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不满的人,往往有巨大的弱点,有弱点的人,又对抽烟那么警觉,自己应该多少会抽。
聊了几句,我告诉他,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女孩子,我找了她好几年了,有关她的消息,有关她的东西,我都特别的在意。之前她住过这个酒店,想住一下她住过的房间。之前她住的是四楼。
他拍了拍我:“兄弟,在感情上就只有两种人,有些人习惯告别,有些人不习惯,不习惯的人,身上的东西会越来越多的。走的会越来越慢。”
我嗯了一声,“这话不是你说的吧。”
他点头,“是之前一个客人说的,他说,路很长,选择带上什么往前走,是门大学问。”
我大概猜到是谁说的,心说你都快瞎了,还和别人尬人生鸡汤,还是闲。
服务员就告诉我,四楼三分之二都被一个团队给包了,那队人特别强势,无法沟通,但是对于这个酒店来说的话,这么大的入住率和愿意给那么高的房费,没法得罪,四楼的人来自天南海北,他们的厨房最近采购那么忙,就是因为为了四楼重新做了好几种菜系。
服务员狠狠的抽了口烟,告诉我:“我和你说,你看到的四楼的人,都是小人物,四楼的大人物,就在东北角的三个房间,门从来不开,人进去之后,没有见到里面的人出来过。我只在他们入住的时候,见过那几个人一面。这些人不在知道这里找什么东西。”他看着外面的崇山峻岭,此时雾气开始压了下去。
我忽然想起,黑瞎子训练我的时候,有一种传话的方式,特别的有他的风格。
我对那个服务员说道:“我是你爸爸。”
服务员看着我。我掏出了一千块钱,服务员目瞪口呆了一会儿,拿了过去,“你认识他?”
第一百四十章
我又重复了一遍:“我是你爸爸。”
“你是你是。”服务员看着钱,看了看四周:“你是黑爷的人?”
我心中一句mmp,心说瞎子你果然是一个处处留情——报的人,轻声问道:“有消息么?”
服务员用力吸了一根烟,在我耳边说道:“黑爷让我对你说:自己好好活下去。”
然后他退了回去,对我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我愣愣的看着他,愣了几秒,一把拽住他的领子:“就这么一句?”
服务员点头:“就这么一句。看样子你是很爱那个女人,你怎么了你,咱们男人虽然在感情上挺不堪的,但你也不用把自己搞死啊,你看你,好好的一个壮年男子,再重新开始吧,我也打算回沧州就好好过生活。”
我想了想,勾住他:“不可能只有这么一句话。你收了钱不办事。”
他摇头,就怒了:“你们的事,管我屁事,我瞒你干嘛?”说着就把钱掏了出来:“你不信你把钱拿回去。”
我看着他的眼神,除非是骗人的高手,普通人再想骗人,眼神中也能看的出来,他没有骗我。我咬了咬下嘴唇,把他的钱推回去:“我信你,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为什么要你传这样的话。这和我的感情没关系,我是担心这个朋友,你不觉得他传这样的话给我,他有问题么?”
服务员顿了顿,回忆了一下,吸了口气:“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那大哥说这话的时候,状态不太对。他们是一行人,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那个大哥和我说的。”
“之后呢?”
“之后他们就不见了,房费是从预付款里扣的,他们就不告而别了。”服务员说道。
我看着服务员,忽然心中闪电划过,不告而别。
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我心中之前无数的不舒服,无数的推理断点,在这里翻来翻去,我看向远处的山,我默默的问道:“他们是从哪个方向回来的,你知道么?”
“那儿啊。”服务员指了指远处的小山包。
我站起来狂奔过去,跑了十几步,我停下来喘气,继续往前跑,继续再喘气,一直跑到上坡上。回头去望向土楼。
我浑身大汗,肺部痉挛,我从那个山坡上望向土楼,心中一个巨大的mmp。
整个土楼的形状,在这个山坡上看,和我在杨大广墓里看到的那口倒挂的钟的形状,一摸一样。
这个土楼,是一个巨大的集声装置。
我大吼,拍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真的是蠢了,我竟然在土楼里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我在路上看到土楼的瞬间,就应该发现这一点。
他们没有结账,就这么不告而别,他们不是离开了土楼,而是进入了土楼的深处,喊泉的入口,就在土楼里面,所以黑瞎子回房之前,才会留这么一个信息给我。
所以小花他们在五楼闭门不出,把所有的窗户全部都遮住了,我做了那么多白痴的预测,各种小聪明,全部都是错的。
喊泉的入口就在土楼里面。小花他们根本不用出去!而且他也不需要和四楼有任何的冲突,因为四楼的人绝对猜不到这一点。
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二叔他们全部都受了伤,肯定直接从土楼偷偷撤走了,所以他们没有一个人结账,如果是他们在丛林里遇难,至少他们离开土楼进入丛林的时候,房间都会退掉,不会留下信息。
我震惊的看着土楼的外形,如果这是一个巨大的集声装置,那么土楼下面是什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
回到房间里,我坐到窗前,看着窗外的群山,心中的迷雾开始褪去,山上虽然水汽萦绕,但是我却似乎能看到山中的每一颗树一样。伴随而来的,是久违的头疼,那种当年如影随形的不可预知的未来,重新如多米诺骨牌一样的向我倒下。
当年的我是一个可以看到尽头的人,任何的事物,一眼看去,伴随的剧烈的头疼,是无数种伴随的可能性,这些可能性我都能同时想到,这种同时用力拉扯所有可能性未来的压力,让人心力憔悴,到了雨村之后,我看到的未来单一,固定,我以为是我终于把我的人生做减法减到了一条简简单单,轻轻松松的直线,但是刚才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只是丧失了这种能力,未来仍旧是无限庞杂毫无规律的,但我看不到了。
大部分人是不需要看到那么多的可能性,看不到可能性可能会更加幸福一点,但当你能看到未来的分支的时候,你往往看到的是全部,你难以抉择你想看到什么,看不到什么。
黑瞎子为什么要给我留那一句话呢?那句话充满了绝望,他们在勘探这里的时候发现了什么,让黑瞎子说出了像告别一样的话。
这听上去是那种:目的可以达成,但是他们回不来。这样的事件。
他们并不怕死,我是确定的,甚至在很多程度上,他们会去求死,病痛和漫长的生命,总会让人产生或多或少趋向危险的倾向。我回忆起了二叔的态度,心中的痛苦让人刀绞一样,二叔为了救我,把他们牺牲掉了么?
