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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都在传,陆家人想杀颜嘉毓,是为了毁婚好让陆明远另娶高门贵女。想来陆家人是知道了她和陆明远的感情,所以下此毒手。
  回到王府,她又从大哥的责备中知道,原来母亲为了她也想毒杀颜嘉毓。不曾想被皇伯父逮了个正着,拔出萝卜带出泥,发现陆家毒害颜嘉毓的真相,进而导致柏氏的奸情被揭穿,把陆家一连串的阴私全部查了出来。
  若是母亲不出手,皇伯父就不会发现陆家人的事。
  若是她不脂油蒙了心,想出和六皇子联手的馊主意,母亲就不会为了她出手。
  一步错,步步错。
  她想弥补,却实在无能为力,父王对她失望透顶,并不肯对陆家施以援手。
  晋阳郡主泪水潸然。
  花田小声劝慰。
  “郡主,王妃醒了。”一个小丫鬟跑过来禀报。
  晋阳郡主赶紧擦干眼泪,花田打了水为她洗脸,略作收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了,晋阳郡主才抬脚出门。
  床上的安王妃病骨支离,透着不祥之气。
  安王神情复杂地看着风风雨雨过了二十五年的结发妻子,她为他生养了四儿一女。若是可以,他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她病逝,可她实在是令他太过失望。
  和她做过的那些事比,毒杀颜嘉毓反倒只是一桩小事。
  柳侧妃、牧庶妃、马夫人,闫夫人,这些他曾经十分宠爱的女人,竟然都死在她手里。柳侧妃和马夫人死的时候,一尸两命。
  这些只是内宅阴私,还罪不至死。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背着他,用他的名义为娘家亲眷谋利,官商勾结谋利是轻的,她连人命官司都敢抹平。
  这么多年,他愣是一点都没发现,她在外头还有这等本事,怪不得能毫不犹豫的谋夺颜嘉毓的命,她早就做惯了的。
  皇帝都知道她的丰功伟绩了,他怎么还容得下她。若不是皇帝看在他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现如今外面那些人看的就不只是陆家的热闹,还有他们安王府的热闹。
  王妃和女儿和陆家处心积虑想害颜嘉毓,结果倒好,孽果反噬,全报应在了自己身上。
  害人终将害己,以前,安王还不怎么信,现在,他彻底信了。
  安王妃怔怔地望着安王,夫妻俩相顾无言。
  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晋阳郡主出现在门口,见到安王,面上闪过一道心虚。
  望着鸠形鹄面的女儿,安王眼神变得更加复杂,一面心疼,一面又怨怪她不懂事,连累了安王妃。若非她,皇帝怎么会查安王妃,也就没有后来这些事了。
  “父王,母妃。”晋阳郡主屈膝行礼。
  安王点了点头:“你陪你母妃说说话吧。”也没多少时间了。
  晋阳郡主目送安王离开,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以前她最亲近父王,现在却怕极了父王,尤其怕与父王对视,怕在他眼里找到失望之色。
  见状,安王妃心口剧痛,父女生了嫌隙,她走后,女儿将来怎么办。安王妃又悔又恨,为了一个奸生子,她竟把自己折了进去,还连累了女儿和娘家人。假使早知陆明远出身如此不堪,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女儿和他在一起,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然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陆明远害惨了她们母女。
  安王妃吃力地抬了抬手。晋阳郡主连忙走过去,握着她的手坐在床侧。
  “欣儿,答应母妃,若是陆明远来找你,你千万不要见他。”眼下陆明远一无所有,难保他不会打女儿的主意,安王妃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揣测陆明远。
  晋阳郡主咬着发干的嘴唇。
  安王妃手上用力:“若是被人知道你们有来往,”安王妃咳了一声,径直道:“你的名声就彻底毁了,知道吗?”在和六皇子那件事中,女儿是受害者,虽然少不了流言蜚语,但是凭安王府之势,以她郡主之尊,还有将来。
  晋阳郡主不敢泄漏太多情绪,也不敢让病弱安王妃为她牵肠挂肚,遂道:“母妃放心,我明白的。”
  安王妃弯了弯嘴角,强撑着精神道:“你父王还是疼你的,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他怎么会不疼你。你乖乖的,好好哄哄你父王,要不了多久,你父王就会原谅你,像以前一样疼爱你……记得,要和你几位嫂嫂处好关系,尤其是你大嫂,你哥哥们再疼你,内宅却不管……”
