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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王世子脚步凝重地跨进屋,情感上知道自己不该在妹妹伤口上撒盐,但是为了尽快查清这桩事,他抿了抿唇角看着面容灰败的晋阳郡主:“欣儿,六皇子说,是你安排他来汀兰苑的。”
  “血口喷人!”安王妃勃然大怒,气得两眼突出:“欺人太甚!”六皇子这意思不就是说是女儿勾引了他。
  哭声稍稍停止的晋阳郡主身体剧烈一颤,悲从中来,放声大哭。难言的后悔将她整个人吞没,她为什么要联合六皇子干这种事,为什么?结果到头来,居然害了自己。
  安王妃彷佛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缩了缩,不敢置信地看着愧痛不堪的女儿:“欣儿,你?”
  安王世子闭了闭眼,不忍心再问她,凌厉目光射向面孔青白的花雨:“你说,你们做了什么。”
  花雨上下牙齿彼此打颤,身体剧烈颤抖。
  安王世子冷声道:“不说是吧,你家里有一个算一个都乱棍打死。要不是你们这些贱婢,不规劝还怂恿,岂有今天这事。”这种事,花雨这个贴身丫鬟不可能毫不知情。
  “不要,世子。”花雨骇然求饶,慌张地看一眼偎依在安王妃怀里的晋阳郡主,神色变幻了几番,一五一十地说了。
  安王妃愣住了,不是别人设计女儿,是女儿想设计别人,结果把自己赔了进去。
  头埋在母亲怀里的晋阳郡主喉间溢出压抑的哭声。
  安王世子拍了下额头,无力坐下。那位颜姑娘因为迷药起了满脸红疹,逃过这一劫,去传话的晋阳被醉酒的六皇子误认,酿成大错。若受害的不是自己的妹妹,他都想说一句老天有眼。
  这样的真相令安王妃久久回不过神来,若是被人陷害,她可以活剐了对方以泄心头之恨,可事实上却是女儿自食恶果。
  “你喜欢陆明远你跟我说啊,我肯定会替你想法子,你怎么能自己胡来!你这丫头!”安王妃恨铁不成钢地打了下的晋阳郡主,听女儿嘶哑哭声又心如刀割,抱着她痛哭失声。
  安王世子抹了一把脸,出去主持大局,这个真相得压下去,不然晋阳就从受害者变着施害者,没人会同情她,只会觉得她自作自受活该。
  这时候府医赶到了,安王世子询问有关阿渔的情况。
  府医回确实神志不清,犹豫了下道:“那位姑娘不像是醉酒,倒像是吃了迷药。”之前他没敢说实话,眼下看着情况不大对,对着能做主的主子才实话实说了。
  安王世子脸一黑:“不许外传!”
  府医诺诺称是。
  安王世子示意他待会儿仔细检查六皇子是否被下了药。
  府医仔细检查过后,对安王世子摇了摇头:“六殿下这是醉后头疼,睡一觉便好。”
  六皇子晕乎乎坐在那,终于想起了阿渔,讪讪地问:“颜姑娘为什么没来?”
  安王世子脸一沉:“她发了红疹。”
  六皇子惊呼一声:“怎么会,要不要紧?”
  安王世子差点一拳头挥过去:“不要紧!”
  放了心的六皇子瞧着他的黑脸,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揉着脑袋往边上缩了缩。
  要不是皇子,安王世子是真的想弄死他泄愤。
  另一边屋内,安王妃擦干自己的眼泪,扶着晋阳郡主的肩膀,直直注视她的眼睛:“别哭了,你喜欢那个叫陆明远的是不是,好,母妃让他娶你。”
  低着头不敢直视的晋阳郡主猛地抬头,满脸愕然。
  安王妃捧住她的脸,心疼的一抽又一抽:“母妃会让你如愿的。”要不是为了陆明远,女儿怎么会落到这地步,她的女儿名节毁于一旦,陆明远必须负责。
  “我,”晋阳郡主捂住脸:“我还有什么脸嫁给他!”
  安王妃五内俱焚,语气笃定:“你放心,母妃会让他娶你的。”不想娶也得娶。
  ……
  桂花宴不欢而散,客人纷纷告辞。
  陆夫人也带着陆家人离开,昏迷不醒的阿渔是被个婆子背上马车的。
  陆若灵神不守舍坐在马车里,晋阳郡主被酒后失德的六皇子糟蹋了,那她哥怎么办?以前她暗暗存了颜嘉毓及时病死,或者晋阳郡主摆出郡主的款抢婚,所以觉得晋阳郡主还有做她嫂嫂的希望。
  眼下出了这等事,晋阳郡主名节尽毁,彻底绝了希望,陆若灵一颗心拔凉拔凉的,不禁暗怪晋阳郡主不小心。
  从陆夫人口中知道安王府发生的事的陆老夫人的心也一凉到底,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
  为了能让陆明远娶出身高贵的晋阳郡主,她明知柏氏毒害嘉毓而坐视不理,现在又算什么。
  “母亲?”陆夫人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不明白陆老夫人脸色为何变得如此难看,听了外甥女出了满脸红疹昏迷不醒,还好好的,这么一听安王府的事就脸色剧变。
  陆老夫人敛了敛容色:“皇族的事,别乱嚼舌头。”
  陆夫人道:“也就只和您禀一声,对着旁人我一个字都不会多说的。”
  陆老夫人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你下去吧。”
  陆夫人走后,陆老夫人去了小佛堂,望着悲天悯人的菩萨,脸上每一道皱纹都溢出悲苦。为了晋阳郡主,她无视嘉毓被害,到头来却一场空。
  错失晋阳郡主,明远还能遇上高门贵女吗?就算遇上,只怕也不会比晋阳郡主背景更显赫了。那明远的前程怎么办,明远还有希望从二房手里夺回家主之位吗?
