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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了,他的秘密不关色诺芬的事。如果有人会因为他的秘密而大受打击,那也是z老大。
  色诺芬一直很费解:那小子是怎么勾搭上z老大的?他一直以为老大是个独身主义者,过着修道士一样的禁欲生活,谁能想到一遇上那小子就干柴烈火了。难道是因为单身了太多年,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吗?
  他俩整天腻腻歪歪、眉来眼去的,着实让人受不了。要是他俩光明正大地抱在一起互啃彼此的脸,色诺芬搞不好还更能接受一点儿。但是那两个人就是喜欢别别扭扭,明明周围所有人都看出他们的心思了,他们还要假装自己没那个意思。就!怪恶心的!
  色诺芬决定找个时间向老大反映一下这个问题。他的z老大绝对不能这么恶心!
  他熟门熟路地找到异常案件调查科办公室的窗户,轻巧地落在窗台上。办公室中只有艾奇逊小姐和老大。其他人就像赌鬼手中的金币一样消失无踪了。
  色诺芬正准备像往常那样用鸟喙敲打窗户,呼唤同事来替他开窗(他们要是有良心,就该一直把窗户给他留着),却瞧见办公室中站着一个他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秘书官卡特竟然在这里。
  色诺芬忍住把那家伙眼珠子啄出来的冲动,假装自己是一只普通的乌鸦,静静观察着卡特的一举一动。
  他担心卡特发现他们在调查那些孤儿的档案,扫视了办公室一圈,却见所有档案都被塞进了角落的文件柜中。不消说,肯定是艾奇逊小姐的功劳。
  卡特那家伙总喜欢搞突然袭击,但艾奇逊小姐每次都能提前觉察到,然后将不该被他看见的东西飞快地收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艾奇逊小姐拥有什么未知的特殊本领,还是从她的座位刚好能看见正对苏格兰场的大道,能监视来往的人流。
  秘书官一如既往的趾高气扬。
  女王陛下召见,辛尼亚警司。他对z说。
  z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知是嘲讽还是欢欣的笑容。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真是无礼!陛下召见是你莫大的荣幸,你竟然还要问原因?
  z丢下手中的笔,从椅背上取下外套,披在肩上。
  怎么不走?他回头看着卡特,您难道要留下来喝杯茶吗?
  卡特环视着办公室中的众人:咱们新晋的爵士怎么不在?陛下也要召见他。
  他外出公干去了。z淡淡地回答,您要等他回来吗?
  卡特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不必了。陛下可等不及。你一个人也行。陛下主要是想见你。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办公室。色诺芬砸了咂嘴,心说幸亏那小子跑得快,他们若是一起回来,就会刚巧撞上卡特。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卡特在这儿,所以故意找了个借口避开?但他如何能未卜先知呢?
  确认卡特的脚步声远去后,艾奇逊小姐走过来打开窗户。但是色诺芬并没有进屋,而是一跃而下,振翅翱翔。
  他要看看女王召见老大究竟所为何事。
  卡特和z登上马车,色诺芬干脆落在车顶搭便车。乌鸦的形体真是好用。
  马车一路驶向伦敦郊外,最终停在一座宫殿之前。
  这么说,女王就在宫殿的某个房间之中。
  色诺芬当了这么久警夜人,却还没见过女王。老大隔三差五就会被女王召见,真不公平。
  他绕着宫殿飞了一圈,终于在二楼的一间房间里找到了一个女人。
  但她明显不是女王。据色诺芬所知,女王应该是个老太婆。而那女人很年轻,撑死了十六岁,还是个少女呢。
  糟糕的是,色诺芬认识那女人。
  更糟糕的是,那女人也认识他。
  七个小时之后,阿伯丁。
  再次回到这座生活了三年的城市,段非拙不禁感慨万千。
  上一次他回来,是为了参加露丝的葬礼,外加调查阿伯丁环杀人案。当时一连好几天都阴雨连绵,连带人的心情也变得灰暗阴沉了。
  这一次他一下火车,就险些被灿烂的夕晖晃瞎了眼。
  这座城市摆脱了连环凶杀案的阴霾,再度充满了生机活力。距离案件破获也不过才几周,人们却好像已经忘记了那惨痛的往事。
  人就是这样的动物,总能轻易地忘记过去的痛苦,然后为未来而活。
  段非拙花了点儿时间才找到切斯特诊所的原址。
  三年前大火烧毁了一切整座诊所都被烧成了黑色的空架子,不仅切斯特医生葬身火海,连带还死了几个住院病人。
  切斯特诊所的房屋和地皮是租来的,由于消防员判定火灾乃用火不慎所致,段非拙必须赔偿房东与死亡病人的损失。切斯特医生积攒下来的财产几乎全用于赔偿了,导致段非拙刚一来到这个世界就面临着身无分文的窘境。
  后来靠着在烂泥街当无证黑医,他才勉强为自己挣得了栖身之所。
  如今切斯特诊所已经不复存在,原址上重建了一栋新的建筑,租给了一家服装店。
  段非拙望着店铺招牌,微微发怔。
  如果当年建筑的残骸已经全部拆除,那么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白跑一趟。
  啊,你终于来了。背后响起女人的声音。
  段非拙猛然转身。第三先行者、冥府的引路人赫卡忒正站在他身后。
  她身穿一件与维多利亚时代格格不入的希腊长袍,长发委地,美艳惊人。
  众多路人从她身旁经过,却没有一个人对她的奇装异服表示兴趣。在他们眼里,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
  我在做梦吗?段非拙警惕地问。
  赫卡忒红唇一弧:如果你认为你在做梦,那你就在做梦。
  我没兴趣跟你讨论哲学话题。是你叫我来阿伯丁的?
