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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燃抱腰倚在车库门口,等人下了车便问:“怎么了?”
  “我马上要回美国了, 先来看你一眼。”纪老夫人走到他身边,抬眼问, “家里还有茶吗?”
  “……有。”
  “给我泡一壶。”说完,她率先一步进了家门。
  纪燃不会泡茶,热水往茶叶上一倒就算好了。
  纪老夫人拿起杯子抿了口, 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便把杯子放回原处:“你倒是会浪费这些好茶叶。”
  “我又不喝, 放着不算浪费。”纪燃靠在沙发上, 目光不自觉往客房瞥了一眼, 很快收回视线, “……你找我有事?”
  “我就不能来看看你?”纪老夫人笑了笑。
  经过岁月的沉淀,她年轻时候的气势已经全部褪去, 只剩下那些被细细打磨过的贵妇人的优雅。
  纪燃自认功力不够, 猜不出她的心思。只知道对方没事绝不会想到他。
  他耸耸肩:“当然可以,打算看多久?”
  “你马上就要去上班了,”纪老夫人极其自然地转移话题, “要做的准备都做好了吗?”
  纪燃道:“差不多。”
  “听说纪惟的助理也调去你那了。”纪老夫人给了司机一个眼神,对方立刻放下手中的物件, 拿起茶杯重新回厨房泡茶。
  纪燃淡淡地“嗯”了一声。看来那些关于纪老夫人已经把公司完全放权给纪国正的传言也不全是真的。
  纪老夫人敛下眼,正色问:“你还记得, 我去美国前你答应过我的事吗?”
  “差不多吧, 记不太清了。”纪燃笑了声, “不然您老再提醒提醒我。”
  纪老夫人也没恼,她重复道:“你答应过我,这辈子都不会跟纪惟争永世。这也是我当初给纪惟母亲的承诺之一。”
  “我原本想着在永世给你找个闲职,总比你天天在外游手好闲得好。结果你还没上任,就抢了你哥哥的助理。你是故意的吗?”
  “我抢了他助理?”纪燃嗤笑道,“他跟你说的?明明是许麟自愿调的职,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如果不想要,这人你大可不收。许麟难道还能强行到你组里去?”纪老夫人并不好糊弄,她看向纪燃,探究着问,“许麟暂且不谈。小惟为了拉拢秦满,也算是花了不少心思,你却跟秦满签了一纸个人合同?”
  “……我就是为了膈应纪惟,怎么了?”纪燃克制着脸上的情绪。
  “你有什么资格跟他作对呢。”纪老夫人面色温柔,却说着残忍的话,“是你和你母亲破坏了他的家庭,他又哪里做错了?你难道还奢望他把你当亲弟弟看待?”
  纪燃一双手在身侧,攥得死紧,连掌心的皮肉都在发疼。
  “我稀罕他?”他暗自做了个深呼吸,无所谓地笑了声,“他当初找人找我茬,给我下毒,就该想到我会报复他。”
  纪老夫人闻言一顿,脸上情绪十分复杂,眉目间还带着一丝疑惑。
  她沉默了许久,才道:“可你现在也好好活着了。”
  “是啊,他没折腾死我,算他倒霉吧。”
  “他以后不会再做危害你性命的事了。”纪老夫人道,“这你放心。”
  纪燃不置可否地哼了声。
  “这次安排你进公司,是想借这个机会,管束管束你的性子。”纪老夫人接过司机递来的茶,“你好好做着,别有什么非分之想。明白吗?”
  难得的,纪燃从他奶奶语气中听出一丝后悔来。
  后悔什么?后悔让他进公司了?
  也是,当初让他进公司,不过也就是想给纪惟一点压力——据说纪惟母亲最近又回来找纪家父子了,目的不纯。
  纪燃没有应,他脾气不好,一开口就会控制不住情绪。
  说到这,纪老夫人认为这个话题就可以告一段落了。她这孙子其实不笨,话说到一个点上,他自然就明白。
  这十年来,纪燃也一直按着她的心思去活的。不过现在他长大了,想法变多了些也是自然,好好扼制住就好了。
  “老胡。”她把司机叫到身边来,“那些东西,你拿给他看看。”
  老胡忙点头:“好的。纪小先生稍等。”
  没几分钟,老胡便跟个衣架子似的,从车里拎出了好几套衣服来。
  “都是要去上班的人了,以后不能再穿这种……”纪老夫人看着他身上五颜六色的t恤,半晌才道,“花里胡哨的衣服。这些是我让人给你挑的,你试试。”
  “不试了,上次那件就挺合适。”纪燃撑着下巴,“放沙发上吧。”
  “纪小先生,这些不能放在沙发上的,会起皱褶。我帮您挂起来吧。”老胡说完便往卧室方向去。
  纪燃心里在想事情,直到听见客房的衣柜发出一道关门的声响,他才回过神来。
  “等会!那间不是我房间!”他赶紧叫住刚打开客卧门的老胡。
  可方才衣柜里传出来的闷响声不小,三个人全听见了。
  老胡面色尴尬,看了眼纪老夫人。
  老夫人放下茶杯,十分冷静地问:“养了小动物?”
