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先生。”服务生微笑着记下,去给他们准备咖啡。
程怡见他不说这事,微微低下头看一眼铺着白色水溶丝的桌面,不想和他耽搁太久,再次重复一遍:“秦易,花店不给租是你的意思吗?”
秦易修长的手指慢慢划过玻璃杯边缘,毫不避讳,承认:“是。”
其实她问也白问的。
抬头,迎上他过于压迫人的那道视线:“秦易,老板娘和你没什么仇怨,请你不要因为我牵涉她。”算是恳求也是请求,声音慢慢羸弱:“我知道你想和我谈谈以前的事,放过老板娘的花店,我答应谈谈。”
秦易没接话,双手抱胸,目光沉沉含晦看着她,隔了一会,说:“然后呢?”
然后……
程怡忽然有点词穷,黑白分明的瞳孔在玻璃杯内水波的投射下,铺上一层踌躇不安和隐晦。
来的路上她其实准备好了和他谈判的腹稿。
他几次找她谈以前的事。
她都回避不想谈。
因为没意义。
所以,趁着这次的事,她不知道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和他说出来,他会不会对老板娘的花店放一马?
“3年前,因为你的赌约,我负气和你分手,这件事我不会介意了,我好不容易回来这里生活,我希望你能念在我陪你4年青春的份上……”
“放过你是吗?”后面的话,秦易帮她补上了。
程怡被他打断,那些逗留在舌尖的话,尽数噎回,抿着唇,看他。
“是吗?”他再问,目光随着问话,变得沉沉。
所以即便这样了,找他谈谈,还是不忘和他再次撇清关系而已。
沉默几秒,“是。”
秦易唇角顿时似讽般带了个好笑地弧度,的确很好笑,他都做好准备和她道歉,弥补她,她却非要把他推的更远,让他连一丁点悔改的机会都没有,连带心脏都像被刀片狠狠剐了一刀,疼入经脉,“所以你真的不介意那个赌约了吗?”
“不介意。”程怡手指慢慢抓牢桌前的那杯水杯,把话题扯回正题上:“秦易,老板娘的花店,你能不收回了吗?”
秦易没吭声。
但眼底的沉色早已晦暗至极。
此时此刻,他真的有种冲动想把她拽进他的怀里,掐着她的胳膊,对她甩狠话:“程怡,你给我记着,你只要做了我秦易的女人,以后都是,一辈子都是,想撇清关系,没门……除非我死了……”要么等他死了,她想怎么样,他都拿她没辙。
“秦易?”秦易没表态,程怡有点坐不住。
秦易松开手,眼眸沉冷,咬着字眼,说:“不能。”
程怡顿时皱眉。
整个人如被人猛地锤了一击般窒闷无言。
她倒忘了秦易是怎么样的人?
怎么可能那么轻松答应?
“那你要怎样……才能不收回房子?”
“回到我身边。”哪也不要去,就待在他身边就好。
程怡瞬间怔愣,看着秦易的时候,仿佛听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当初分开的时候,他没来追她。
她走得也绝,没回头。
这样一刀两断的关系,她从来没想再复合。
以前没想,现在更不想。
“秦易……”程怡定定看着他,搁在桌上的手指开始发抖,声音慢慢有些哽咽:“我不可能再和你复合的……你别这样逼我……”不能复合有很多原因。
她自己的原因,他家的原因。
可能,秦易自己都不知道当年临毕业的时候,秦家找过她,她觉得自己认识秦易已经够狗血,不想以后生活更狗血或者活得战战兢兢没有安全感。
所以,好聚好散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不可能复合……
秦易咀嚼着这句话,胸口又隐隐作痛起来,凭什么痛的人只有他一个人?
而她可以那么轻易甩开曾经的一切?
是对他一点爱都没有了?