  没错。她向段非拙伸出手,能陪我逛会儿商店吗?
  段非拙盯着她纤细的五指,犹豫了一下。他总觉得赫卡忒虽然对他没有敌意,却也并不能算是他的朋友。他们更像是两个为了彼此的利益而暂时合作的人。
  不过,赫卡忒乃是先行者,违逆她肯定没有好下场。段非拙只能挽住她的胳膊。两人像维多利亚时代街头再常见不过的绅士淑女一样,走进服装店。
  店员忙着低头算账,根本没注意到他们两个。段非拙怀疑是赫卡忒用了什么障眼法秘术,才让店员无视了他们。
  为什么叫我来这儿?段非拙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问道,我以为你们这种男神女神从不干涉人间的事。
  我们干涉,赫卡忒风轻云淡,但是只干涉我们感兴趣的事。伦敦正在发生某种变故,我认为你还是避开比较好。如果连你也卷进去,后果会很糟糕。
  什么变故?你是指危险吗?
  等你回去自然就知道了。
  段非拙抿紧嘴唇。赫卡忒还是那么喜欢当谜语人。
  你叫我来阿伯丁,仅仅就是为了让我避祸?
  你不是很想知道三年前火灾的真相吗?赫卡忒说,你已经来到火灾现场了,为什么不用你的能力观察一下呢?
  段非拙提醒她:诊所已经完全拆除重建了,什么也没剩下,我看不见。
  你尽管试试。赫卡忒语气冷淡,像严厉的女教师教导一个不开窍的学生。
  段非拙抿了抿嘴唇。他根本不抱什么希望,毕竟他自己的异能他最清楚。但他无法违逆女神。
  他只好瞪着服装店花里胡哨的壁纸。
  就这么干瞪了一分钟,他垂下肩膀,说:你瞧,果然什么也看不见
  他侧过头看向身旁的女神,愕然发现赫卡忒消失了。
  服装店也消失了。他站在一条走廊之中,烈焰冲天而起,热浪扑面而来,一切都在燃烧。
  他不再是段非拙。他变成了一个金发绿眼的少年。身体违背他的意愿动了起来,就像有人在操控他的行动。他不顾一切地冲进火场,用袖口捂住口鼻,金绿色的眼睛惶恐地瞪大。
  走廊尽头的医生办公室中跪着一个男人。是他的父亲。他捂着胸口,痛苦喘息,指缝间溢出一股股鲜血。
  父亲面前站着一个戴黑色面罩的男人。他手捧一本老旧的笔记,百无聊赖地翻了几页:就这些?
  真的就这些,已经全部在里面了父亲气喘吁吁地说,我们家族本来就不是什么显赫的秘术师家系,很多知识已经在传承中遗失了,剩下的就只有那个笔记本
  面罩男人抬起头,注意到少年站在门口。
  那是你的儿子?他声音含笑。
  父亲惊恐地瞪圆眼睛。利奥,快逃!他大吼。
  少年非但不服从,反而冲到父亲面前,张开双臂挡住父亲的身体。
  不许你伤害我爸爸!