  “……”
  纪燃道,“算是吧。旁边才是我的房间,你挂好就出来。”
  老胡忙退出客卧,把门关紧:“好的。”
  半分钟后,卧室又传来老胡的声音:“纪小先生,没想到你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西装。这几套再塞进去,衣柜差不多就满了。”
  操了。他忘了衣柜里还有秦满的衣服。
  “……你随便塞就是了。”他皱着眉,不耐烦道。
  待老胡出来,纪老夫人施施然起身。
  “先到这里吧。”她道,“我一会还有个约会。”
  纪燃把人送到了车库。
  纪老夫人上车之前,突然回过头问:“过几天是她的祭日?”
  已经很久没有人在他面前提她的事情了。
  在这一瞬间,纪燃几乎要把那句在喉间兜兜转转了两年多的问题问出来。他捏着车库门的力道一紧,指尖处全部泛了白。
  纪燃微微张开口:“她到底……”
  他的声音难得的低弱。纪老夫人年纪大了,没听见,继续兀自道:“她那些粉丝可能会去祭拜,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媒体在场。你现在已经是永世的人了,那天就不要过去了,被撞见了也不好。”
  “……”
  纪燃握着门把的手蓦地松开,嘴边挂上一抹自嘲的笑,笔直站着不说话。
  没得到回应,纪老夫人转过头,见纪燃正站在原地,他眼底晦涩不明,看不出在想什么。
  于是她又问:“听见了吗?”
  短短几秒,纪燃便恢复往日那个吊儿郎当的模样,抬头催促她:“你快走吧,我还赶着回去打游戏。”
  纪老夫人颔首:“那奶奶走了。”
  纪燃看着车子驶出他家门,拐弯,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许久后,纪燃低头一笑。
  他这奶奶可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娱乐圈的事。
  一个去世十多年的小女星,活着时就没多少影迷,死后又有谁会记得她?
  没人会去祭拜,也没人会在那天因为她有一点点伤心难过的情绪。
  至于媒体,也只有在聊到豪门恩怨时,才会把她拖到字里行间,好让人们在阅读到她这儿时产生愤怒的情绪,继而增加他们的评论量。
  谁会记得她呢。
  ——
  纪燃在原地站了大半会才转身回屋。
  他走到客房,打开衣柜。
  秦满侧身坐在里面,两边手肘随意地搭在膝盖上,两条长腿无措地抵在另一头。他长得高,这坐姿一眼望过去都让人觉得难受。
  “她走了?”秦满问。
  秦满起初没躲在衣柜里,谁知老胡还真要来开侧卧的门,他没办法,只得钻到衣柜里。
  他还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无奈中还带了些新奇。
  上边的人沉默了会,才闷闷地“嗯”了声。
  秦满抬眼,看到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怎么了?”他站起身来,趁机揉了一把纪燃的头发,“老夫人骂你了?”
  秦满本以为会挨一顿骂。在他们做爱时,纪燃就不爱他碰他的头发,说像是在逗孩子。紧跟着就发散思维,最后把他归结为变态。
  但纪燃没有。
  他低头盯着秦满的拖鞋,突然问:“秦满,你爸妈平时对你好不好?”
  秦满一怔,而后道:“好啊。怎么了?”
  “你爷爷奶奶呢?”
  “爷爷去世了。”秦满想了想,“奶奶在海南养老,一个人也过得不错。”
  “哦。”
  秦满觉得他有些奇怪,又问:“怎么了。”
  “怪不得会教出你这样的孩子。”纪燃骂他,“原来是被宠坏的。”
  秦满失笑:“我是什么样的孩子?”
  “清高,傲慢,冷漠,自大。”纪燃道,“活该破产后只能被我这种人欺负。”
  秦满原本还笑着,听完忍不住皱了皱眉:“你是哪种人?”
  他的缺点那可太多了,他数不过来。他也不乐意在秦满面前数。
  他反问:“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