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舒睡得很熟,但也不算毫无危机感,在来人坐到床边,想要伸手帮她捋碎发的瞬间——
就像武侠片里反派想趁人熟睡捅刀子,但人总能在反派亮出刀子的一刹精准诈尸,她忽然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多日不见却日思夜想的冷峻面容。
季明舒盯了三秒,伸手揉眼,不知咕哝了句什么梦话,又翻身侧向另一边。
大概过了半分钟,她忽然翻回来,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来人,还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喉结。
岑森。
活的。
“你怎么在这。”
她仍平躺在床上,这会儿刚醒,声音软绵绵的,还有些沙哑。
岑森垂眼,看到她裸露在外的小臂,想起她一连发了四五天的比基尼照,眸色暗了暗,“《零度》今天有场活动,我来接你一起参加。”
季明舒还没太反应过来,呆呆应了声“噢”,手肘略略使力,想从床上坐起。
岑森适时伸手,帮她把枕头竖起来。
她往后坐了坐,软软地靠在床头,双目无神望着岑森,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岑森本想帮她理理头发,可也不知道她晚上是怎么睡的,头发乱糟糟地蓬了一脑袋,配上呆怔的表情,活脱脱就是个小疯子。
她还浑然不觉,稍稍醒神后,很注意形象地示意岑森走开一点,“我没刷牙,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
岑森依言起身,仍然看着她。
其实他一直觉得,季明舒素颜比较好看。她五官线条流畅,皮肤滑嫩白皙,不化妆的时候清清淡淡,还有点难得的纯真稚气。
可季明舒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还以为自己睡相太差流了口水,下意识便摸向唇角。
岑森稍顿,终于挪开视线看了眼时间,“现在起床么,造型师已经在楼下了。”
造型师?
季明舒大脑重启完毕,终于接上岑森先前发出的讯号——他是来接她去参加《零度》“减压日”答谢沙龙的。
果然,活久了什么都能等到。
岑森是那种极度不喜无用社交的冷漠实干派,记忆中,他好像只在刚结婚那会儿和她一起去参加过几次活动,而且都是那种政商云集名流汇聚,必须带正牌太太出席的精英逼格挂活动。规矩多,目的性也极强。
而《零度》这沙龙明显是休闲玩乐性质的,不用想也知道,到场的都是些闲得没事儿干的圈内名媛,摆拍发通稿或站台表演的明星,还有一些蹭活动刷逼格的网红。
所以他去干嘛,他难道不会觉得自己这种开口就是几个亿的正统霸总根本就不适合出现在那么年轻时髦的场合吗?
见她没出声,岑森又问:“或者你还需要再睡一会?”
季明舒摇头,顺便把脑子里刚刚想的那些偏离重点的事情全都甩了出去。
她干嘛要去管岑森参不参加沙龙,现在她还和岑森处于单方面冷战状态呢,态度就不应该这么亲切友好!
她瞬间变了神色,抱着小被子冷冷睇他,“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在这,是不是谷开阳给你的门卡,你和谷开阳串通好了是不是?无耻!”
大半个月没见人,就发几条微信报备敷衍,现在快过年得了空才串通她闺蜜过来示好,谁知道是不是为了把她哄回去好应付岑家人。亏他这一大早还装得和没事人儿似的,以为谁都得了失忆症会顺着他表演无事发生吗?连烟囱都没有!
还有谷开阳这通敌叛国的塑料小姐妹,算了,回头再收拾。
可就在她好不容易摆足气势准备迎战的时候,岑森又沿着床边坐了下来,脑袋微偏看她,忽然说了句,“对不起,明舒。”
空气一瞬静默。
“很多事情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节目,电影,还有吵架时出口伤人。”
“我不能保证,我能一夕之间改变行事作风,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处理和你有关的事情,一定会优先考虑你的感受。”
他说话时很沉静,也很认真。
季明舒不免愣怔。
她认识岑森近二十年,这是第一次从岑森口中听到略带几分真诚的道歉。
这道歉来得太过突然,她这会儿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揪住小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岑森还是伸手帮她理了下碎发,身体也随之倾了倾,距离在一瞬间拉得很近,几乎都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季明舒条件反射地从耳后根开始泛红,心跳也不争气地加速。
岑森近距离打量着她,忽然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那吻浅尝辄止不带情欲,还有些难得的温柔,连带着他的声音好像也变得低哑温柔起来,“明舒,跟我回家。”
呜呜呜这谁顶得住!!!
季明舒心里已经疯狂地冒起了甜泡泡,乖巧蹲坐在甜泡泡中央的小金丝雀也和啄米似的疯狂点头。
可她的潜意识还是在不停暗示自己:稳住稳住不能崩,以后家庭地位的成败就在此一举!!!
“都说了没刷牙!”