如果黑瞎子知道他们有巨大的几率回不来,那么二叔不可能不知道,二叔早就知道了,如果他们的牺牲是没有作用的,二叔不会同意,所以,牺牲掉他们的同时二叔肯定很有把握他的目的可以达到。他是想救我。
他们三个人之间,不,还有我的三叔,是不是达成某种残忍的默契,这样决定,把我排除在外了么?
我有什么重要的,我是一个闷油瓶生命中总有一天要告别的人,是一个耽误胖子发财和结婚的人,我让小花倾家荡产,让秀秀至亲分离,让我父母终日生活在我要走上三叔老路的恐惧中,我远配不上我爷爷给我的无邪二字,但在我稀里糊涂的前半生,过的无比的精彩,我看到过人间无数的奇景,我有着世界上最神奇最有故事的伙伴,我们在峭壁高歌,在雪山诵经,在戈壁对酒,在海上看月。
我这辈子已经够了。
我这么辛苦,就是希望你们都好好的,你们怎么都不明白呢?
胖子凑过来,看我的眼神,我瞟了一眼他,他道:“天真,你怎么哭了?”
我看着胖子,我的上半生,所有人为了我好,都在欺骗我,想不到我的后半生开始的时候,我仍旧不可以相信我的至亲好友。
我抱住了胖子,嚎啕大哭,我在为自己的天真哭泣,我知道哭完之后,我又只能相信我自己一个人,我又要变成那冷静的犹如机器的人。
人生真难啊。
需要我强的什么程度,老天才肯放过我。
胖子莫名其妙,我的眼泪控制不住,但是我看着我的手表,5分钟,4分59秒,4分58秒,4分57秒……三分钟……一分钟……归零,重启。
我站起来,用毛巾拍了拍我的脸,摸了摸一边不知所措的白昊天的头,对所有人说道:“我接下来公布计划,我只说一遍,你们不要听漏一个字。”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的计划非常清晰简单,喊泉的入口就在土楼内部,按照一般的逻辑,入口肯定是在土楼地下,土楼一层大厅人来人往,我从来没有朝那个方向想过,所以也没有注意过第一层有什么特殊的入口或者奇怪的地方。
今天晚上最重要的人是贾咳子,白天干扰的声音太多,夜深人静的时候,贾咳子应该能听到地下的声音。
但是土楼的面积实在是超出我想象,和听奴不一样,贾咳子的听力没有可能在一个位置直接听出地下所有的情况。所以我们必须把土楼一楼的所有区域分区,然后分区域去听,在几个位置收集信息,才有可能推测出地下的基本情况。
我把土楼的一楼分成了12个区域,一楼主要是工作人员的宿舍,仓库,厨房,这些区域平时都是上锁的,很多区域客人也无法进入,十分麻烦。我需要一个理由让贾咳子可以在今晚进入所有的区域,这个理由我已经想好了,我需要一个电力事故。而且不能惊动其他楼层,且一楼所有房间的电力事故,需要是可控的。
此时我已经不害怕被认出来了,因为我已经很明确,四楼的信息不会传到五楼,而且就算五楼的人知道我来了,以小花的信心,他也不会理会我。
我和胖子下到一楼,开始排所有的电线,胖子一边排线一边就和我说:“这个救援活动那么多人,如果在一楼的公共区域里搞来搞去,你觉得一楼的人会不发现么?五楼起码有上百人。晚上我们也不是没有监视过整个楼,没有任何的大规模活动。”
胖子说的有些夸张,但我觉得是有道理的,但不管如何,入口肯定是通往地下的,我需要地下的情况反推。
长话短说,当晚我们利用响墩的技术,在一楼剪电线,贾咳子的反馈证明了我的想法,整个土楼的地下,有很多的空间,这些空间之间的关系没有听出来,但是能够确定的大概三个空间能够容纳十人以上,最有价值的是,贾咳子听出了在土楼中有一条隐秘的楼梯。
这条楼梯一直通到五楼。而且贾咳子听出了清晰的人活动的声音,有人从五楼直接到地下。
我长叹一声,小花根本就不用下楼,他们有隐秘的楼梯直接可以进入地下。
那条楼梯并不是直上直下,而是犹如一条蛇一样在土楼中上下腾挪,很可能不是真正的楼梯,而是在土楼的机构中硬做出来的一条暗道,贾咳子听出很多的部分,人走动的声音很奇怪,不是楼梯步伐,而是踩着墙壁上的钉子上下的声音。
我不可能上五楼,从小花的入口进去,但是在我们住的楼层,我们房间离这个通道很远。
最离奇的是,这条通道在三楼,二楼,一楼的部分,声音非常微弱,所以我们无法确定三楼二楼一楼的通道走向,但是在四楼,贾咳子听到了清晰的方位。
