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嘉会拉大提琴,但就算住进新家也从没见过所谓大提琴,应该是卖掉了,陈清焰决定去和欧洲制琴场有合作的琴行看看。
他一点不在意医闹的事,除了给医院添麻烦,这让他自责。
陈家会查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当然,103一小时内就可以从总后调来大部队,真枪实弹的那种,这么嚣张的态度简直是典型的找死。
夜深时,陈清焰再一次把那些信件摆开,和简嘉的日记本做对比,每看一次,他就觉得灵魂漂浮一次。
不是像的问题,是一样。
他不相信同样练习一个字体的两个人,书写习惯、细节会一模一样。
但又没办法展开想象,还是时间的问题,时间阻止展开想象,那个时候,程程太小了,小到根本没办法写出这样的文字,关键,他不认识她,一点都不认识。
文字依然诡谲,幽幽散发着苦香。
如果说,以前是苦恼于信件里那些晦涩的比喻,如今,陈清焰更苦恼于为什么这些信,更像是出自于小程程之手?
他抽完一支烟,打简嘉的电话。
简嘉在吹头发,没听见,周琼跑进来把扔在客厅的手机给她:
“新铃声也不咋样!”
她接了,因为简嘉觉得他的手,至少有一部分原因在她,如果她没有乱跑乱喊。
“程程,知道勃洛克的那首诗吗?”陈清焰捏着信,声音低沉,“火焰,就是过去的梦幻,怎能够点亮失明的眼睛?下一句是什么,你知道吗?”
简嘉当然知道,她记性好,和陈清焰一样:“而白昼本身,对沉睡的心灵而言,只会比那黑夜更为幽暗。”
陈清焰心被什么撞开。
信里的诗,都偏冷门。
简嘉自然接上后,想起什么,她惶惶要挂电话,却听陈清焰说:“程程,是你吗?我是说那些信,你明白我说什么。”
这是正常人无论如何发挥什么样奇谲的想象力,都想不到的一件事。
毕竟,没有人能跨过去时间的激流。
简嘉眼睛闪了闪,她忽然萎顿极了,声音小小的:“不是我,你跟她的事从来都跟我没关系,你不要再问我!”
她立刻挂了电话,不想再听陈清焰多说一个字,因为,那些信件,更像命运开她玩笑,只为了证明她永远是那个当搬运工的小学生,一切都是徒劳。
像古代替人抄书的家世落魄子弟。
陈清焰心里坍塌出个巨大缺口,致命的空虚:所有的信封,字体丑陋,而周涤非告诉他,是故意的,恶作剧式的闹着玩,她说,这样别人可能会以为陈同学有个大美女女朋友,大美女呢,一般是学霸的可能性比较低。
他信了。
那么里面呢?
她到底有没有给自己通过信?从里到外,也许没有一个真正出于她手?
陈清焰并不觉得生气。
他只想知道真相,仅此而已。
第61章
医闹的事情, 看似简单,十几个社会人带着醉酒被撞的大哥来骨科急诊, 但有脑子的, 不敢这么在103野驴般打砸。
没有幕后主使是不可能的。
几个将军来陈家了解情况,关心陈清焰, 陈父翘着二郎腿, 表示儿子并无大碍, 但面色并不好,送客后, 一双锐目雪亮又阴沉, 接了通电话。
“牵涉台商?”
陈父眼中掠过不屑, 但对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人敢找陈家的事感到无比惊怒, 或者说,在南城, 一个台商敢这么张狂也让他大开眼界。
小陶过来给他把茶具收走, 陈父挪了下腿, 开始拨电话。
熟悉的手机铃声在客厅响起。
“呀, 少爷回来了!”小陶尖细的嗓子让人烦躁,陈清焰走进书房,喊他, “爸?”
“认识台商吗?”陈父一脸不耐烦, 点了万宝路, “是不是跟周涤非有关?”
“她家属。”陈清焰说, 猜到了医闹的事情。
陈父想抓茶具砸他, 但发现很不幸的被小陶收拾干净,于是,压下怒火,说:“陈清焰,我已经完全不想和你讲任何大道理,因为,从小到大你没有一句听进去,永远一意孤行,我告诉你,这次的事,你他妈该清醒清醒了,因为这个女人,你给陈家带来了什么我希望你能想把自己给老子好好理一理!”
说完,吐出一个“滚”,那一瞬的傲慢,父子俩,如出一辙。
陈清焰没表情地垂下眼,转身要走。
“慢着,”陈父到底疼儿子,骂完了,又喊住他,“这件事,我不准你插手管,但那个女人,你必须给我断了!”
