿身子,这官不当又如何。”
  林爷爷也没少督促孙儿读书,此刻神情也迟疑下来,怀疑是他的督促害的孙儿身子不好。
  没听方才那个人说吗?
  他们居然管能下床走动叫还好。
  那时恒之前到底病的该是有多么重。
  林家人一片愁云惨淡,林大伯这些隔了一层的还好,林父林母却是后悔不已。
  他们开始渐渐回忆起儿子曾经无数次提到过不想再考下去想要就这么用个秀才举人身份生活。
  儿子也曾经说过很累,只是每日做着农活的他们却不觉得好好坐在屋里读书有什么可累的。
  就这么一路后悔着到了京城,在一座小宅院里,他们见到了自己的孩子。
  现在京城天气已经没那么冷,不少人早就脱下了厚重衣物,畏寒的林时恒却还穿着大氅,他面色苍白,神情温和,站在门前时不时地咳嗽两句,一旁的小厮连忙小心伺候着搀扶。
  活脱脱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马车停下,林家人陆续下了车,接着,就见到了让他们心酸的这一幕。
  面色惨白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去的林时恒一边咳嗽着一边虚弱在身边小厮的搀扶下走到了他们面前。
  林母当场泪崩,一把抱住儿子。
  “我的儿啊,若是早知念书会让你毁了身子,娘说什么也要听你的!”
  “什么官位,什么探花,都没有你健健康康的重要啊!”
  林时恒轻咳一声,感觉到身体中原主最后的一丝不甘心满意足的离去。
  他脸上带了点笑,抱住了母亲。
  “娘,我没事的,只是身子稍微有些不适而已,待好好养养便好了。”
  他这么说,林家人却不怎么相信。
  不说别的,就光是他这苍白的脸上就让人十分不相信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病弱着相貌却越来越好看吧。
  林爷爷拒绝了林时恒说要让他们在京城安家落户的提议,父母在,不分家。
  他会带着林父林母一起回去,等到他和妻子离世,再让孙儿将儿子儿媳接到京城奉养,那时,他当官应该不少时日,钱财也没有现在这么紧缺。
  他们一直待到了林时恒与公主大婚。
  坐在高座上,看着陛下的亲生女儿给自己敬茶,林父林母心中这才有了“我儿子居然娶了公主”的真实感。
  那丝担忧公主金枝玉叶与儿子相处不好的担忧在第二日望到两人联袂而来互相对视时都尽显情意的视线,再看到公主得知儿子身子有恙请来太医好生诊治,他们心中终于彻底放下了心。
  在林时恒与沈湖阳成亲的第二个月,林家人踏上了回程的路。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马车就要华丽多了,林爷爷抱着的箱子里也多了林时恒给的银两。
  那是托了赵河家掌柜帮忙卖出去的火锅底料的钱。
  这笔钱再买些商铺,剩下的足够林家热热闹闹建屋过上安逸生活了。
  沈湖阳与林时恒出京送别林家人,望向身旁定定站着看着那辆远去马车的驸马,心中一片柔意。
  “驸马不必担忧,明县县令与湖安已经开始通信,他会照应好公公婆婆他们的。”
  林时恒收回目光,望着身旁的沈湖阳浅浅一笑。
  “殿下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沈湖阳被他这一笑,弄的脸颊微微发红起来,她轻咳一声,“风大了,驸马身子不好,还是早日回去吧。”
  这几日的相处可以说如沈湖阳自小便希冀的那般。
  驸马是个温柔安静的性子,满腹经纶,却也不会像是一般的书呆子那般只会看书。
  他会将从花园摘来的花送给她,也会在早起后十分自然的为她画眉,两人每日待在一处,就算是不说话,心中也是仿佛吃了蜜糖一般甜的。
  而且让沈湖阳最放心的是,就连弟弟都十分尊敬驸马,自从她出宫后,沈湖安频频来公主府寻驸马讨教学问,两人那温情相处的模样,让她即使在梦中也能甜甜勾起唇角。
  只是,让她忧心的是,驸马身子不大好,虽然没到了吐血的地步,却也总是时常轻咳,每次看着驸马苍白着脸笑着望向她时,她都恨不得找来天下名医为驸马诊治。
  只是大夫却也只能诊断身子虚弱,为此,沈湖阳特地请了会做药膳的厨子每日给驸马做饭,还怕他总在屋中闷得难受,每到了一个半时辰,都要拉着他一道出去走动走动。
  本来沈湖阳还想着要带驸马去骑骑马射射箭,毕竟现在冬日刚消,正是踏青的好时候,只是驸马畏寒,她只能按下这个想法,打算等到天气再暖和一点时,再与驸马一道出游。
  回到府中不久,沈湖安如约而至。
  沈湖阳送来了两碗对身体滋补的汤,望着面前拿着书籍对弟弟温声道着要他默背下来的驸马,心中暖成一片。
  驸马总是这么温柔。
  她放下汤,嘱咐弟弟好生跟着驸马念书,出去不再打扰他们。
  身后房中,林时恒喝了一口汤,神情露出了些许满足来,沈湖安看的馋,忍不住停顿了一下伸手去拿汤。
  一柄戒尺悄无声息摆在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