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圣城,西园小榭中,天越城主静立,看着西边渐落的夕阳,眸中闪过点点异色。
“城主。”
亭外,第四神将犹豫许久,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问,道,“您真的信任这位宁先生吗,世人的传言中,此人的声名着实不怎么样,他来圣城不会还有其他企图吧?”
“有没有其他企图吾不知晓,不过,吾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位宁先生并非传言中那般是一位大奸大恶之人。”
天越城主神色平静道,“麒麟阁被灭之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吧,你认为,今日这种情况,若是他插手,吾天越城拦下落星辰的可能性有几成?”
第四神将沉默下来,片刻之后,摇头道,“属下不知。”
“一成可能都没有。”
天越城主淡淡道,“此子的实力,已经超越吾了,或者说,这个世间除非真正的第四境出手,无人能够拦得下他,即便那些被岁月腐蚀的老怪物也不行。”
第四神将面露震撼,许久后,压下心中震动,道,“城主的意思是,此子的实力真的已经可以媲美第四境了?”
天越城主点头,道,“或许,较真正的第四境还有差距,不过,这个差距不再是天差地别。”
第四神将心中再起泛起波澜,道,“城主,您不是说过像麒麟老祖这般血气干枯的老怪物,并不能算是真正的第四境吗?”
“吾是说过这样的话,但,即便如此,第四境就是第四境,只要曾经达到过这个高度,武学见识和领悟便不是凡人可及,这位宁先生能打败这样一位老怪物而没有受致命重创,至少说明,他的实力在麒麟老祖之上,至于超过多少,无人可知。”天越城主轻叹道。
“百年之前,在远古战场,他算计各域星尊时尚且需要借助禁制和仙器,没想到,短短百年,他已经傲视天下至强者了。”第四神将面露复杂之色,道。
“有怎样的器量便有怎样的成就,反过来,亦是一样,观其今日的言谈举止与所作所为,绝对当得起一代天骄的评价,时至今日,谁还记得这位宁先生仅仅不过只是一位修炼百年有余的武道年轻人罢了,莫说天下各教的年轻一辈,即便吾等这些活了千年的老不死,又有几人能及得上他,天下人的流言蜚语,更多的已是嫉妒和恐惧作祟,吾等若也用这种眼光看人,与那些人何异?”天越城主平静道。
“城主教训的是,属下知错!”第四神将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
“信任,有时也是一种修行。”
天越城主转过身,看着身后第四神将,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若是今日落星辰没有偷圣痕铁,宁先生以客人的身份来吾城做客,你们对他的印象是否就能改观几分?同样道理,你们从前既然能够信任落星辰,现在也应一样,当然,犯了错就要受罚,让他在锁天牢反省几日吧。”
第四神将犹豫了一下,道,“城主,锁天牢一直是七妹掌管,属下担心以七妹的脾气,落星辰会吃不少苦头,如今有这位宁先生在,属下需不需要警告七妹一声。”
“呵,不用。”
天越城主淡淡一笑,道,“让他吃些苦头也好,那位宁先生的态度,你们还没有看出来吗,若他真的不分是非黑白,早已出手相救,他们是生死之交,不是酒肉朋友,这份交情没有你想的那么浅薄,他宁愿为落星辰犯险进入落魂渊,却也不愿强行将他救出,为何,因为他不想自己的朋友像他一般背负一生的恶名!”
第875章 鬼地
月夜,如水一般清凉的晚风吹过,四处响起沙沙的落叶声,落魂渊内,素衣白发的身影前行,神色安静而又宁和。
百年岁月,无数次的生死磨砺,知命之心早已静如止水,波澜不惊。
寂静的秋夜,渐凉,单薄的素衣随风飘舞,前行的身影,却是仿佛感知不到夜色的凉意。
前行半个多时辰,东方皎月越升越高,半月弯弯,照亮山涧。
“嗷!”
远方,狼啸声传来,在山涧不断回荡,然而,山涧内却是看不到任何生灵的足迹,若非入眼可见的零星古木,整个落魂渊就仿佛一片死地,让人不寒而栗。
宁辰静静走在深渊内,眸中并无太多变化,这样的未知之地他也来过不少,不知从何时开始,连最初的那份恐惧都已渐渐忘记了。
“砰!”
百丈外,一只山鹰的尸体坠下,砸落山石上,鲜血溅出数步远,夜下如此刺眼,仿佛在提醒来人,落魂二字由何而起。
宁辰静默,右手一翻,远处山石隆动,将山鹰尸身埋入地下,入土为安。
“嘎。”
不知何方,黑鸦嘶鸣声回荡深渊上空,须臾后,消失远方,让这寂静的夜,更显凄冷。
又前行了一个时辰,四周,山石颜色渐渐加深,山涧中,天地法则之力越发沉重,双目所及,生机也越来越少。
宁辰停步,目光看着周围山石,右手挥过,一道剑光划过,顿时,山体震动,碎石纷飞。
一块碎石飞到身前,宁辰伸手握住,神识扫过,旋即右手一握,怦然攥碎了手中黑石。
此地的确不同寻常,特殊的地势和法则强度让这里的石头质地远远强于普通山石,不过,这还不是天越城主口中所言的病王石。
思考片刻,宁辰继续前行,神识外放,寻找病王石踪迹。
寒月西行,落魂渊中,温度越来越低,不知几时,气凝为霜,前行之路上,寒霜点点。
宁辰身后,山路上,一个个清晰的脚印出现,越来越深,渐渐湮没脚踝。
深入百多里,深渊已真正化为死地,到处一片森鬼地狱,让人心悸的黑色已成为唯一可见的景象,再无改变。
宁辰眸子渐露凝色,周身银光大盛,风雪飘零中,身子缓缓腾起。
身下,脚印齐膝,前行艰难,可怕的天地法则,抹去此间一切生灵存活的可能,人鬼难进。
风雪飞舞,铺出前路,宁辰一步步前行,体内真气剧烈消耗,不断对抗着天地间压下的法则力量。
三体齐聚,根基当世无双,第四境下,真正的天下第一人,与天地再起争锋。
“嗯?”