  晋阳郡主泫然欲泣:“母妃,你别说了,你好好休息。”
  安王妃笑了下:“我多说两回,你就能记得更深刻一些。以后母妃不在了,你得多长些心眼,不能再这么横冲直撞的了。”
  “母妃!”晋阳郡主泪崩,扑上去抱住安王妃。
  安王妃抚着她的背,忍不住流泪满面,她走了,还有谁会全心全意地为女儿遮风挡雨,就是安王都不能。
  安王妃为不省心的晋阳郡主操碎了心,皇帝也操碎了心,为了不省心的六皇子。
  大半个月前,六皇子回到京城。六皇子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活生生吓瘦的。这么些日子以来,他的病半点都没有好转,整个大医院都束手无策。
  原先,皇帝怀疑安王妃,她既然敢干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干的。可把安王妃以及她的心腹审了个底朝天,审出一堆有的没的,也找不到蛛丝马迹。事已至此,皇帝也只能信了安王妃和老六的病没有关系。
  阴谋论层出不穷,就是没个线索,便成了无头官司搁在那,皇帝想起来就肝疼,人高马大一个儿子被这病生生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那位神医还是找不到?”皇帝寄希望于程晏偶然发现的那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神医。太医院那群废物,治不好小六的病,就跟他说什么心病还需心药医,倒把自己撇清了。
  程晏摇了摇头:“好一阵没送药方子过来了。”
  皇帝糟心地啧了一声,无奈叹了一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
  程晏就说:“六殿下吉人自有天相,陛下莫要太过担心。”
  皇帝叹了一口气,儿女都是债,怎么能不担心。
  这时候,大理寺卿公孙大人求见,为了阿渔捐献的颜家财产而来。
  皇帝老早就知道这事,不过想着不能趁人之危。这姑娘刚被亲人伤透了心,也许是一时激愤之举,他这边要是大张旗鼓的表示了,回头她后悔了,那可就骑虎难下了,故而只做不知,给她充足的时间考虑。
  后见她态度坚决,有积德行善之心,又知她人命危浅,朝不虑夕,这百万家财于她也无甚意义。皇帝这才同意接受,并且吩咐公孙从严处置陆府,还她一个公道。
  公孙大人为阿渔说了不少好话,一方面是同情她的遭遇,一方面是感谢她的慷慨。
  程晏也道:“颜姑娘大义,我等男子都自愧不如。”
  皇帝叹笑:“昔年高祖举事,她祖父倾尽家财相助。现今,她效仿先祖,再一次倾尽家财济世,不愧是颜老侯爷后人,有乃祖之风。”
  “那陛下要如何奖赏她?”程晏笑眯眯问了一句。
  皇帝瞄了他一眼,奖赏无外乎升官进爵金银财宝,金银财宝显然没必要,人家捐的就是金银财宝,升官她是女儿身,进爵的话?
  皇帝想了想,也是个命苦的:“加封为县主吧。”也叫人知道他们皇家不会亏待忠心的人。
  程晏和公孙大人齐声道:“陛下仁德。”
  带着加封县主的圣旨,程晏与公孙大人一起出宫,身后还跟了一个眉目和善的老嬷嬷和两个宫女。
  公孙大人向程晏拱了拱手:“老朽替颜姑娘谢过小王爷。”颜姑娘举目无亲,她自己又体弱如斯,在大理寺,他且能照顾一二,可总不能一直住在大理寺。出了大理寺,她一个弱女子可如何是好,莫说亲人,连个忠仆都没有。公孙大人都想着要不接回自己家照顾的了。
  没想到小王爷考虑周全,向皇帝要了这三个宫人。既能照顾颜姑娘,又能震慑那些魑魅魍魉。
  “老大人折煞我了,”程晏回礼:“颜姑娘义举令人钦佩,我也想略尽些绵薄之力。”
  二人说着话来到大理寺。
  阿渔依旧病恹恹的,面容惨白如柳泣花啼,令人见之生怜。
  客套慰问一番,程晏进入正题,宣读圣旨。
  阿渔感激涕零谢恩,泪盈眉睫。心想这爵位忒贵了些,不过皇帝已经算得上厚道,眼前这人也颇有几分侠义正气。
  程晏上前一步,递交圣旨。二人间只剩下一步之遥,略弯下腰的程晏鼻尖轻动,眼皮重重一跳,不由自主压下腰深嗅一口,脸色变了。
  阿渔躲了躲:“……?”
  “小王爷?”公孙大人惊呆了。
  闻讯赶来的魏英韶正好目睹程晏宛如色狼一般的行径,大惊失色:“老程!”
  程晏内心的惊涛骇浪刚掀了一半就被如临大敌的魏英韶一嗓子拍碎。魏英韶拉着程晏出了屋,痛心疾首地捶着手掌:“我真傻,我真傻,我早该想到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也没你这么不讲究的,当着老大人的面欲行不轨,老程啊老程,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老程!”