陈清焰一个伤患,目前,他倒真的没心情也没精力去管这件事,他不置可否的表情再次露出来,陈父也就再一次让他滚蛋。
但这种没脑子的事,台商不会做。
许远在微博热度上看到了103医闹的消息,他眼睛眨了眨,立刻想起最近异常安静不折腾的妹妹,他这才有时间反应过来,她可能也许大概,又作妖了。
此刻,许遥握着手机,难得的,不躺沙发翻毫无营养的无聊杂志,而是选择在楼上房间里,和人讲电话。
“你怎么不敲门!”许遥趴在窗户那吸烟,懒懒转身时,突然对现身的许远大吼。
她忘记了,自己从不敲门,就这么双标狗。
“你干了什么?”许远问。
许遥对那头快速说了句“等会聊”,挂了电话,手指玩着自己的卷发,斜睨他:“我想干嘛干嘛,关你屁事。”
“103的事,是不是你做的?”许远语气平静。
许遥忽然乐了:“你怎么知道是我?不过,你放心,那些人嘴严的很,我找到背锅的了,绝对合情合理。”
酒店的照片,她卖给台商,价格不菲,她觉得做狗仔挺好的,这钱来得快,虽然对钱相当无所谓,在许遥的人生里,太闲。
婚外情,戴绿帽,只有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会想这是人原配老公来报仇了。
许遥觉得自己做的非常对。
“你是脑残吗?”许远上前,抓住她双肩忽然扯到窗口仰面给按下去,许遥尖叫不止:
“你去死!许远,你想杀人吗?!你个杀人犯,杀人犯,你杀了妈妈,还要杀我是不是?你有种把我扔下去扔下去!”
她一下就疯了。
许远在她脸上看到母亲依稀的眉眼,有两分而已,在外貌上,他自己更像母亲。
他脸扭曲了:“我警告过你多少遍,不要胡来,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都要被你个脑残傻.逼毁了,你不该死吗?”
最后一句,咬牙切齿。
他手上力度慢慢加重,许遥脸通红,她痛苦地睁大眼睛瞪着许远,他才是疯子,许遥第一次感觉到恐惧,一种从浑身毛细孔散发出来的恐惧。
毒蛇在握。
在她以为许远真的要掐死自己时,他松手了,扭曲的脸回归平静,说,“我警告你最后一次,不准再掺和这件事。”
许遥忽然哭起来,没有过程,上来就是那种声嘶力竭:“你弄死我吧,反正你连妈妈都敢撞死,我算狗屁……”
许远把人猛得一拽,捂住她的嘴,一双眼几乎喷出火来。
别墅下面,佣人们在修剪草坪清理喷泉。
兄妹俩在各自的绝望中像魔鬼一样对峙。
终于,许远说:“遥遥,对不起,哥哥刚才失控了,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件事,陈家早晚会查到你头上,弄不好,你可能要吃牢饭,知道吗?而我,要做的是把陈家送去吃牢饭,你懂吗?所以,我希望你不要给我添乱。”
共同的利益点,让许遥清醒一下,她回神:“你有这个本事?”
“事在人为。”许远推推眼镜,回归那副人畜无害的斯文模样。
兄妹俩在这些年里的无数次交锋,和往常一样,以和平方式结束。许遥中途升腾起的恐惧,转头忘掉,她觉得哥哥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是色厉内荏。
她再次联系台商。
一早一晚,有丝凉意,简嘉买了初秋的新衣服似乎也不怎么高兴,而且,失眠厌食的毛病在拿到离婚证后没有好转,她在一次加班后,成功晕倒在洗手间。
她的紧急联系人是周琼。
当周琼赶到医院时,简嘉准备输液,嘴巴里,在麻木嚼着什么。
“啊,你吓死我了!”周琼眼里浮起泪,她骂简嘉,“死撑很本事吗?你就是个傻缺!”
简嘉虚弱,她扯扯嘴角冲周琼笑笑,去够她的手:“别生气啦,琼琼,等我预约下苏医生,你陪我去吧,我可能生病啦!”
周琼随后在朋友圈骂陈清焰,没点名道姓:
希望全世界渣男都去死。
又发一条:
如果我发小能好起来,我发誓以后一定对她加倍的好!
两条连发,被最有空刷手机的麻醉师程述看到,他立刻打给周琼,并给出建议:
“那医院不行,来103 好好检查检查,看有没有其他问题。”
是出自真正的关心。
周琼犹犹豫豫的,但很快,委婉说:“谢谢您,程医生,南城不止103一所好三甲,我会采纳您的意见。”
但半小时后,陈清焰出现在这所小医院,鑫盛附近。
这所医院里,有去103医院进修的医生,他用最快的速度搞清楚了简嘉输液的地方。
第二瓶点滴打到一半。
周琼不在,跑出去给她买平时爱吃的小点心。
简嘉迷糊中察觉到有柔软温暖的皮肤贴上了额头,她睁开眼,看到了陈清焰。
“程程。”陈清焰在她露出错愕紧跟就是愤怒的表情后,忽然握住她的手。
“我不想看见你。”她是那种苍白的冷淡。
但陈清焰不为所动,相反,他脸上并不是温柔神色,而是旗鼓相当的冷淡: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