秦易唯一想到的就只有这个理由了。
程怡不再爱他。
才可以在重逢时没了任何感情,做到彻底的无视他。
秦易慢慢收拢自己的手指,攥着,攥到掌心留了一片红红的印子,脸上所有表情消失,冷淡的和她重逢他时一样,说道:“既然这样,那我明确告诉你,我想要你,就算这次你不答应,花店我收回了,你辞职换工作,下次你再找其他的工作,我一样还是可以弄到你屈服。”顿了顿,“刘学姐的店,好像也快到期了……”
下作的手段,他也不是干不出来。
“还有,你不想复合,我不强迫,跟了我,我不会亏待你,一个月20万。”顿了顿,秦易声音冷漠:“就当我在包-养你。”
就当是包养……程怡的脸色再也保持不了刚才的冷静平和,惨白然后死死抿紧唇线,一把抓起桌上的合同,什么话也不说,拿上包走出咖啡厅。
……
咖啡厅外,骄阳如火,均匀洒下。
炙烤的路面来往行人闷热异常,喘不了气。
程怡攥着合同,坐在被烈日烘烤的烫人异常的长椅上,眼神空洞看着遥远的天际出神。
许久,直到额头冒了一层汗,程怡忽然才似缓过神了似的,垂下头,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想哭却一滴泪都没有。
那么努力想摆脱他的生活,好好生活,到头来还是摆脱不了。
长椅不远的咖啡厅透明玻璃窗户内,秦易看着她弯腰抱着膝盖似哭的模样,眼底集聚的阴霾怎么都消散不开。
……
花店,碧蓝色的天花板,墨绿色的吊扇还在吱嘎吱嘎一圈圈转着。
缓过一上午的老板娘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房子不是她的,房东要收回她也没办法,总不可能跟人家撒泼打滚赖着不搬吧?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些花低价处理掉。
不然放在店里也是烂掉。
程怡拿着合同回来的时候,老板娘已经拿出一块小黑板,放在收银台上,拿着五彩的粉笔一笔一画很认真地写低价处理的通告。
听到玻璃门上风铃的声音,回头就看到程怡推门进来。
老板娘顿时就搁下手里的粉笔说:“小怡你回来的正好,一会帮我把店里所有花都搬出去,咱们低价卖了。”
程怡站在门口没动,目光颓然像没了焦点,手里那份合同快被她攥坏了。
老板娘没注意到她的表情,自顾自继续吩咐起来:“对了,店里的架子什么的也要处理掉,我这店一关,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门面。”
“小怡,你怎么了?光站那不动?”老板娘吩咐一通后,发现程怡还站在门口,抬起胳膊朝她招招手,让她过来,“你文化高,写字应该漂亮,这个低价处理的告示你来写吧。”
程怡这才走过去,将手里的合同放到一旁,接过老板娘手里那些粉笔的时候,眼眶猩红点点,满是愧疚和歉意,声音低哑说:“老板娘……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你怎么了?”老板娘搬弄旁边的花盆,一脸地疑惑。
这好好的跟她说什么对不起?
程怡低下头,没再吭声,拿着粉笔一笔一画很认真地写低价处理的告示。
……
花店所有花搬到店外,耗了2个小时。
弄好花,两人又搬着小凳子坐在外面,不停地接待过来买打折花的顾客。
忙得晕头转向,那些花渐渐少了,程怡心里的愧疚却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她再次回来帝都,找了很多份工作,没人愿意收一个只想短暂留下来当过渡期的员工,除了老板娘。
虽然相处时间不短。
但对她确实很好。
程怡不是不知道知恩图报,只是碰上秦易……
程怡呆呆地坐在小板凳上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流,秦易说就算她不待在花店,只要她去其他地方,他一样可以让她待不去……
如果她进了电视台,他是不是也会用背景让她走人?
还有刘学姐的台球店……
程怡不敢想,越想胸口越窒闷,仿佛像是被关在一块密闭的玻璃内,让她透不过气。
“明天你就不用过来了。”老板娘在她身旁坐下来,指指堆在她脚边的一大捧还沾着水珠的粉玫瑰,说:“这捧粉玫瑰你带回去,插在玻璃瓶内当个摆设也好,反正低价处理也卖不了几个钱。”
程怡低眸看向自己脚边的这一大捧粉玫瑰,没作声。
老板娘喝一口柠檬茶,对自己花店被收回已经差不多释然了:“你一个人来帝都打工不容易,我帮你留意留意有没有合适你的工作,你这么高的学历……真不该埋没了……好好找份……”能从外省考上帝都的那几个能在全国排上名的大学,不好好发挥作用。
真的可惜寒窗苦读的3年。
老板娘还要继续说下去,程怡侧眸看向她,打断:“老板娘。”
“嗯?”
“花店……说不定明天就不用收回了。”
老板娘一愣,没听明白,“怎么不用收回?”
“没事。”程怡摇摇头,“老板娘,我们还是把这些花搬进去吧。”刚才,白忙活一场。
老板娘更懵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嗯。”好像也只能妥协。
下个月她就要笔试了,笔试她一直在用心准备,以她的成绩没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