  第55章 白莲花表小姐14
  匆匆赶回来的安王,得知来龙去脉之后大发雷霆。简直胡闹!
  安王指了指满脸泪痕的晋阳郡主,怎么都没法把毁人清白夺人姻缘这些字眼和直爽纯良的女儿联系起来。在他看来,他的女儿娇憨天真又善良,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不要脸面的事。
  若不是事实摆在眼前,安王压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千娇百宠的女儿能做出来的事。
  就算是要抢男人,光明正大摆出皇家郡主的款明抢也比搞这种下作手段来的体面,自古以来逼得人原配下堂和离的公主郡主又不是没有。
  安王压着怒火:“颜嘉毓她父亲宣平侯,十多年前在战场上救过我一次,你知道吗?”
  晋阳郡主瑟缩了下,往安王妃怀里钻,她爱慕陆明远,怎么会不把陆明远的未婚妻颜嘉毓打听得清清楚楚。知道她与自家还有这份渊源之后,她犹豫纠结了好久,可她真的放不下。
  “让人知道你想毁了颜氏女的清白,再夺她的姻缘,我们整个安王都要被人戳脊梁骨。”安王气得胡子一翘一翘,虽然是十几年前的老黄历了,人情也还的差不多。可一旦出事,绝对有人拿这桩事说嘴,他们安王府是要被人说忘恩负义苛待功臣遗孤的。
  “是不是那个陆……陆什么的教你这么做的,他自己不敢背负背弃婚约的罪名,就怂恿你谋划。”做父亲的总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女儿那么坏,宁愿相信她是被人带坏了。
  “不是,没有,他没有。”晋阳郡主又哭了起来,着急发慌地维护心上人:“父王,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背着他做的。他还劝我放下他,是我放不下。我知道错了,是我脂油蒙了心,”
  晋阳郡主哭得肝肠寸断,安王哑了火,气呼呼地甩袖离开去找六皇子。今儿不只他们安王府丢脸,六皇子也出了个大丑。六皇子好糊弄,六皇子他爹可不好糊弄。
  六皇子正睡得香,他喝了不少酒壮胆,又做了那档子事,整个人又醉又累,最紧张的时刻过去后,眼睛一闭进入梦乡。
  伺候着六皇子的内侍看见了安王,轻轻推了推六皇子。
  六皇子:“呼噜呼噜。”
  安王好悬没背过气儿去,他焦头烂额,六皇子这个罪魁祸首之一倒好,呼呼大睡,看起来睡得还挺香,这幅没心没肺的模样狠狠戳爆安王肺管子。
  六皇子是男子,这种事丢人却不吃亏,有皇子身份护体,他又惯来是个混不吝的货色,自然睡得着。可他的女儿却名节尽毁,后半生也毁了,有谁愿意娶一个与堂兄乱伦的女子!
  安王咬着牙:“叫醒他!”