  被强行打断思路的程晏,脸黑了!
  第64章 白莲花表小姐23
  “老程啊老程,你怎么能干出这么不体面的事,青天白日的,我真是错看你了。”魏英韶疾首蹙额,喋喋不休地批判:“你喜欢颜姑娘,我能理解,可是你哪能这么唐突,会惊扰佳人的。”
  程晏想堵上他这张喋喋不休的臭嘴,他理解个屁。程晏摸了摸鼻尖,努力回忆着之前那一瞬间闻到的药香味,第一次对自己的嗅觉产生了怀疑。他想再去确认一遍,但是显然不管是身边终于抓到他一个小辫子而激动不已的魏英韶,还是黑着脸一脸不满走出来的公孙大人都不会允许他再踏入那个屋子半步。
  站在门口的公孙老大人气得胡子一翘一翘,枉他以为程小王爷是个好的,觉得之前那些乖戾的名声都是以讹传讹。现下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当着老头子的面都敢轻薄颜姑娘,私底下还不定如何胡闹,简直令人发指。
  眼见着程晏眼睛还盯着屋里看,公孙老大人气得马上关上房门,走下台阶,停在程晏面前。
  公孙老大人肃声谴责:“小王爷,你岂能如此冒犯颜姑娘,实在是有辱斯文。”
  “对对对,简直斯文扫地!”魏英韶一脸的深恶痛绝。
  程晏郁闷个半死,却又不能说我觉得颜姑娘身上的味道十分熟悉,想再闻一闻,只能低头默默忍受这一老一少的责备。
  屋内,面带羞窘气愤的阿渔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动静,眼底闪过深思之色。
  桃柳觑她一眼,想责怪小王爷两句,又不敢,真是没想到,小王爷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居然趁机占便宜,臭不要脸。
  “姑娘,”桃柳马上改了口:“县主,您喝口温水。”压压惊。她站在边上都被小王爷的动作吓了一跳,更别说当事人了。
  阿渔勉强扯了扯嘴角,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水,脑中尽是程晏,他在闻自己身上的味。阿渔嗅了嗅,嗅到了一股长年累月吃药浸润出的药香,脸色微微变了。
  因为这股药香,他认出了自己?之前两次接触,距离都颇近,尤其是第一次,理论上有这个可能。
  可也就是理论上,实际上谁鼻子这么灵敏,狗鼻子不成。
  阿渔心念电转,没必要大惊小怪反倒露出破绽。气味一道本就玄之又玄,更多是凭感觉来断定。且前前后后隔了三个多月,想来程晏也不敢肯定。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味也有相近,她可是柔弱不能自理的深闺女子。
  程晏的确不敢肯定,所以纠结万分。好不容易摆脱了看色狼一样看他的公孙老大人,又打发了看热闹的魏英韶。
  程晏回宫向皇帝复命,一字没提自己的怀疑。一旦皇帝知道自己怀疑颜嘉毓和那位神医有关,正为了六皇子的病烦闷不已的皇帝,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倘若是自己弄错了还罢,身正不怕查。若是自己没有弄错,这事就闹大了。
  离开皇宫,程晏回到平阳公主府。成年后,他便不再宿在宫里,在武德王府和平阳公主府之间来回住。
  程晏把自己关在书房,从头到尾细细整理思绪。
  假如自己没有记错那个味道,颜嘉毓就是那个面具姑娘,那么问题来了:
  颜嘉毓一个养在深闺的病弱女子,从何处得来这么多珍贵的药方子?
  她第一次来配药的那张药方恰好能解她身上的毒,还特意乔装改扮来医馆配药,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被陆家人下了毒?对于陆家背地里那些事,她真的全然无知?
  她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药方送到医馆,她自己送的,还是另有帮手?那个帮手又是谁?
  还有,程晏一直都没告诉其他人,送药方的面具姑娘和七夕在巷子里跟他动手的面具姑娘是同一个人。前后只隔了八天记忆犹新,那天在医馆,他确定了又确定,绝不会弄错。
  那姑娘身手敏捷,没有十几年的积累绝没有这般娴熟的打斗技巧,她还会改变声音步伐模仿男子,颜嘉毓从何处学来这些本事?
  程晏盯着案上的白玉莲花笔洗,眸色渐渐加深。她既然有如此本事,八月安王府那场桂花宴,她真的一无所觉?六皇子和晋阳郡主最后成了事,是意外,还是人为?还有六皇子的病,跟她有没有关系?
  她有那么多神奇的药方,未必没有几张药方能造成这些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