我们一直守到天亮,确定了四楼和通道最近的那个房间,我回房间眯了15分钟,起来之后,直接进行下一步,我要到四楼去,进到那个房间,从那个房间,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进入那个暗道,从而进入喊泉。
我让白昊天直接去四楼看那间房间里住的是谁,白昊天回来之后,直接指了指墙壁上,那个带着铜钱的年轻人,“是他。”
我看了看手表,“我们得把他绑架过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把桌子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拨弄到床上去,然后把桌子也移开,露出最大的一块地面,用扑克牌代表四楼所有的房间,在地上摆成了一个圆形。然后我指了其中三件房间,在扑克牌上用笔写上了三个狼字。
“这三件房间不简单,其中一间肯定是老板住的,老板不太可能和别人同住,最多和一个保镖住一起。一般情况,应该是中间这间。”我在那间房间的扑克牌上的狼子后面,加了一个王字。“中间这一间,我们代称为狼王窝,旁边两件房间,人从来闭门不出,里面肯定是高手,每间房间能住三个人,这两个房间是狼窝,里面各有三匹狼。我们做任何事情,都绝对不能惊动这三间房间的人。”
众人点头,显然没有完全听懂,我对胖子说,因为小花没有下手驱赶四楼的人。如果四楼是乌合之众,还是要清理一下的,但是小花没有这么做,说明这三个房间非常危险。我们现在没有正面刚的武器和战斗力,我们必须依靠脑子。
胖子同意,我继续排房间,在那三间房间边上隔出三四间之外的房间,我写上了水仙的字:“水仙是水性好,是特殊能力的喇嘛,这些人很重要,很多重要过程需要他们,所以也需要保护,所以水仙在靠近狼窝的地方,但是他们和狼窝之间隔了三四间房间,这三四间房间住的人肯定比水仙重要,但是比老板低一个等级,我们要绑架的人,就住在其中第二间。他们的身份需要我们好好的思考。”
“难道是家眷?”白昊天学着我的样子说,我摇头,心说谁会带家眷来做这种事情:“不对,是顾问,这个老板肯定不是行内人,要管理那么多亡命之徒,需要对于这个体系非常熟悉的喇嘛头,这些人正规称呼都是顾问,阿宁以前就是这个叫法。这些人帮助这个老板管理下面的人,所以这三四个房间里住的都是有一定威望的人,在水仙住的那个区域里,肯定是各个喇嘛头夹来的喇嘛。”
我在这些房间的牌上,都写上狐狸两个字,在狼窝的两边,都有三四狐狸窝。
水仙这个部分人就多且杂,从楼梯口,要走到喇嘛头的房间门口,最起码要走过十几间房间,这些房间,房门窗户洞开,有些人干脆晚上就喝醉在走廊上。晚上有人赌钱,有人干脆就是白天睡,晚上是不睡觉的,我没有把握走过这条走廊不被人发现。更不要说把人绑出来,唯一能动手的可能性是这个年轻人离开房间到达外面的时候。
但是我没有看到过他离开自己的房间太远,第一步,我必须让他出来。
这个人不离开自己的领域太远,本性就是谨慎,他看人的眼神,对于人群中其他目光注视的敏锐,都证明了他绝对不是普通人。
我有一百种理论上可行的方法让他离开房间,但实践唯一有用的,就是让他自己的欲望和思维认为自己占了上风。
我得让他注意到我,知道我的身份,然后让他以为我知道喊泉的位置。从而让他来跟踪我。
这个时候响墩正好回来,我对响墩道:“帮我约一下你朋友,就是那个红顶水仙。”响墩懵了一下,我说道:“他不接男客也得接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所有房间的结构基本一样,我看了里面内装的所有钉子,去镇上五金店自己买了点材料,做了个起钉器,买了一些相同大小差不多的钉子,然后用火烧黑。另一边白昊天和响墩约出了红顶水仙,按照我教的方法,他们透露了,他们有一些喊泉的线索的信息给红顶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