  内侍使劲推了几下,六皇子不动如山,还不耐烦地甩了一巴掌翻了个身。
  最后是拿冷水洗脸,又灌了醒酒汤,一番折腾总算是把睡得死猪一样的六皇子给弄醒了。
  刚睁开眼的六皇子的神情茫茫然,对上安王黑如炭的面孔之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跳起来:“安安王叔。”
  原来他还知道怕,知道心虚,安王苦苦压抑着掐死他的冲动:“六殿下,我们进宫向陛下请罪吧。”
  这桩事闹得这么大,皇室清誉受损。皇帝早晚会知道,说不准现在皇帝已经知道了,与其让别人添油加醋地说,不如他们自己主动进宫请罪,争取宽大处理。
  六皇子缩了缩脖子,咽了咽唾沫。
  皇帝已经听说了,程晏告诉他的。程晏没有参加今日的桂花宴,却不妨碍他知道,他本就掌着皇帝的耳目,在位高权重的安王府里,自然也有安排。
  在安王和六皇子还在进宫的路上,皇帝就知道了整桩事的来龙去脉。皇帝想一巴掌拍死六儿子,他是多缺女人,要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谋夺女子。
  还有晋阳这个侄女,一直都以为是个爽朗大气的好姑娘。自己儿子自己了解,老六有点花花心思,胆子却不大,脑子也不聪明,若不是晋阳煽风点火,老六想不出这个馊主意来。
  颜家老侯爷在高祖皇帝微末时,倾尽家产相助,前任宣平侯是为了救被困的安王才牺牲的。就为了儿女私情,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害功臣之后。传出去,那些开国老臣的心都要被寒透了。
  替你打江山为你卖命,到头来,子孙还要被你作践,想想皇帝都觉得脸红。
  “老六这个不着四六的混球。”皇帝一拍大腿:“还有晋阳,素日里以为她是个好的,没想到还有这等心机手段,幸好没定给你。”
  外甥老大不小,梁国公府大姑娘去了也快三年。三年前,查清梁国公府大姑娘是因为婚事被她继妹害死的,外甥心里有愧,就说三年不婚娶,为梁国公府大姑娘略尽心意。
  皇帝拗不过他,只得应了,这好不容易三年之期到了,皇帝就开始操心起他的婚事。皇后提了晋阳一嘴,他觉得可以考虑考虑,幸好还在考虑。
  程晏侧目,他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皇帝低头喝了一口茶,讪讪:“七月里哪能说婚事。”感谢七月!不然晚上妹妹会来梦里骂死他。
  程晏扭过脸,有点小庆幸,于他娶谁都是娶,皇帝舅舅这么一说,没准他还真应了。他对晋阳印象还过得去,因为那些不堪回首的惨痛经历,他本人更倾向与直爽的姑娘接触。对于颜嘉毓那般娇娇怯怯楚楚可怜的女孩子,他不由自主地对她们的一言一行多思多想,多思多想之后往往证明他没冤枉人。
  这一回却被颠覆了认知,颜嘉毓是真的可怜无辜,若非她发红疹,如今名节尽毁的那个人会是她。出了这等丑闻,为了体面,她十有八九会被抬进六皇子府。如此不体面地进府,王妃之位不用想,顶多一个侧妃之位。日后色衰爱弛,顶着众目睽睽之下婚前失贞的名声,下半生可想而知。
  一瞬间,程晏涌出一种非常诡异的恨铁不成钢,她怎么一点都不像之前他遇上的那些‘柔弱’女子,居然反过来被欺负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程晏摸摸鼻子,觉得自己是真的被折腾出毛病来了,以为所有生得弱柳扶风的女子都是杀人不见血的美女蛇,一竿子打翻了一船的人。
  在安王和六皇子进上书房前,程晏去了内室。
  安王不敢有隐瞒,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要是另一个当事人不是六皇子这个棒槌,他也许会想方设法替女儿描补描补,尽量显得不那么不堪。可谁让女儿找谁不好,偏偏找六皇子做同谋,安王顿了顿,换个人也不会愿意跟她胡闹。
  六皇子这个棒槌,皇帝稍微严厉一点,保管他竹筒倒豆子全部都倒出来,等皇帝问出来还不自己坦白,起码还能保留点面子。
  “对外你们欲如何解释?”皇帝语气不冷不热。总不能对外宣布六皇子和晋阳联手设计颜嘉毓,阴差阳错反噬自己。他们俩个不要脸,皇室还要脸面。
  六皇子跪在地上装死。
  安王硬着头皮道:“是府里丫鬟妄图攀龙附凤,熏了催情香故意引诱六皇子,幸好中途被人发现。晋阳得知后,匆匆赶去,就近扶着六皇子到汀兰苑休息,身边丫鬟去请府医离开,催情香发作,酿下大错。”
  一番话把六皇子和晋阳郡主都摘了出来,六皇子不是酒后失德是中了春药,晋阳郡主更是受害者。
  皇帝不置可否,总比兄妹偷情好听,脸面能保住一点是一点。
  安王就知道皇帝这是默认了。
  “混账东西。”皇帝随手抄起一本书,准确无误砸中六皇子的脑袋。
  六皇子痛呼一声,连忙把后半截音咽了回去,重新在地上趴好:“父皇恕罪。”
  皇帝从御案后面走了出来,一脚踹翻了他:“我给你请大儒,学了这么多年,你就学会了这些鸡鸣狗盗的手段,你这和当街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土匪都比你磊落点!”
  越说越生气的皇帝捡起地上的书,卷成一卷当成棍子使,打得六皇子嗷嗷直叫。
  揍了一顿儿子,心气稍顺的皇帝理理龙袍:“少在京城给朕丢人现眼,滚到漠北军营去。”
  “父皇!”六皇子不敢置信瞪大了眼,漠北那地方寸草不生又穷又苦,父皇每每威胁他闯祸就扔他过去吃草,这一回居然动真格的了,顿时哭天抢地:“父皇,我错了,我知道错了,都是晋阳怂恿我的,是晋阳先找上我的。”
  旁边的安王脸一搭红一搭白:“陛下勿要责怪六皇子,是臣弟教女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