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人有点醺醺然,被鞋子绊了下,陈清焰没有任何意识地低声喊:“程程?”
居然以为她会在这里,好在,下一秒就清醒了。
半夜,周涤非似乎打来电话,他迷糊着告诉她:明天去民政局打离婚证。
凌晨四点,陈清焰醒过来,又搞出一地烟蒂。看来,那菊花枕头可以拿来一用。
两人在民政局碰面,是八点。
简嘉提前一刻钟到的,文件夹里,是所有需要带的证件。
她新学的淡橙色妆容,平眉,但眉峰醒目,皮肤犹如珍珠闪耀。穿白衬衫,黑礼服裙,高跟鞋把人拉得格外高挑,在大厅里被人目不转定盯着看。
陈清焰一眼看到了她。
她太年轻,也太美,被人目光包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是个不太妙的兆头。
陈清焰觉得四处都是雄性动物,就连大厅里那个打扫卫生溜达过去的大爷,似乎,也把眼睛粘在漂亮姑娘身上。
“吃早饭了吗?”陈清焰有这种本事,说完最伤人的话,像没说。
简嘉这一次连嘴巴都不愿意动了。
两人排队,受理人员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从外形上,这对夫妻绝配,那种让人惊艳的登对。
这样的一对妙人也要离婚,对方心里叹气。
审批表和各种证件摆出来,按流程走,暗红的本子和结婚时的明红,一样的人性化设计。
他跟她,结束得干干净净,残渣不留。
“你妈妈记得要到医院定期复查,生活中多注意。”陈清焰出来时,想起这条。
简嘉则撑起遮阳伞,走下台阶。
她有上次主治医生的微信,方便沟通,当然,是看在陈清焰这层关系上,否则对方不会给微信。
路边树荫下,站着一个戴墨镜的女人,她同样高挑白皙,气质独特,站在那里自有不一样的视觉体味,是周涤非。
她从简嘉身边过去,墨镜后面,眼睛里只看得到陈清焰,陈清焰定住,没想到周涤非会突然出现。
“学长!”她扑到他怀里。
简嘉心狂跳不止,她不是第一次跟晓菲姐姐重逢,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两人如此亲密,但脚下发软,几乎栽下去。
陈清焰攥住周涤非的细腕子,镇定说:“回酒店,我有事跟你谈,先回去好吗?”
“你手续办完了对不对?”她语气里有失望,但陈清焰没有听出来,此刻,他的目光追随着越走越远的简嘉。
“先回去。”他贴向她的头发,几乎是命令。
周涤非拉开两人的距离,眼神奇怪,绝望地说:“你不爱我了,是吗?”
一下上纲上线,陈清焰忽然记起她以前不这样的,绝对信任。
他的离婚证在手里,被周涤非慢慢抽走,掂在掌心:
“我回去等你。”
“好,我办好事回去。”陈清焰握了握她的手,快速离开。
人潮中,简嘉早走到地铁入口,身子忽然被人猛地一拽,她惊呼回头,一下愤怒了:
“你放开我!”
但陈清焰吃准她脸皮薄,有一点就是,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拉拉扯扯吵闹起来。
“我有话跟你说。”他攥得很死,语气也冲。
简嘉忍的脸发红,她咬着牙齿打颤:“陈清焰,你能不能学会尊重别人?”
“学不会,不如你教我?”陈清焰甩她一句,把人带车里,车门锁死。
又闷又热,他打了冷气,尽快让车里凉快起来。
“程程,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这件事。”陈清焰依然没什么情绪,但不犹豫。
车子缓缓驶出,他是把她往鑫盛那个方向送。
简嘉不能理解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哪件事?他们刚拿到离婚证,悠悠一抹斜阳似的躺包里,滚烫新鲜。
她不知该说什么,说什么,都没任何意义。
而且,刚才两人才是情人,爱人,恋人。
她又像个傻子一样坐在这里,简嘉抿下长发,说:“您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陈清焰也没再说话,一路沉默,把人送到地方,下来为她开车门,低声说:“程程,你有任何事需要帮忙的,找我,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我愿意,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都愿意为你做。”
他压抑又隐忍地告白。
简嘉不置可否,笔直坦荡地走进了写字楼。
民政局那儿,周涤非没有走,她被一个不确定的声音喊住:
“你是周涤非吗?一中的?”