再入百里,突然,水光泛入双眼,宁辰眸子一凝,迈步朝前走去。
十里长河,静止不动,水中,看不到一丝生机,虽是清澈,却透露着难言的薄凉。
“黄泉弱水。”
宁辰神色凝下,目光望过,看向河流尽头。
这个地方怎会有弱水河?
沉思许久,宁辰迈步沿着弱水朝前走去,十里外,河水渐渐干涸,数以万年的岁月过去,从前的河道流向亦再也看不出。
弱水河道尽头,宁辰停下步子,目光远望,凝色闪过,鬼女当初说过,弱水是地府独有的东西,人间不可能出现,为何这里会出现弱水河?
难道这里曾经也是地府的疆土吗?还是有其他原因?百思不得其解,宁辰只能暂时压下心中思绪,回首望着身后的十里弱水河,右手一翻,凤凰虚影显化身后,凤鸣声中,一尊残破的绿鼎飞出,弱水翻腾,从四面八方涌入其中。
片刻工夫,十里弱水之中,河水渐渐干涸,尽数没入了绿鼎之中。
绿鼎回归,凤影消失,宁辰欲要继续前行,方才迈出两步,再次回首看向身后干涸的弱水河道。
“呵!”
心中疑问难解,宁辰一声轻喝,雄浑真元运化,漫天风雪飘舞,一剑挥斩,十里大地应声分开。
大地崩开,天地间,法则之力突然百倍提升,山摇地裂,幽光自地下蔓延而出。
怦然一声,双足落地,下方,大地再次摇动,裂地百里。
身坠裂缝,速度越来越快,宁辰沉眸,双手中太始、星魂同时出现,剑入断壁,强行阻止下坠之势。
黑色的山石断壁,深不见底,宁辰看着下方,片刻后,抽出一剑,身影再度疾速朝着下方坠去。
剑光划过石壁,火光四射,十里、百里、二百里,不知下坠了多深,裂缝中幽光越来越亮,温度亦越来越高。
再沉百里,热浪冲天,宁辰越发感到体内气息难行,周身寒气急剧蔓延,抵御下方涌来的热浪。
与此同时,裂痕之外,皎月西行,一夜的时间渐渐过去,旭日东升,黎明到来。
弱水河道下方,宁辰一剑入石壁,身子不断下坠,升腾的热浪中,幽光弥漫,让人越发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
天际,旭日越升越高,深渊下,幽幽光华蔓出地面,将半个落魂渊都染成森森晦暗之色,宛如人间的森鬼地狱,神佛避退。
……
天越城,锁天牢内,落星辰无所事事地躺在地上,嘴中叼着一根枯草,百无聊赖的哼起小曲。
就在这时,天牢大门隆隆开启,第七神将迈步走入,看着锁天牢内无聊到发呆的落星辰,心中压下的火气顿时又涌了出来。
“落星辰!”第七神将沉声道。
“七姐!”
看到来人,落星辰跳了起来,面露喜色道。
“谁是你七姐,圣痕铁你藏到了哪里,如实交代,以免受不必要的皮肉之苦!”第七神将冷着脸道。
“城主答应放我出去了吗?”落星辰疑惑道。
“放你如何,不放你又如何。”
第七神将神色沉了下来,怒色道。
“七姐莫要生气,我只是问问。”落星辰赔笑道。
“说出圣痕铁的下落,城主或许还会考虑减少对你的惩罚,否则,你就准备在这里度过一辈子吧!”第七神将怒其不争道。
“圣痕铁在一个只有我能找到的地方,七姐,只有城主答应放我出去,我便带七姐一起去取!”落星辰腆着脸笑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七神将闻言,神色冷了下来,纤手一握,一根青褐色的长鞭出现,真气灌入,朝着牢中之人抽去。
“啪!”
一声响亮的鞭声响起,长鞭甩来,落星辰一时未及反应,手臂上衣衫顿时裂开,一道鲜红的血印出现,疼痛入心。
“哎呀!”
落星辰疼的直吸冷气,龇牙咧嘴道,“七姐,你干吗打人!”
“打的就是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
第七神将冷下心,收回鞭子,旋即又是一鞭抽了过去,避开前者要害,却又没有留情。
落星辰见状,赶忙避让,然而,锁天牢内,重重封印压制功体,行动受制,未及避开,又被一鞭打在了身上,痛入心扉。
“七姐,饶命啊!”
看到前者真的发火,落星辰一边跑,一边求饶道。
第七神将冷着脸,手中长鞭一下又一下甩出,朝着牢中之人身上抽去。
一时间,天牢内痛呼一声接一声,让人直感毛骨悚然。
天牢外,第二、第六神将看到里面情形,面面相觑,心中不自觉升起一股寒意,女人果真惹不得啊,那位宁先生明明已经和城主谈好条件,只要寻回病王石便放落星辰出来,七妹此来明显就是为了出气,这小子真是倒霉。
不过城主也说过,让这小子吃点苦头也好,数千年来,敢偷圣城圣物的,这家伙是第一个。
“里面怎么了?”
这时,两人身后,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问道。