她装模作样地擦了擦嘴巴,眼睫低垂,又小声逼逼道:“你…你早有这个觉悟的话,那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岑森很有耐心地“嗯”了声。
她心脏跳得很快,都快把被子那一块地方给揪烂了,可还是控制不住地继续揪。
“那……既然你都这么诚心诚意地道歉保证,那我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自己说的,你以后要对我好,对我不好让我丢人的话,我就真的要……”离婚二字堵在嗓子眼,她有点不想说,“反正你就等着瞧吧。”
岑森又“嗯”了声,接着她的话头说道:“你离开的这半个月,我让人重新装修了明水的衣帽间,在原有衣帽间里加了楼梯和电梯通往三楼,楼上靠左的四间客房改成了你的新衣帽间,阿姨帮你按照品牌和四季重新整理过了,你喜欢的那几个品牌也来家里,按你的尺码添满了新款。”
“我还让周佳恒联系过高定工坊,不过那几家都说你本人到场量身裁剪,效果会更好。”
“……”
季明舒半晌没说出话。
岑森沉吟片刻,又想起什么,“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家里的游艇有点小,我给你定了一艘azimut60,本来想定100英尺的,但100英尺进港有些麻烦,这艘应该够你夏天出海聚会了。”
“……”
他是突然被佛祖点化了吗?
季明舒处在“这狗男人竟然会主动给她投喂了”的震惊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恰好这时,岑森手机震了震。
是周佳恒发来的消息。
周佳恒和造型师都坐在楼下车里干等,没接到通知不敢上楼,也不敢打电话怕打断老板好事。
可再不做造型,《零度》那边的活动怕是赶不及了,再加上造型师在旁边一直问,他只好发了条消息小心问询。
岑森回了句“上来”,然后也不等季明舒回答,便掀开被子将她打横抱起,径直往楼下走。
季明舒不经思考便搂住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迟钝回神。
他身上有一贯好闻的冷杉浅香,她多吸了两口,有种自己幸福得快要死掉的感觉。
可她不敢偷笑,不敢在岑森面前暴露自己的小心思,如果岑森知道她喜欢他的话,估计也不会对她这么费心思了吧。
想到这,她只好没话找话,在他耳边暗戳戳地竖好自己坚强独立的人设,“别以为几件衣服一艘游艇就能打发我,我现在也是可以自己挣钱的,你以后不准看不起我。”
“嗯。”
也许是觉得自己一直这么单调地应“嗯”会让季明舒觉得敷衍,岑森酝酿片刻,又低着声在她耳边补了句,“为岑太太花钱是我的荣幸。”
岑太太。
季明舒没忍住,藏在他背后,偷偷弯起了唇角。
第54章
由于《零度》这场活动偏轻松休闲,所以造型师只给季明舒做了个慵懒自然的心机卷发,妆容也上得比较清淡。
服装方面,季明舒自己选了条烟粉色的无袖抹胸连体裙裤,质感垂顺,能很好地展现出她流畅的肩背线条,也能将她的身材比例衬托得十分优越。
选唇色时,季明舒拿出最近买的一大盒化妆品和造型师探讨。
两人意见略有分歧,季明舒又捧着盒子问岑森,“你觉得我涂哪个颜色比较好?”
岑森本来想说“都好”,可对上季明舒期待的眼神,他又面不改色垂眸,在盒子里认真挑了会儿。
最后他拿起一管玫瑰色唇彩,从色调质感与场合搭配展开,进行了集团月度总结般的深度分析。
季明舒和造型师听得一愣一愣的。
等他说完,季明舒迟疑地从他手中接过唇彩,拧开看了眼,忽然陷入静默。
“……”
“那个,你分析得很好,只不过这是一支液体腮红。”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好在造型师很会说话,忙调侃直男都是这样分不清楚化妆品的,虽然是腮红,但能选出这么好看的颜色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以季明舒也没有辜负岑森那一番深入浅出的认真分析,选了支同色的哑光口红。
上唇效果的确不错,很提气色,也很适合今天的妆容打扮。
可这般磨磨蹭蹭来回纠结,两人到达活动现场时,已经成功错开《零度》主编may姐的过期鸡汤发言。
季明舒挽着岑森往里走,状似不经意般问了句,“你觉得今天现场怎么样?”
“很有创意。”
岑森点头,似乎是颇为认可。
她忍不住小声炫耀道:“我是这次活动的室设顾问,配色和布局都是我做的。”
“是么。”岑森看了她一眼,再一次给予肯定,“你最近的几次作品,都很有灵气。”
季明舒的唇角又往上牵了牵。
岑森这狗男人真的很奇怪,有时候直男得像是骨子打了一排钢钉,有时候又特别会!
比如他刚刚夸的那句,夸一位设计师有灵气,无疑是对她的最高赞美嘛。
她心情很好,一路往里参观,不自觉地就与岑森走得更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