  父亲是他唯一的亲人。在母亲过世、叔叔离家出走之后,就一直是父子俩相依为命。父亲是位德高望重的医生,不仅很受患者的尊敬,也是他的偶像和榜样。他从小就发誓要成为父亲那样的人物。
  诊所是父亲的心血,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个神圣的地方,更不允许有人伤害他可敬的父亲。
  他很年轻,身强体壮,如果拼力气,他不信自己胜不过这个面罩男子。
  面罩男子挑剔地打量着少年,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真是可惜,要是年纪再小一点儿就好了。这么大了不好□□,我们用不上。有点儿浪费。
  说完他朝少年举起手,掌中射出一道雷电般的光芒。
  雷光击中少年的胸口,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那么向后一仰,重重地摔在地上。胸口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血洞,他想呼唤父亲,可一张口只有鲜血溢出嘴唇,发不出任何声音。
  面罩男子抬起手,做了个复杂的手势、接着指了指跪地不起的父亲和一动不动的少年。
  火焰像获得了生命似的,包围了那两个人。
  面罩男子丢下悲鸣的父亲,踏过少年的身体,走向诊所后门。他经过时,火焰顺从地为他让出一条道。
  一切都在燃烧。父亲手脚并用着爬到少年身旁。他爬行时,身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迹。
  醒醒,利奥,我的孩子他拍打着少年的脸颊。
  少年全无回应。光芒从他眼中逐渐消失。
  父亲筛糠似的颤抖起来。一滴眼泪打在少年的面颊上,迅速被火焰蒸干。
  你不会死的,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你死的!
  父亲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自己的血在少年的额头上画下一个法阵。他动作娴熟,显然受过专业的秘术训练。
  冥府的引路人,十字路口的女神赫卡忒,请聆听您信徒的请求。父亲低下头,以无比虔诚和谦卑的姿态献上祈祷,请您拯救我的儿子,让他免于死亡和痛苦。我将他送往您的身边,请您守护他的灵魂。
  火焰吞没了他们两人的身影。
  段非拙猛地醒了过来。
  幻影消失了,他又站在了服装店里。
  店员低着头记账,笔尖摩擦纸张发出沙沙声。店外的街道上驶过一辆辆马车,马铃叮当作响。
  安静到有些可怕。
  段非拙偏过头,赫卡忒正笑吟吟地注视着他。
  刚刚那是什么?他僵硬地问,利奥波德切斯特的记忆?
  他占据了这具身体,所以连原主的记忆都能一并接收吗?
  然而他所见到的情景与他所知的情报有所出入。
  这不对。利奥的父亲医生不会秘术。他讨厌奥秘哲学,痛恨秘术师,所以约瑟夫切斯特才会跟他分道扬镳。
  切斯特医生隐藏得很深,赫卡忒说,就连他亲弟弟都被他骗过了。切斯特家族是古老的秘术师家系,其血缘可以追随到先行者的时代。他们是第四先行者使徒的后裔。因为吞噬了先行者的血肉,故而获得了异能。这份异能随血缘代代相传,直到约瑟夫切斯特诞生。
  段非拙说:约瑟夫切斯特继承了异能,他哥哥没有。
  是的。但他哥哥继承了家族代代传承的奥秘哲学知识。这一点连约瑟夫切斯特都不知道。他一直以为那些知识早就遗失了。
  段非拙讶异得说不出话。他从没见过切斯特医生,在他想象中,切斯特医生应该是位忠厚老实、受人爱戴的医生,性格或许还有些正直古板,因此才看不惯秘术师。
  没想到他却隐藏了身份,连他亲弟弟都被瞒了这么多年。知道约瑟夫切斯特过世,也不知道自己的兄长继承了家族的奥秘传承。
  或许这正是切斯特医生的目的。他要让传承在他这一代断绝,这样他的孩子就能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
  他这辈子只动用过一次秘术。也是为了他的孩子。
  切斯特医生用秘术保护了濒死的利奥波德。他说。
  他请求我的干预。我恩准了。赫卡忒淡淡地说,我将利奥波德的灵魂接到自己身边,保护他不受邪恶的侵蚀。
  我可没在你身边见到利奥波德的灵魂。段非拙说。
  人类的灵魂无法在我的那个小世界中久居,于是我又将他送往了别处,一个适合人类生活的地方。
  什么地方?
  赫卡忒笑了起来,红唇形成了月牙的形状。
  多重历史的某一个分支你曾见过也的确存在的历史。
  段非拙脚步猛然一停。
  我曾见过?他抬头望着先行者。
  讶异与惊恐两种情绪在他胸中翻搅,他觉得自己像是失重了,从某个极高的地方坠落下来,一直坠入无底的深渊。
  上一次他见到赫卡忒时,这位先行者说过,他之所以能前来她的领域,是因为他在遇到危险时下意识地逃到了自己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他们早就见过面,只不过他忘记了。
  福尔摩斯说过,当你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性,剩下的那一种就是真相,不论它有多么不可能。
  利奥波德切斯特的灵魂现在在哪儿?他问,声音不自觉地颤抖。
  他在多重历史的那个分支生活了十九年,然后又返回了多重历史的这个分支回到了原本属于他的身体之中。美中不足的就是出了一点儿小意外。他好像完全失去了原本的记忆,只记得另外一个分支世界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