她回头。
对方乍一看,是年轻帅气的男人,声音都帅气。
但周涤非判断出这是个女人,而且是les。
她没来得及戴墨镜,眼睛成盾刀:“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但对方忽然淡淡笑了:“明白,我也一样。”
这句话,非常奇妙,周涤非的厌恶和戒备一下阀值降低。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57章
陈清焰一连几天都格外忙碌, 带学生做课题, 春天创意确定之后, 文献几乎翻烂, 一堆学生在办公室分析对照组指标, 数据密密麻麻, 他亲自指导学生, 但态度严苛,这又让学生们一面苦不堪言一面珍惜机会。
临床和科研,能兼顾的都是超级大牛。
他只和周涤非电话联系, 她一直在酒店等待。
这一次回台北, 周涤非和台商没有达成共识, 也就是说, 需要诉讼离婚。唯一好在, 大陆这边法院有管辖权。
两人刚结婚时,台商自认甜蜜,青春的**带给他一种形而上的享受与满足。但女人突然翻脸,这让精明阴险的商人不能忍受, 更何况,这是一个早年最懂利用身份优势去招商引资的当地政府闹事的老油条。
这场官司, 可能要耗时长一些。
至于台商放出的豪言壮志, 周涤非不怵, 她冷冷告诉对方:
“今非昔比, 不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
她不怕他查出任何事, 因为这里是南城。
台商本质不变, 讲究投入与产出比,周涤非的独立工作室是他一手促成,他不甘心,老人的自尊心也生出巨大质疑:
年轻貌美的妻子是否红杏出墙。
两人谈崩,周涤非选择飞回南城。
再见到陈清焰,是周末,他一身清爽开车到酒店,没上去,直接把人约下来。
他在门口等她,一回头,周涤非穿那件招摇的绿裙子出现。
陈清焰看着她走近,发觉自己心里某样东西变得稀薄,她依旧美丽,看着神秘,曾经,他一看到她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想吃什么?”他问,心情平淡。
周涤非没有回答,她抱住自己,看着他:“学长你是不是很忙?”
陈清焰点头:“课题正在紧张阶段。”
她对他的工作不感兴趣,只在走神。
两人去的一家西餐厅,清幽,安静,点餐后,陈清焰揉了揉眉心,拿起手机,给微信群里正在争论的几个学生一个直截了当的答案,群里欢呼:
膜拜大.佬!
“你说想和我谈正事,是不是?”周涤非紧紧盯着他,讨厌他玩手机。
她本来,没有这么不体谅他的。但猜忌,最能让女人发疯。
陈清焰放下手机,想了想,问她:“跟我一起你快乐吗?”周涤非微笑虚弱:“是不是你不快乐了?”
“我很累。”陈清焰闭眼,上下抚了下脸庞,“涤非,这些年,我从未隐瞒过你任何事,我的所有,包括情绪,现在也不会隐瞒你,我最近很累。”
“你终于感到累了,是吗?”周涤非嘴唇变得苍白。
陈清焰眉峰一紧:“我觉得我们都该冷静冷静,我的意思是,你我之间的问题,涤非,十年了,我们明明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周涤非眼睛里立刻有泪:“你不准备要我了吗?”
陈清焰克制不悦:“我不要你?你为什么要反复离开?为什么不肯对我敞开心扉?好,我现在问你,你愿意解释吗?或者说,是不是哪一天你又突然消失?”
周涤非不回答,忧伤的眼把他围困住:“学长,你爱上别人了对不对?”
“你怎么可以?我爱你,一直都爱……”她忽然伏在桌上,无声哭泣,整个人瞬间就被摧毁了。
陈清焰皱眉,把纸巾递给她:“对不起,我不是有心要惹你伤心。”
她慢慢抬头:“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
真奇怪,陈清焰发现自己的痛感在渐渐消失,他像关心老朋友一样关心照顾她,巨大的惯性,但成了一种,掺杂怜悯、同情、连带医者责任感的混合物。
因为,周涤非的精神状况一直糟糕,她需要药物。
“回答我,你是不是爱上了别人?”她凄烈地看向他。
伤怀但有力。
这种眼神让陈清焰也恍惚,如果承认,就是否定自己过往的十年,他太骄傲,挥霍了十年的时间、理智、温柔、和爱,忽然不堪一击。
丢下周涤非和丢下自己没什么区别。
但他想念程程,这让人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